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老實話,當時魏三九不在現場。如果他在,絕不會允許徒弟幹出這種無恥之事,不是他品德有多麽高尚,而是他認為這樣偷雞摸狗的事應當背著人做。


    魏三九來的時候,在茶社門口遇見徒弟,看著那個熊樣,再聽到他們做的事,這是丟他的臉,氣的他將這四人又打了一頓。


    本來徒弟勉強還可以隨師傅一道去捉鬼。被他這麽一打,連站都站不直,別說捉鬼,捉青蛙都不行。魏三九命令徒弟滾迴老家,是的,是老家,不是現在的承山市。


    但驅鬼禳災又必須有幫手,否則法事就很難做,比如旁邊要有人捧個令旗、令牌,打個銅鑔,敲個皮鼓等等。魏三九就看中了李子童,因為茶社裏的人還在興奮地說著剛才的打鬥之事。茶客都誇讚李子童了不起,一對四,完勝。


    剛才李子童的斷然拒絕,雖然使魏三九楞了一下,但也由此更加喜歡李子童。果然是大學生,知道犯法的事不能做,比自己徒弟的覺悟要高多了。所以他才開出三七分成的價碼,他是誠心邀請李子童。加上時間緊迫,他已別無選擇,隻有開出高價錢吸引李子童。


    車子一直開出郊外李子童都沒發覺有什麽不對,因為魏三九說過是郊區。郊區是很大的,誰知道在什麽地方呢?直到前麵一個攔路的大橫幅“承山人民歡迎您再來”,李子童才發覺上當了。已經上了賊船,此時多說無益,李子童閉目養神。


    但隨著城市的擴展,省城的這個郊區已經相當繁華了。尤其市裏已經規劃這兒為舊城保護區,房價開始飛漲。一步搶先,那個大老板賺大發了。


    賬麵上是賺大發了,實際上卻不能住人,這就讓老板極為頭痛。尤其是今晚,說好了的,魏大師來捉鬼,可是都已經過了十一點還沒來。老板就開始著急,不是說夜裏十一點就進入子時麽?不是說子時捉鬼最好麽?魏大師怎麽還不來?難道大師也放鴿子?


    還好還好,魏大師終於來了。看看手表都十二點半了,老板有點抱怨地說:“魏大師,你怎麽才來?都過子時了!”


    還早,還早,魏三九說:“從夜裏十一點到淩晨一點都是子時,還有半小時準備,完全來得及。”


    專業的事當然是由專家說了算。魏三九就是神棍業的專家,老板不與專家抬杠,定睛看了看跟在大師後麵的李子童。吊兒浪當皮皮遝遝,完全沒有一點神棍的氣勢,整一個炸油條的閹豬不是個割卵子的料。老板吞吞吐吐地問道:“魏大師,這個,這個小夥子是您徒弟?”


    不是,魏三九搖頭否認:“這是李子童道友。別看年紀輕輕,那可是家學淵源。從他的太上祖到曾祖,再從爺爺到父親都是我們業內的泰山北鬥。他自小就得其祖父真傳,隻是他不願意幹這行。”


    胡說八道,李子童氣得立即反駁:“我爺爺與老爸都是正宗領導一切的工人階級!我家其他人都是工人階級的同盟軍,貧下中農!你他娘的什麽意思?非將我往神棍隊伍裏拉!”


    老板聽了這話,看李子童的眼神立即變了。不是同意他家是工人階級,更不是同意他家是工農聯盟,而是堅定地認為這小夥子確實是神棍業大佬的傳人。道理很簡單,越是身懷絕技的人越是懶得幹這個行當。當年許許多多地主資本家出身的青年投身革命去反對甚至是打倒地主資本家就是這道理。魏大師已經說了,這小夥子懶得繼承家業,現在的這種態度就很好理解了,恐怕是被家裏逼來的。


    老板立即指派手下給魏三九帶路。他自己卻君子不居危牆之下,躲在遠遠的地方等待。派下手帶路隻是老板的一種態度,表示對大師的尊重,這兒魏三九來過,認識路。


    尊重歸尊重,老板的手下也隻將魏三九帶到大宅子門口,打開門鎖就趕緊離開。這世上不怕鬼的很少,何況這兒真有鬼,還真的傷人。


    大門發著沉悶的響聲被魏三九推開,一股陰森森的冷風迎麵吹過來,李子童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進去是一個門廳,頂頭是門房。門房的右手邊有一門洞,進去是一個院落。院子的對麵與門洞的左右兩邊都廂房,在以前是傭人住的。左手的正麵是一個客廳,按照舊時的說法叫堂屋。


    穿過堂屋,後麵又是一個院落,這個院落才是主人住的了。有一個說法,舊社會的女人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指的就是不出前麵這個堂屋。


