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生氣?”顧瑜帆一臉委屈,“小殊,我也不想受傷的,但是那時候實在情況緊急……”


    “我們說好的,不論如何,都要以自身安危為重,你卻為了抓那個姓陸的,什麽都不管不顧!要是我再晚去幾秒鍾呢?我差點就攔不住他們,你知不知道!”


    顧瑜帆冷不丁的親親他,柔聲道:“小殊,我知道你可以的。隻有你,能讓我毫不擔心的交付後背……如果換做警隊裏那群小子支援,我肯定不敢的。”


    葉汶殊瞪了他一眼,怒道:“就是因為你這樣想,我才生氣!”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生命負責,就算他厲害到能從死神手裏搶人,顧瑜帆也不應該自己跑到死神那裏轉一圈,他要是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豈不是要自責一生,痛苦一生?


    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葉汶殊眼眶微紅,冷聲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在你想明白自己到底哪裏錯了之前,我不想和你說話。”


    他們吵起架來,就忘記了控製音量,坐在前麵的沈悠和楊默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交換了一個眼神。


    沈悠對楊默比口型:我真的不暗戀小葉哥了!


    原來小葉哥是這個類型的,他不可能,他怕怕,他還是想找個溫柔害羞,說幾句話就臉紅的小男友。


    楊默瞥了他一眼,目光隱含不屑,唇角卻忍不住勾起,似乎非常滿意。


    葉汶殊說不說話,就真的不再搭理顧瑜帆了,就算顧瑜帆捂著腰裝模作樣的喊疼,他也沒有賞給他哪怕一個多餘的眼神。


    顧瑜帆開始頭疼了。對於葉汶殊如此生氣的原因,他隱隱約約有些感悟,但是那種感覺又並不明晰,他雖然感覺到自己犯了大錯,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算道歉,也隻能說出蒼白的對不起三個字。而這個,明顯不是葉汶殊想要的。


    看葉汶殊始終沒有鬆口的意思,顧瑜帆隻能先沉默下來,就像葉汶殊說的那樣,好好想想。


    也許……他的行事風格的確有問題,隻是他不自知。


    顧瑜帆真的開始認真反省了。


    接下來,車上一直沉默,直到駛入部隊駐地。楊默直接把車子開到醫務所門口,自己跳下車,扶著顧瑜帆下來,然後對葉汶殊說:“小葉哥,我先帶顧哥去處理傷口,阿悠開車帶您去輔導員那裏,關於後麵那兩個嫌疑人和事情的經過,他有話想問你。”


    葉汶殊極快的看了顧瑜帆一眼,唇角輕抿,默默點頭。


    他雖然擔心顧瑜帆的傷勢,但是既然迴了部隊,軍醫一定能處理好的,他也沒必要太過擔憂。


    他們折騰這一整天,就是為了後座那兩位,想必現在顧瑜帆最想做的,也是處理好他們。


    顧瑜帆想做的事,葉汶殊就算生氣,也會幫他做到。


    他收迴視線,垂眸道:“那他就拜托你了,阿悠,咱們走吧。”


    顧瑜帆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最後又沒能說出口,隻歎了口氣。


    他和楊默並肩站著,看著車子一溜煙的開走,那速度仿佛象征著沈悠的沒心沒肺,看的顧瑜帆肺管子有點疼。


    “這小子,一直這麽沒有眼力見嗎?”


    就不能把車子開出點依依不舍的感覺,好歹給他點心理安慰嗎?


    楊默平靜的說:“阿悠沒什麽煩惱,這樣很好。”


    提起沈悠時,他眼裏是淺淺的笑意,跟在沈悠麵前時比起來,此時的他,幾乎是毫不掩飾自己對對方的情意。


    顧瑜帆:“……”


    他當年的眼光是真的不怎麽好,曾經以為乖巧又安靜的年輕人,現在看來都不簡單,一個個骨子裏都是披著羊皮的狼。


    果然錯付了,而且還是不止一次的錯付。


    顧瑜帆歎了口氣,拍拍楊默的肩膀,道:“等我傷口縫完,再好好跟你聊一聊。”


    他也許的確是個失敗的情人,不擅長揣摩心上人的一舉一動,但是沒關係,他好學啊!靳堯進了局子,他現在又有了新的老師,老天爺待他不薄。


    楊默笑了笑,扶著他走進醫務所,陪著他處理傷口。


    另一邊,沈悠很快就帶著葉汶殊去了輔導員所在的小樓,兩人先是把還在昏迷的陸鳴柳和李都帶下車,安排人帶去看守,然後就一起去了輔導員的辦公室。


    顧瑜帆和葉汶殊共同的輔導員名叫蔣兵,現在也快退休了,是個長相嚴肅,不苟言笑的老爺子。盡管如此,隊裏卻沒什麽人真的怕他,都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麵上兇悍,其實對隊員們都很好,可以說是關懷備至。


    顧瑜帆和蔣兵關係很好,直到現在,他都是蔣兵心裏當之無愧的兵王,所以遇到難以處理的棘手事情時,顧瑜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蔣兵。


    對於葉汶殊,蔣兵同樣印象深刻,一看到他就舒緩了表情,主動招唿:“小殊也來了,看來這次的案子的確不簡單,瑜帆都找你幫忙了。他人呢?”


