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就先坐下,陸鳴柳卻沒有跟著坐下,反而垂首站在對麵,低聲道:“嶺爺,我實在沒有臉麵坐下,城南酒店的事情,是我太年輕了,沒處理好……”


    “害,這事不能怪你。”王嶺和顏悅色地說,“計劃趕不上變化,誰能想到警察來的這麽快呢?”


    陸鳴柳還是自責:“是我的錯,讓兄弟們受累了。”


    王嶺示意劉伍去換壺新茶來,隨即道:“酒店的事情就不提了,鳴柳啊,你今天來我這裏,是有什麽事?”


    說著,他又讓陸鳴柳坐下,陸鳴柳這才坐下了,腰背仍然筆直。


    他臉上仍然帶著歉疚,低聲道:“嶺爺,我是專門來賠罪的,希望酒店的事情,不會給嶺幫的兄弟們帶來什麽影響。除此之外……我也是想請嶺爺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哦?”王嶺眯了眯眼,“將功補過?這話怎麽說?”


    陸鳴柳道:“嶺爺應該知道,我還有個親哥哥,叫陸鳴辰。就在昨天,我和他取得聯係了,陸雲祁那邊……還挺信任他的。這是個機會。”


    第251章 賭一把未嚐不可


    這話說完,王嶺半天沒有反應,這讓陸鳴柳有些疑惑,但他性格沉穩慣了,因此就算不解,也沒有急著詢問,而是耐心的等待著。


    他的這份耐性,倒是讓王嶺高看他一分,沉吟片刻後,主動開口道:“以我對陸雲祁的了解,他很少會真的信任一個人。”


    原來是顧慮這個。陸鳴柳心裏有數了,微微鬆了口氣,笑著說:“我明白嶺爺的意思,您是怕我哥哥是陸雲祁安插的棋子,派來用反間計的?”


    王嶺笑嗬嗬的喝了口茶,淡淡的說:“那畢竟是你的哥哥。”


    之前陸家這對兄弟和陸雲祁之間鬧出的事情,雖然流傳不多,但對於王嶺這個層次的人來說,自然能查到來龍去脈,甚至是其中的很多細節。知道了那些事,自然就知道了陸鳴辰陸鳴柳和陸雲祁之間關係不好,兩人甚至是直接被陸雲祁放逐了,不再擁有陸氏的任何東西。


    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可能相信陸鳴辰能帶來什麽機會。


    王嶺這種老謀深算的老狐狸,會這樣懷疑也是正常的,陸鳴柳早就想好了應對之法。他也端起茶杯啜飲一口,不慌不忙的解釋道:“您說的這些,我自然也考慮過。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有點反其道行之的味道。陸雲祁心機深沉,就算我反複忖度,也是捉摸不透的,既然如此,還不如將計就計,裝作中了他的反間計……來個計中計。”


    王嶺一聽就明白了,不由失笑:“這倒的確是個思路,雖然……土了一點。”


    這種你派個間諜來,我假裝相信順勢誤導的法子,古往今來不知道出現過多少次,不算什麽創新的思路,的確很土。


    陸鳴柳笑著說:“的確是土,但是土又如何?這法子既然從古用到今,就說明它的確有用。有時候,最簡單的才是最經典的,陸雲祁一向看輕我和哥哥,肯定不會懷疑我們已經中計……嶺爺,這才是我說的,真正的機會。”


    王嶺聽到這裏,倒是真的有點詫異了。


    如果這才是陸鳴柳這一次前來的真實意圖,那他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是真的要再高看一眼了。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真正的聰明人不是熟讀三十六計的,而是知道該用哪一計來對付哪種人的,而陸鳴柳,就是這個知道該用什麽計謀的聰明人。


    事實上,十多年前的那場大清洗之後,王嶺雖然韜光養晦,一直在默默積蓄力量,深居簡出,表現的像是對陸雲祁俯首稱臣,沒什麽取而代之的野心,但實際上,他一直在觀察並研究陸雲祁。


    越是暗中觀察,就越是隱隱心驚陸雲祁絕對算得上是橫空出世的一代梟雄,他的心性堅韌,智慧超群,兼之有仇必報,心狠手辣,可以說是具備了成為大佬的全部素質……王嶺活到這麽大歲數,親眼見證了城南區的浮沉變動,見過的人無數,卻沒有一個人能有陸雲祁那樣的本事和心性,能勝過這個煞星。


