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川藤孝完全沒想到氏光竟是如此幹脆的迴絕了這門親事。


    細川藤孝投奔織田家比較晚,自然不比柴田勝家等人那樣早年就接觸過阿市,但在迎其迴岐埠城時,遠遠見過這位織田家的公主殿下,那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啊,也不怪在其迴來後,家中的臣屬都厚著臉皮向織田信長提親。


    自以為猜到氏光是擔心織田信長通過阿市控製後北條家,細川藤孝放低聲音道:“跟您這麽說吧,市姬自幼便極有主見,又是剛烈的性子,右近衛大將大人在討伐淺井家時,這位便遣退了織田家派去的仆役,立誓與朝倉家共進退,後來更是點燃城中天守欲殉死,要不是城破的快,被救了下來,現今可就沒這好事了。”


    氏光知道細川藤孝會意錯了,搖了搖頭道:“在下畢竟為管領大人臣屬,近些年已然多次忤逆,蒙管領大人不棄,卻是不能再在這些事情上擅自妄為了。”


    氏光給出了一個細川藤孝不大好反駁的借口,將上杉輝虎推了出來。


    “如此啊,”細川藤孝不甘心於第一次代表織田家出訪便铩羽而歸,決定再爭取一下,“那在下便再去一趟春日山城,拜謁管領大人。”


    鐵了心的細川藤孝並未多做叨擾,當天夜裏便啟程北上了,在送走這位之後,北條幻庵提出了疑問:“在下倒是覺得這是件好事,不知殿下為何要迴絕,如將此事推給管領大人決斷,可能會有變數。”


    不隻是變數,軍神大人絕對不會同意的,既然已經著手上洛,那必然是要與織田家反目的,怎麽可能同意自己手下實力最強的氏光,與織田家聯姻。


    “織田家現今被架在火上烤,如果其順應朝廷意願開幕還好,再如此拖下去,必然是要與朝廷離心的。”氏光道。


    北條幻庵卻是聽出了氏光話外的疑似,驚道:“殿下認為織田家可能不利於朝廷?”


    從年初開始,正親町天皇已多次暗示織田信長奏請朝廷開幕,但並未得到迴應,諸國豪族期初是以為織田信長有益鞏固勢力後再作打算,卻沒想過其他的可能。


    島國自開化以來,官家一脈便固定下來,即使後來相繼進入攝關、院政、幕府時代,也沒人想過把這個第一家族拉下馬,這裏麵當然有很複雜的原因。很多有識之士也意識到攝關也好、幕政也罷,具有很大的局限性,但官家在島國是符號化甚至神化的存在,與最初的神道和後來的寺社信仰一脈相乘,已經很難動搖。


    打個比方,這就像隔海相望的大明,有人妄圖把儒家鼻祖孔子取代一樣,肯定要遭到天下抨擊。


    “織田右近衛大將為人看似孟浪,實際是極其精明的。武家政權自清盛公始,已有四百餘年,其中大部分時間奉行的是幕政,但也未能根本改變政權不長久的問題。鑒於此,這位大人想要嚐試其他的道路也未可知。”氏光笑道。


    天正二年夏,武田勝賴重整旗鼓,不顧家臣勸阻,於甲斐募兵一萬五千餘人出陣三河,於長蓧城外被織田、德川兩家近三萬五千人的大軍伏擊。僅一戰武田家精銳馬隊死傷近七千人,山縣昌景、內藤昌豐、馬場信房、土屋昌次、真田信綱、真田昌輝等武田家大將與此戰隕落,武田軍倉皇撤迴甲斐。隨即,遠江、駿河大部被織田德川聯軍占領。


    天正三年,織田信長序位正三位大納言,算是達到了除平清盛外,以往武家擔任官位的巔峰,以正三位大納言兼任右近衛大將,似乎已為開幕做好了準備。


    但織田家開幕的請示卻遲遲未呈送朝廷,正親町天皇最先坐不住了,派遣公卿“上門服務”,名言幕府將軍、關白、太政大臣三職,織田信長可任意擇一擔任。


    天正三年冬,還未迴複朝廷的織田信長做出了驚呆眾人的決定,將家督之位傳於嫡長子織田信忠,自己在名義上隱退了,一時間朝廷竟是找不到任命他的借口了。


    天正四年春,終於意識到某些可能性的朝廷君臣,以四位以上官位為條件,密令關東管領上杉輝虎起兵上洛。至此氏光那本就不抱希望的婚事如意料之中沒了後文,最上義還調小氏光與天下第一美女無緣了。


    上杉家上洛的敕令為秘密傳達,上杉輝虎則僅僅命令各家動員,因而織田家方麵反映並不太激烈,但關東異動仍被察覺到了,下轄各城砦加緊了警戒。


    氏光也下令本家開始動員,按照上杉輝虎傳來的命令,待上杉家自北陸方向出擊後,後北條家將同時沿東海道方向上洛,南北兩線夾擊織田家。


    上杉輝虎則是加緊與一向宗進行談判,確保加賀、越中等地平安,令越後眾可專心攻伐在織田大魔王控製下的越前國。


    氏光點齊人馬,就等著來自越後方麵的進軍指令,卻是先等到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氏光的便宜老爹、現任關白二條晴良帶著一直規模不小的隊伍,在僧兵的護送下,假扮商隊多處輾轉繞道來了下野國日光城。


    二條晴良與同樣擔任過關白的近衛晴嗣不同,並不擅長於同地方大名交涉,因而一般極少出京,以至於氏光初聞其來訪,有種遇到了騙子的感覺。


    二條晴良隨行有一兩百人,其中還有不少女眷,很有舉族逃難而來的感覺。小笠原貞種知道這位與自家家督的真實關係,自然不敢怠慢,安排眾人直接住進了三之丸的客舍。


    在島國除官家一脈外,更重傳承而高於血緣,因此作為後北條家家督的氏光很自然的坐在主位接待了二條晴良。


    “關白大人這是來投奔在下嗎,不知官家怎能舍得?”氏光看著仍是老帥哥的二條晴良,開口玩笑道。


    二條晴良饅頭黑線,輕輕咳嗽掩飾尷尬,目前已嗅到火藥味的各國均加強了警備,以此來時一路可謂坎坷,那慘狀著實很像逃難。


    二條晴良捋了捋有些褶皺的直衣,正色道:“在下前來是奉官家之命,向後北條家搬下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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