    “顧哥受傷了,楊默先帶他去包紮了,估計得有一會兒。”沈悠搶先迴答。


    “受傷了?”蔣兵有些驚訝,“嚴重嗎?”


    “還好。”葉汶殊坦然道,“傷口不小,但是應該沒有傷到要害,估計要縫上幾針。”


    蔣兵鬆了口氣:“那還好……這樣吧,沈悠你先去忙,小殊過來坐,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瑜帆在電話裏也說不清楚,我這心裏一直惦記著。”


    沈悠乖乖走了,葉汶殊坐到蔣兵對麵,盡可能言簡意賅的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蔣兵長舒一口氣,感歎道:“城南區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畢竟江都是咱們的常駐地之一,每年有不少時間都駐紮在這裏。但是沒想到,這裏麵的水能有這麽深,這一次,你們可真是太冒險了。”


    葉汶殊抿緊唇角,低聲道:“輔導員,我希望您能勸一勸隊長。”


    第340章 我知道錯了,等我


    蔣兵微微一琢磨,就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卻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反而苦笑道:“小殊,不是我不願意勸他,而是瑜帆他……一向固執,你也不是不知道。”


    “本來當初,如果他和你姐姐……”蔣兵頓了頓,歎了口氣,搖搖頭道,“總之,可惜了。”


    他當初接到顧瑜帆的結婚申請時,真的非常高興,因為他一直和葉汶殊有一樣的擔心,很怕顧瑜帆再繼續這麽不顧一切的冒險下去,總有一天會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付出無法承擔的代價。


    婚姻和愛情,還有家庭,這些都是能夠改變一個男人,甚至能夠改變一個戰士的關鍵因素,蔣兵見過太多人在結婚之後有了很大的改變,他相信,顧瑜帆也不會例外。


    可惜,眼看著就要結婚了,葉汶柳卻出事了,竟然就那樣早早撒手人寰,這可真是……


    蔣兵感慨歎息,隨即意識到自己也提及了葉汶殊的傷心事,趕緊解釋道:“小殊,我不是故意的,你……”


    葉汶殊攥緊手指,有些糾結的猶豫了一下,之後終於鼓起勇氣,低聲道:“輔導員,我和隊長……我們決定在一起了。”


    “咳咳……”


    蔣兵剛含進嘴裏的半口茶水噴了出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


    “我說……”葉汶殊羞恥的臉紅成一片,實在不好意思再說一遍了,小聲嘟囔,“您明明聽見了……”


    輔導員的確年紀不小了,但也不至於提前耳背了吧?


    蔣兵:“……”


    “哦,的確,聽見了聽見了。”蔣兵深吸一口氣,把手裏端不太穩的茶杯放下,深吸一口氣道,“就是,有點突然……”


    他麵上還算淡定,心裏卻已經忍不住瘋狂吐槽:顧瑜帆,你小子就是畜生啊!禍害了人家姐姐還不算,怎麽連弟弟都不放過?小殊這麽乖巧的孩子,怎麽就,怎麽就……被你這頭豬給拱了呢!


    葉汶殊不安的摸了摸脖子,低聲道:“其實,是我追的隊長……”


    蔣兵心痛:顧瑜帆啊,你這個罪孽的男人,你看看,你把小殊這個乖孩子,都給忽悠瘸了啊!


    葉汶殊又摸了摸下巴:“其實,是我高攀了,隊長能迴應我的感情,我很開心……”


    蔣兵捶胸頓首:顧瑜帆啊,你這個畜生啊!明明是你老牛吃嫩草,怎麽這嫩草,還上趕著遞到你嘴邊呢?


    雖然他年紀大了,但是……


    真叫人嫉妒啊!


    葉汶殊不知道輔導員心裏複雜糾結的念頭,還想再多幫自己和顧瑜帆解釋幾句,好獲得這位老領導的認同,剛想開口,就看到蔣兵豎起一隻手掌。


    “好了,我明白了。”蔣兵感慨萬千,“這是好事,你和瑜帆的人生大事一起解決,好啊!等迴頭結婚的時候,記得給我發個請柬,我去喝你們的喜酒!”


    葉汶殊點點頭,然後一臉認真的問:“輔導員,您剛才的意思是,如果我們結婚了,隊長就會有所改變嗎?”


