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予遲慶幸極了這可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想到這裏,他就上樓去,再一次走進嬰兒房,看著還在乖巧熟睡著的小辰光,直到自己浮躁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才默默地轉身離開。


    不管雲汐會做什麽,他都有把握能勝過對方,因為他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邊,還有辰光。


    辰光是他的軟肋,亦是能讓他戰無不勝的力量源泉,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渾身流動著熱血和力量的感覺,仿佛身體內的每一個器官,都長出了堅硬有力的鎧甲,如披甲執銳的武士一般,隨時準備出征迎敵。


    越是往外走,離辰光越遠,他的腳步就越堅定越沉穩,再沒有半分猶豫和踟躇。


    家裏的一切都維持著表麵的平靜,然而實際上,卻靜水流深,平靜的水麵之下,藏著數不清的細小漩渦,隨時可能裹挾著過往行船,一路拖曳到深淵之下。


    為了不打草驚蛇,這幾天,靳堯和許唯卿照舊外出,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唯有靳予遲仍然做出一副對枕巾窮追不舍的態度,行事越發焦躁無度,甚至還因為這個,和靳堯發生了幾次小衝突。


    叔侄二人的關係越發緊張,這一點,清晰的落在了家中的每一個傭人眼中。


    沒有人有勇氣討論主人家的私事,但是嘴上不說,心裏想的可不少,靳予遲能感覺到傭人之間微妙起伏的氣氛,卻隻裝作看不到,任由事態繼續發酵。


    渾水才能摸魚,家裏越混亂,才越有可能找出那個內鬼,說句不好聽的,眼下這種情況,才是靳予遲最希望看到的。


    幾天的拖延成效斐然,高管家和高鳴終於查清楚了所有的傭人和保鏢手下的人際關係,列出了一張單子,交到了靳驍手中。


    老爺子默不作聲的拿著單子和厚厚一遝資料看了一整天,最後單獨叫來高管家,遞給他幾張寫著個人資料的紙:“隻有這幾個人,是我能確定的,當年跟著我一起打拚的老夥計,他們的子女後輩,就在家裏做傭人或是保鏢。但是剩下那些,可不能完全排除,畢竟我有印象的隻是少數,還有很多手底下的人,不算高層,卻也的確在靳氏幹了一輩子。剩下這些人裏,凡事和靳氏有關係的,都要好好查一遍。”


    高管家接過資料,頷首道:“好的,老爺,您看這事……是不是分別交給予遲少爺和先生去查?”


    老爺子沉吟片刻道:“就交給予遲吧。這也是阿堯的意思,他不想插手太多。不過,記得叮囑予遲,一定要秘密調查,不能驚動家裏人。”


    高管家應道:“是。”


    於是,這份名單就在篩選之後,交到了靳予遲的手裏。


    “予遲少爺,我和老爺已經提前篩選過一遍,但還是剩下來這麽多。”高管家無奈苦笑,“盡力了,剩下這些,恐怕都要好好排查,也許會有所發現。”


    靳予遲並不介意,接過來之後,笑容淡淡:“沒關係,我已經等很久了。”


    他不僅不覺得麻煩,反而很是興奮。


    第510章 當年那個孩子


    靳老爺子打算金盆洗手,趕走胡廣明,全部都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了,現在再想要查,的確困難重重。


    畢竟老爺子的過去的確藏著不少見不得光的秘密,所以當初下定決心洗白上岸的時候,是下了大力氣封口清理的,為的就是把屁股擦幹淨,不留後患。也是因為這個,給現在的調查平添不少障礙。


    但就算障礙再多,難度再大,靳予遲也要堅持查下去。反正現在的他沒有那麽多顧慮,也不怕得罪集團裏的老人,隻管埋頭往下挖,倒是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以前他不管做什麽,總要顧慮靳堯會不會使絆子,那些看似站在他這邊的人會不會倒戈,於是事事都束手束腳,沒有自在的時候,反倒是現在,不用考慮那些亂七八糟的,又有靳堯和老爺子的默許和支持,於是做什麽都順風順水起來。