    再將這座大院的情況重新整理一下。進大門後的門廳,這兒是有客人來求見主人時等待的地方。需要拐彎進旁邊的門洞才可以見到正麵的堂屋,目的是不能讓人進門就看見。北方一些大宅子是大門正對著堂屋,但也是在門廳前砌一麵照壁,人必須繞過照壁才可以見到堂屋。


    門房向主人通報了有客人,主人願意見,門房再將這人帶到堂屋坐等。主人不願見呢,門房就送客。


    主人都住後院,男人們可以隨便進出。而女眷就沒有自由了,她們隻能在後院活動。女眷也不是絕對不能出門,沒有外人時可以出二門。想要出大門,必須坐轎子,轎子的門窗都有簾子遮嚴實。反正是自家的女人不能讓外人見著。


    住這樣宅子的不算大戶人家。真正大戶人家像這樣的宅子隻能算是一個分戶,裏麵是花園、池塘、假山、小橋流水、亭台樓閣應有盡有。這樣的大院現在已經沒有,解放後一般都成了公園,或者幹脆拆了。


    閑話少說,書歸正傳。李子童隨著魏三九穿過前麵堂屋,再走過後麵院子,來到後麵的堂屋。正確說法,後麵的堂屋應當是主人的起居室,更正確的說法是女主人經常活動的空間。


    老板以及前麵的幾個人,都是剛剛裝修前院就出了鬼。後院都沒顧得上,這個起居室還保留著原貌。


    時值農曆月末,盛夏,多雲,無星無月也無風。李子童站在這堂屋的中間,清清楚楚地看見屋子裏的一切。頂頭靠牆的正中間是一個條台,條台的下麵是一張八仙桌,桌子的兩邊各有一張太師椅。


    從條台過來,在堂屋的中間是一張圓桌。這圓桌並不大,大概也隻能坐五六個人,可能是主人家吃飯的地方。正麵與兩邊的牆壁上都貼著字畫,看樣子很有些年頭。


    有個問題比較嚴重。大家知道,屋子,尤其是老式磚木結構的屋子必須要有人住,否則就會因缺乏人氣而敗壞甚至倒塌。可這兒卻一切保持原狀,並且是纖塵不染。這說明什麽?說明這兒是有人生活居住的。


    要知道,解放四十多年來其中經曆過許多的運動,像什麽沒收地主財產啊,將空餘的房子分給窮人住啊等等。但這房子這樣完好無損,簡直是不可能,說出去也沒人相信。


    還有一點要注意,牆壁上的那些字畫隻有李子童能看見。在魏三九眼裏,牆壁上是空白一片。也就是說,字畫隻有修為達到李子童那樣以上的人才可以看見,魏三九的修為還太低。那些字畫可值大價錢了,可惜的是那隻是虛幻的東西。


    由此可見這個屋子裏的鬼有多厲害?當地人根本不敢管,甚至連拆的主意都不敢打。


    如果是高階別的修真者來到這兒,看到此種情景會掉頭就走。這兒的鬼修為太高,非元嬰期大佬不能收服,最起碼也要金丹期高手來。


    可惜魏三九修為太低,一點都不知道死活。他兩眼一抹黑,不慌不忙地點起七根蠟燭,按照北鬥七星位置擺放好,然後開始勘探此處地形地勢。


    李子童見魏三九往東量幾步,再往西量幾步,在這兒灑一把米,在那兒灑一把芝麻。兜著圈子量了幾十步,又往這兒係根紅頭繩。再從後門口往堂屋中央量著步子,隔幾步放一根秤杆,再隔幾步放一根秤杆。


    一般人會好奇魏三九在幹什麽。但李子童是無神論者,對魏三九所做的一切都感到可笑,問道:“哎,老魏啊,你擺這些東東幹嘛呢?”


    魏三九嚴肅認真鄭重肅穆地幹著他的事情,對於李子童的提問閉口不答。


    李子童就感到無聊,信步來到左邊的房間。不用問了,這是間書房,書架上擺放的都是線裝書,書桌上還有筆墨紙硯以及鎮紙、筆架、筆洗、折扇等等文人用具。


    嚴格來說這些都是無主的東西,拿迴去沒人追究。以前進來的人或者裝修工人也想拿,隻是都被鬼嚇跑了,誰也沒拿走。李子童當然可以拿走,迴頭就可以發財。可是我們的主角是品德優秀的好同學,這些東西他動都沒動就退出了這個房間。


    魏三九還在做著一些莫明其妙的事情,李子童再到對麵的房間參觀。這是一個套間,外麵一間裏有梳妝台與小方桌等等家具。李子童伸頭朝裏麵一間瞧瞧,一張大床,明顯是臥室。舊社會大戶人家的床與現在的床不同,整個像一個小房間。有四個立柱,有天花,床前還有一級小台階。床尾有一木櫃,打開木櫃裏麵是馬桶,所以這個叫做馬桶櫃。床的最裏麵還有一長櫃,裏麵是放棉被及應時衣物。


    李子童當然沒仔細查看大床及馬桶櫃,他對這個沒興趣,迴頭來到外麵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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