段千仇迴屋的時候,又遠遠地看見了路寒食,他正在和蔡連城說話,由於距離太遠,而且可能說話聲音不高,所以並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府中到處都有秦世堯的欽差衛隊和蔡連城的四近衛把守,段千仇在府中轉了一圈,計算出各處的守衛人數、換崗時間,再沿圍牆巡查了一圈,找出了最方便逃跑的路線和最易於躲藏的地方,默默記在心中,一趟走下來,他已經心中有數,於是準備迴到自己的房間小睡一會。


    他的房間與高陽公主的房間隻隔著一個小花園,就在他打算走進房間的時候,便聽見延喜跑過來喚他:“公主有請。”


    段千仇苦笑著問延喜:“公主又有何事呢?”延喜自小入宮,其實就是一個半大小孩,見段千仇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便催促道:“是鳳至公主要你過去呢,別讓人等急了,不然我又要挨罰了。”


    “罰你些什麽?如果隻是罰些銀兩,我替你出了!”段千仇實在是累得不行,幾乎是在央求延喜了。


    延喜見段千仇那麽認真地央求他,便也認真地迴答:“不是銀兩,兩位公主不可能罰得這麽輕的。鳳至公主和善一些,隻是罰我一天不許說話,囈馨公主罰得就重多了,一般是兩頓不能吃肉。”


    段千仇點點頭道:“那確實罰得太重了,我隨你去吧。”


    鄭冰容見段千仇象兄弟一樣攬著延喜的肩膀進來,微微有些吃驚,便問延喜:“你剛才跑哪裏去了?”


    延喜迴答道:“我見囈馨公主難受,所以就又去找段公子了。”他自小與楊囈馨相處,所以一直都是喊的囈馨公主,而不是高陽公主。


    段千仇向鄭冰容問起楊囈馨的情況,才知道原來楊囈馨傷情又有了反複,甚至開始發燒了,段千仇為楊囈馨號脈後,又檢查了一下背部的傷口,知道跟腦僵屍毒關係不大,隻是連日的“毒療法”讓她體虛,感染風寒而已。


    同時段千仇也驚訝地發現,黑玉血參的花和葉都已經謝了,而其主根差不多有一小半滲入楊囈馨血肉中,這個變化令段千仇瞠目結舌,他心中暗想:“這支血參難道是要和楊囈馨融為一體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把參取走,豈不是會要了她的命?”一念至此,段千仇不禁冷汗涔涔而下。


    “怎麽辦?為今之計,隻有趕快為她祛屍蟲了,趁她現在對血參依賴還不是很深,我盜參後希望對她不會有太深的傷害。”段千仇在心中打定主意後,於是對鄭冰容道:“我要為高陽公主進行新一輪的祛屍蟲治療了,煩請鳳至公主準備一下。”


    鄭冰容聽了後,擔憂地問:“囈馨現在身體更虛弱了,毒療這麽頻繁,真的可以嗎?是不是再等等?”


    “不能再等了,再等隻怕屍蠱又會在她體內重新肆虐,現在正是關鍵時刻,一旦錯過,屍蠱毒蟲重新繁衍,更難根除了。”段千仇幾乎是咬著牙把這些謊言胡扯到底的。


    鄭冰容很信任他,見他態度堅決,於是答應下來,領著延喜、春梅把一應的器具和藥劑準備好。


    段千仇收攏心神,開始給楊囈馨進行了最後一次的祛除三屍僵腦蟲的治療!


    施針祛蟲完畢後,段千仇再給楊囈馨號了一下脈。眾醫師口中所謂的“喜脈”消失了,段千仇知道三屍僵腦蟲已經全部被殺死,現在楊囈馨體內隻剩下斷腸草和蔓陀羅花殘毒,這些殘毒將由黑玉血參完成最後清除。


    隻要再過四個時辰,他便可以開始實施盜參計劃了,他要把黑玉血參帶迴到葉初瓏的身邊,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這個初衷他都從未改變過!。屆時,他會象一隻野獸一樣,用刀在楊囈馨背上象剜下一塊肉似地剜出黑玉血參,然後瘋狂地逃走。


    一想到這裏,段千仇心裏便充滿了愧疚與不安,當他象逃跑一樣地離開房間之後,才發覺玉蕭依然在他的懷中!