    雲臻借給他的人手很好用,靳予遲先從老爺子還記得的那幾個老家夥入手,一點點順蔓摸瓜,幾天之後,倒真的挖出來一個人。


    這幾天,許唯卿雖然還是會去工作室看看工程進展,卻明顯減少了出門的次數和時間,倒不全是因為擔心安全,隻要是工作室已經正式開始施工了,他就算去也幫不上什麽忙,也沒法帶著綿寶一起,幹脆就放心吧那邊的事情都交給專業的人,自己在家陪著孩子和老爺子。


    與他不同,靳堯又一次忙碌起來,每天早出晚歸,許唯卿稍微打聽了一下,才得知是城南區那邊又抓了一批人,空出來不少資源和位置,靳堯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正忙著分一杯羹。


    許唯卿不由咋舌按理來說,隻要老老實實跟著陸雲祁和雲臻做事,就總能分到不少美味蛋糕,卻偏偏有那貪心的,非要在這兩尊大神的眼皮子底下幹些吃裏扒外的勾當,最後反倒失去了一切……


    隻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果然如此。


    拿到人名的這一天,靳予遲瞞了下來,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老爺子,而是等到靳堯晚上迴家,敲門進了他的書房。


    靳堯正在書房裏根許唯卿膩歪,看到他進來,才放開許唯卿的腰,低咳一聲道:“看來終於有進展了?”


    靳予遲低垂視線,低聲道:“今天下午,查到了一個人,隻是……這人太特殊了,我還沒跟爺爺說。”


    “特殊?”靳堯倒是有些好奇,挑眉問道,“能有多特殊?以前那些叔叔伯伯什麽的,還活著的都沒剩下幾個,能不成還有能讓老爺子都動容的?”


    高管家列出來的那個名單他也看過,並沒有從裏麵發現什麽和自家關係特別緊密的人,自然無法理解靳予遲此時的這番話。


    靳予遲猶豫了一下,看向站在靳堯身邊的許唯卿,遲疑道:“不知道二嬸……知道多少靳家的舊事?”


    許唯卿眨眨眼,好奇道:“舊事?關於什麽的?”


    靳予遲越發猶豫,壓低嗓音道:“……關於奶奶的。”


    許唯卿還沒來得及迴答,就被靳堯搶先,道:“那些事他都知道,你直說便是。”


    許唯卿這才反應過來,靳予遲的奶奶,不正是靳堯的母親?原來是指的這段舊事,那倒也難怪靳予遲吞吞吐吐了。畢竟這一段,對於靳老爺子來說,實在不光彩。


    看靳堯態度坦然,並沒有遮掩的意思,靳予遲才定了定神,緩緩開口道:“我之所以提起奶奶,是因為這個人實在特殊,並不是叔叔伯伯之類,而是我們的同輩人……二叔,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靳祺’這個名字?”


    靳祺?這是什麽人?也姓靳,難不成是老爺子的什麽遠房親戚?


    許唯卿想起陸家旁支的那一大堆親戚,就覺得頭痛。雖然靳家人丁不興旺,也沒有陸家那麽漫長的家族史,但是老爺子肯定也是有親戚的,不可能是孤零零一個人在這世上。


    許唯卿本以為這人就像陸家的旁支一樣,同樣也是覬覦本家財富地位,這才暗中算計,誰知一側目,看到靳堯的神色,頓時大吃一驚。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靳堯這副模樣,臉上的表情複雜至極,既有憤怒和厭惡,也有不屑和傷感,甚至還帶著幾分為難和難以置信……總之,像是打翻了調色盤。


    許唯卿驚訝的握住他的手,低聲問:“阿堯,你沒事吧?”


    手背覆上一股溫熱,靳堯迴過神來,用力閉了閉眼,然後才開口道:“沒事,隻是……予遲說的沒錯,這個名字,實在是太讓我意外了。”


    許唯卿遲疑道:“這個靳祺……到底是什麽人?你們都認識?”


    靳予遲苦笑道:“說認識也不對,說不認識也不對。因為我們都聽說過他的名字,卻從沒見過真人。”


    許唯卿越發不解:“是哪個遠房親戚?”


    但是看靳堯和靳予遲的神色,又不像是親戚。更何況,如果真的是遠房親戚,又怎麽會隻知其人,未聞其聲呢?而且老爺子也從未提起過這個名字……


    最後還是靳堯揭開謎底,沉聲對許唯卿說:“你還記得,我跟你說我爸媽當年的事時,提起過一個大著肚子找上門來的女人嗎?”