    “這個……”蔣兵沉吟道,“應該是會的,男人嘛,成家以前和以後,總是會有不同的。結婚以後,為了家庭,他肯定要比現在更在乎自己的安危。”


    “那也希望您能幫我說一說他。”葉汶殊還是堅持,“這次實在太冒險了,要是我再晚去一秒,他都可能受到致命傷……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話……”


    如果再有下次,他真的可能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而出現失誤。


    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一旦失誤,就有可能是致命的。一想到那時候可能出現的情況,葉汶殊就覺得連心髒都在顫抖。


    蔣兵看他臉色發白,竟然是真的後怕非常,被徹徹底底的嚇到了,不由驚訝當初顧瑜帆和葉汶殊還在部隊的時候,曾經執行過的危險任務一隻手都數不過來,類似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可之前那些時候,葉汶殊都不曾表現過這麽脆弱的一麵……


    他思索片刻,又覺得恍然。


    現在和當時相比,變化的也許並不是葉汶殊的身手和能力,而是他的心情和狀態。


    他很難再用專業的態度去處理和葉汶殊相關的事情,因為他對他而言,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摒棄掉感情,公事公辦的對象。


    蔣兵覺得,若是和自己一起執行任務的換成自己的夫人,他恐怕也很難始終保持冷靜,很難做到那些平時尚且需要徹底冷靜才能做到的事情。


    蔣兵想了想,歎了口氣,承諾道:“好,我知道了。等他處理完傷口過來,我就跟他說。”


    葉汶殊麵露感激:“謝謝,輔導員,給您添麻煩了。”


    蔣兵擺擺手,道:“你這小子,倒跟我客氣起來了。你和瑜帆都是我帶過的最出色的隊員,就算現在退伍了,我也還是你們的老大哥,你們有困難找我幫忙,我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行,你們兩個就先留在駐地,等我一會兒,等我處理好警局那邊,再喊你們。”


    葉汶殊點點頭,知道蔣兵還需要時間聯係熟人,便沒有再打擾,直接轉身出去了。


    蔣兵目送他離開,等房門關上後,他收迴視線,眼神倏地轉而銳利,冷笑出聲,喃喃道:“市局嗎?軍警不分家,大家流血流汗,都是為了老百姓安危,為了國家長治久安。你們倒好……我們隊裏的戰士在前線不懼犧牲,你們卻淨幹些扯後腿的事情……這倒也好,就趁著這次的機會,把以前的賬也一起清算吧!”


    其實,蔣兵並不是對市局的情況一無所知,畢竟每年退伍的隊員裏,都有轉業到警隊的,更何況軍警本就不分家,很多時候雙方都還有合作。在這個過程中,蔣兵也發現,或者說是聽聞些許蛛絲馬跡,能意識到警局內部有些不和諧的音符。


    但是一直以來,他,包括部隊高層的意思,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說到底,雙方雖然親密,卻不是同一個係統,手伸得太長,難免惹人不快。但是這一次,情況有些不同。


    這次固然是顧瑜帆主動求救,但實際上,也是給了蔣兵,甚至是給了部隊一個機會。顧瑜帆帶著兩名嫌疑人來到這裏,就給了他們介入的理由,而李都的特殊身份,更是重中之重既然警察內部有問題,自然就需要外部力量來糾察監管,而部隊,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敲門磚”。


    蔣兵開始四處聯係,忙碌,葉汶殊離開後,則直接找到等在外麵的沈悠,拜托他帶自己去看顧瑜帆。


    沈悠大大咧咧的說:“小葉哥,不用我帶你,這裏你也熟,你自己去就行。”


    葉汶殊遲疑道:“我畢竟退役了,身份和以前不一樣……”


    “害,沒事。”沈悠擺擺手,“哪裏是涉密的你都清楚,別過去就好了,其他的沒什麽,隨便逛。”


    葉汶殊不知道他為什麽說什麽都不肯走,但是看他堅持,便也沒再多說什麽。他先去看了看關押陸鳴柳和李都的地方,這兩人都已經醒過來了,隻是表現各不相同,陸鳴柳看起來很冷靜,坐在房間裏一言不發,李都則很緊張,連坐都坐不住,在房間裏四處兜圈,時不時還大喊一聲,質問這是在哪裏,說自己是警察,囚禁警察屬於襲警,是重罪之類的。


    自然沒有人理會他的大喊,葉汶殊也沒有管他,確定兩人都被牢牢看守著以後,他便直接離開這棟小樓,循著記憶去了醫療所。


    這裏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但是隔了幾年再重迴故地,入目的景色還是有了些許陌生,似乎和過去不同了,但又處處都有懷念。


    一路上也遇到不少隊員,絕大多數人都是熟人,看到他就一臉驚喜的打招唿,還會拉著他聊一聊近況,所以這一段路雖然不長,葉汶殊還是走了挺久。


    等到了地方,顧瑜帆的傷口已經縫合好了,護士正在做最後的包紮。


    葉汶殊找到顧瑜帆的時候,恰好看到對方寬厚結實的後背上,一道蜈蚣般巨大猙獰的傷口。


    他能看得出來,醫生縫合的手法很幹淨利落,但是創傷就是創傷,哪怕是愈合以後,也會在身體上留下痕跡,這道傷疤,注定會和顧瑜帆身上的其他疤痕一樣,陪伴他餘生。


    葉汶殊唇角緊抿,目光落在顧瑜帆身上的另一道傷疤,那裏,就是當年地震救援時,顧瑜帆受傷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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