    就在段千仇積極準備逃跑的時候,秦世堯在普渡慈航的要求下,帶著他把府中各處的守衛情況巡查了一遍,普渡慈航對於秦世堯布置的保衛措施大加讚賞。


    但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要求住在了韋德昭書房附近的一個廂房,因為韋德昭書房中的密室裏麵堆滿了各種涉案物證,萬一有事,他也可以緊急馳援。


    對於近期淮陰府風雲詭譎的險惡形勢,秦世堯心中是猶有餘悸的,所以當普渡慈航主動提出要為保衛涉案物證略盡綿力之時,秦世堯很開心地答應了。


    證物房以及韋德昭等三人的護衛及看押重責,主要由繡衣衛來分擔,外圍配以秦世堯的欽差衛隊,至於蔡連城的人,他基本棄用,因為他對蔡府與韋氏兄弟藤扯蔓攀的複雜關係心存疑慮。


    現在有了普渡慈航的參與,原本的嚴密護衛之外又加了一道保險鎖,他的心就更安穩了。


    酉時,天漸黑,韋府燈火漸次亮起,府門、走廊、還有高樓簷角上都掛著氣死風燈,甚至府中百折千迴的花徑旁也插上了防風的油燈,韋府滿園通亮,形如白晝。


    巡視衛隊以蔡連城的四近衛為主力,十人分為一組,點著火把,或者提著燈籠,不間斷地巡邏。


    普渡慈航婉拒了秦世堯的宴請,他並不習慣太多人的地方,吃得也很清淡。


    自迴房後,他就一直在床上打坐,房中八仙桌上的齋飯絲毫未動,一直等到戌時,他緊閉的雙眼兀地睜開,眼中淬厲的彩芒在漆黑的房中熠熠生輝。


    門外的夜冰涼如水,卻也喧囂如火,他一推開門,門外與門內,明亮與暗黑便水乳交融了,分不清哪裏是明,哪裏是暗。他的臉在明與暗之間,隱秘中帶著莊嚴,仿如一尊神祇一般。


    他走向韋德昭的書房,不一會就輕易通過了外圍欽差衛隊的數重守衛,因為守衛都認識他——大名鼎鼎的聖師普渡慈航,所以也不虞有他,通通放行。


    來到了書房內間,密室外的繡衣衛共有四名,隸屬乾組,由乾組統領繡衣使者領著,是保護通往密室的最後一道關卡。


    楊恆的繡衣衛一共有四百名,分為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組,每組五十人,各設一名統領繡衣使者,這次秦世堯帶出來的是戰力最強的乾、坤、震三組。


    乾組統領繡衣使者見到普渡慈航,行禮問:“屬下乾組何貴,參見聖師,不知來這裏有何訓示?”


    普渡慈航微笑著道:“欽差秦大人遣我此來問各位,這裏平安否?”


    “平安。”何貴口中答應著,心裏卻犯嘀咕,大晚上就來問這樣一句話?!


    “很好!”普渡慈航這樣說著的時候,身形已如鬼魅般來到了何貴的身前。


    何貴還在滿臉驚訝的時候,普渡慈航的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上,然後他聽到了自己心越跳越快,直至發出爆裂聲後,他才平靜下來。


    普渡慈航扶著何貴,關切地問:“何貴,你怎麽啦?”


    其餘三名繡衣衛見統領毫無征兆之下頹然倒地,心生警惕,都拔出了腰間橫刀。


    其中一名正欲揚聲唿喊外麵的夥伴,話還未出口,普渡慈航已經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普渡慈航用悲憫天下的眼神看著還剩下的兩名繡衣衛,就象獅子望著嘴下的兩隻羔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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