    許唯卿當然記得,那個女人,就是壓倒靳堯父母之間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也許靳老夫人能夠克服產後抑鬱的影響,恢複健康,或者至少,也能再多陪伴靳堯幾年,而不是早早撒手人寰,留給老爺子和靳堯這對父子一個解不開的心結。


    他知道這件事對靳堯來說是個禁忌,所以問的小心翼翼:“這個靳祺……跟那個女人有關係?”


    靳堯點點頭,心情沉重:“靳祺,就是老爺子當年給她肚子裏的孩子起的名字。那時候還不知道是男孩女孩,所以起了這樣一個男女都可以用的名字。”


    許唯卿瞠目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之前靳堯跟他講老爺子和老夫人之間過去的時候,並沒有展開細說,對於這個女人和她肚子裏孩子的存在,也隻是一帶而過。直到這時候,許唯卿才明白,當年的老爺子,到底錯的有多離譜。


    家中的妻子明明剛生下第二個孩子不久,他卻惦記著外麵女人肚子裏的孩子,還心心念念的給一個還沒出世的孩子起好了名字……別說是產後抑鬱的靳老夫人了,許唯卿覺得,要是換作自己,估計也承受不了這樣的羞辱。


    難怪,就算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靳堯也還是放不下心底的怨懟。


    靳予遲小聲說:“這事發生的時候,我還沒出生,關於這個靳祺的事,我也隻是從高伯那裏聽說了一點細枝末節,其他的沒敢多問。二叔,你應該知道的更多一些……當初奶奶去世以後,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怎麽樣了?”


    靳堯麵無表情的說:“還能怎麽樣?親子鑒定做過以後,知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的種,老爺子就把他們母子倆趕走了。”


    靳予遲遲疑道:“就隻是趕走了?”


    這未免也太心慈手軟了些,難不成直到那時候,老爺子都對那女人和孩子有感情?


    靳堯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沉聲道:“並不是網開一麵放他們一馬,而是那時候媽剛去世,爸本就大受打擊,整日渾渾噩噩,公司和家裏都很是混亂了一段時間,等到迴過神來想要處理那母子倆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已經跑了。爸估計是顧不上,也沒有深究更多。”


    畢竟那對母子是競爭對手特意送來的,也是被人利用,現在知道事情敗露跑了,靳驍也懶得去追查,那時候實在發生了太多事,光是處理家裏的爛攤子,都足夠讓他焦頭爛額了。


    靳予遲明白過來,歎息道:“原來如此,這樣說來,我查到的這個人,還真的有可能就是當年那個靳祺,而不是什麽同名同姓之人了。”


    靳堯道:“本就不可能是同名同姓,哪有那麽巧合的事情?我隻是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還會聽到當年那個孩子的名字……”


    他頓了頓,又說道:“說說吧,你還查到什麽了?”


    他知道,以靳予遲的性格,不可能隻是查到一個名字就跑來大唿小叫,靳祺這個名字之外,一定還有更多。


    果然,靳予遲點點頭道:“我查到,當年那個女人帶著剛出生不久的靳祺離開之後,很可能是得到了胡廣明的照顧和安置,安然無恙生活到現在。”


    “胡廣明?”靳堯驚訝道,“我想想……當初媽出事的時候,爸和胡廣明的關係還很好,沒有發展到後來不得不把人趕走的地步。胡廣明那時候深得老爺子的倚重,為什麽要冒險收留一個跟靳家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靳予遲道:“我也覺得奇怪,再仔細查了那女人的來曆之後,才發現她本就和胡廣明關係匪淺。當初那女人工作的舞廳……胡廣明一直都是常客。”


    第511章 一個假設


    舞廳。對於許唯卿來說,這已經是一個相當陌生,且有年代感的詞匯了。


    十年二十年前,舞廳是很流行的娛樂場所,且管理混亂,涉黑涉黃的不在少數,在舞廳裏討生活的男男女女,靠的是什麽可想而知。在老爺子叱吒風雲的那個時代,舞廳就相當於現在的夜總會,胡廣明會和舞廳女郎熟絡,倒也很正常。


    靳堯手指輕敲桌麵,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那個女的,其實是胡光明的相好?暗中破壞爸媽夫妻關係,刺激得媽抑鬱發作自殺的,其實是胡廣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老爺子可真是看走眼了,直到現在還覺得自己虧欠當年的好兄弟……卻壓根不知道所謂的好兄弟,一直在暗中覬覦著自己擁有的一切,早就背叛了自己。


    靳予遲點點頭,心情沉重:“我找到了當年開舞廳的老板,給他看了胡廣明和那女人的照片。雖然他年紀已經很大了,但還是很快就辨認出來,說當初胡廣明是那個女人的常客,兩個人還好過一段時間,後來不知道怎麽迴事,那女人就不見了。他還找胡廣明問過,可胡廣明卻反過來威脅他,讓他不許再找那個女人,就當場子裏沒有這個人。老板不敢招惹胡廣明,隻能忍氣吞聲,擱下不管了。”


    靳堯道:“人忽然不見了,應該是被胡廣明派去見老爺子了。老爺子以為那女人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自己的,還擔心會有人傷害那女人,特意把人接去安全的地方休養……那老板自然找不到她。”


    靳予遲歎息道:“這樣看來,恐怕她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其實是胡廣明的。”


    靳堯嗤笑一聲道:“終日打雁,也會被雁啄了眼……要是真讓老頭兒知道這事,怕是要氣死。”


    他語氣裏帶著不屑,還有幾分悲傷,大概是替自己的母親傷心她的一生,正是被自己的丈夫和丈夫的“兄弟”害得苦不堪言。


    靳予遲緊張的說:“二叔,這事還是不要告訴爺爺了,我怕他受不了……”


    靳堯很想嘲諷的說,他有什麽受不了的?這是他該得的。就算再難受再痛苦,難道能比當年的母親更痛苦?


    但是他也知道,對於從未見過奶奶的靳予遲來說,老爺子就是他最親的人。他這個被老爺子疼愛著長大的侄子,是不可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的。


    許唯卿擔心的握住他的手,輕聲勸道:“阿堯……”


    靳堯長長吐出一口氣,沉聲道:“知道了,不告訴他,我們自己查就是。”


    靳予遲鬆了口氣,道:“再說迴這個靳祺吧。我仔細調查了高伯提供的名單上的所有人,一一核實他們的身份,最後發現家中傭人裏,有一個用了假身份應聘的男傭。我把他的照片發給顧隊長,說明了情況之後,他很快就幫我查到了此人的信息,這個男傭身份證上的真實名字,正是靳祺。”


    之所以能聯係上顧瑜帆,用最快的速度查到這個男傭的身份,還要多虧了高鳴。在高管家的授意下,高鳴表麵上繼續做出和靳予遲不和的假象,實際上則輔助著他,作為暗線同步調查家中的傭人。得知靳予遲發現了一個身份作假的男傭之後,他就找到靳予遲看了照片,並且表示知人知麵不知人,這個男傭他還挺熟的,平日裏挺開朗的一個人,熱心勤快,他怎麽都沒想到是這個人有問題。


    然後,他就主動提供了顧瑜帆的聯係方式,說是之前就跟葉汶殊說好了,有需要的話可以找顧瑜帆幫忙,隻要不違規就行。


    找顧瑜帆,的確是查一個人最快的方式,男傭涉及身份造假,查他也不算違規,所以在靳予遲把照片發過去之後不久,顧瑜帆就給了迴複。


    然後,就找到了靳祺。


    任誰都想不到,那個多年前被趕出靳家的孩子,迴以一個虛假的名字重新迴來,潛伏在這個家中。


    靳堯沉聲問道:“那他現在在哪裏?”


    靳予遲道:“今天他剛好輪休,後天才輪到他值班。他的身份,暫時就隻有高鳴和我們三個人知道,就連高伯,我都還沒有說。”


    靳堯頷首道:“這樣做是對的,免得打草驚蛇。他潛伏在家裏這麽長時間,不知道還有沒有幫手,要是消息泄露出去,有人通風報信,再想找到他就麻煩了。”


    他頓了頓,又問道:“知道他的住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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