    理智上,王嶺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招惹陸雲祁,至少有生之年不應該,畢竟自己已經這麽大歲數了,好好安享晚年不好嗎?招惹那個煞星,十之八九是要晚節不保的。但是情感上,王嶺卻始終不甘心。


    等了十多年,研究了十多年,卻還是隻能做縮頭烏龜,沒法推翻陸雲祁的高壓,讓城南區改天換日……這始終是王嶺壓在心底的,最大的遺憾。


    雖然不敢動手,但因為那份不甘心,王嶺一直琢磨著對付陸雲祁的法子,設想過各種不同的可能性,其中最常設想的,恰恰就是這一條“假裝上鉤”。


    所以,陸鳴柳的計策雖然簡單且老套,卻意外的和王嶺一拍即合。如果說,剛才的王嶺還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想跟陸鳴柳這個小輩閑聊幾句打發時間,那現在的他,就比之前重視的多了。


    他坐直了些,溫聲道:“鳴柳啊,你跟我仔細說說,你具體打算怎麽辦。”


    陸鳴柳早就猜到他會動心,也不激動,隻笑了笑,把自己的具體計劃詳細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王嶺再次陷入沉思,片刻後,他蹙眉道:“這樣安排……是不是太匆忙了些?”


    陸鳴柳打算動手的時機,比他想象中的提前了太多,他本來是打算等過兩天破壞掉青山幫和靳堯的交易之後,再去動陸雲祁的。


    可陸鳴柳,卻想把這兩件事放在一起辦,這讓王嶺很猶豫。


    陸鳴柳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便仔細解釋道:“嶺爺,您應該對靳堯和陸雲祁的關係有了解,他們兩個,最近走的很近。據我所知,這一次城南區的項目,靳堯暗中也有參與。”


    “哦?”王嶺有些驚訝的挑眉,“我以為靳堯打算下海,和我們一起混了。”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我也不知道。”陸鳴柳嗤笑一聲,“橫豎他是個商人,自然是哪裏有利益就去哪裏,說不定想吃兩頭,也說不定。隻不過,以陸雲祁的本事,想必最後是不會讓他占到什麽便宜的。”


    他頓了頓,又說道:“無論如何,這兩人最近走的近是真的,嶺爺你應該也了解。但是您恐怕沒注意過,靳堯的夫人,和陸雲祁的夫人,關係同樣非常好,甚至是親如兄弟。”


    王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點點頭道:“這個我也聽說過,聽說他們兩個的媳婦經常出雙入對的,關係很好……這又怎麽了?”


    陸鳴柳笑了,有些不屑的說:“這件事很重要,因為……不管是靳堯還是陸雲祁,都很寶貝自己的妻子,看的是如珠如玉,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人都有軟肋,靳堯和陸雲祁的軟肋,就是他們的夫人。”


    這說法,完全出乎了王嶺的預料,他詫異的笑了起來:“小子,你的意思是,這個靳堯和陸雲祁,居然還是個情種?”


    王嶺一直在觀察陸雲祁,自認對他十分了解,男女之事這方麵,他自然也是一直盯著的。過去的十多年裏,陸雲祁都清心寡欲的,別提男人女人了,就連借助物品來解決需求的情況都幾乎沒有,搞得王嶺一度以為陸雲祁是個陽痿或者性冷淡。


    到了去年,雖然陸雲祁車禍醒來後,身邊就多了小媳婦,不久後還有了孩子,但王嶺並沒有把那個年輕男孩看在眼裏。在他看來,陸雲祁這是到了需要考慮繼承人的時候了,這才搞出一個妻子和孩子,好讓自己偌大的家業後繼有人。


    至於靳堯……他和他的小妻子倒是經常出雙入對,形影不離的,但是男人嘛,還是生意場上的男人,等新鮮勁兒過了,家裏的妻子又能算什麽?


    在王嶺這種人看來,感情是最沒用,也最沒意義的東西,讓這種東西成為軟肋,無疑是愚蠢而可笑的做法,隻有沒骨氣的男人,才會因為愛情對他人俯首稱臣,把弱點雙手奉上……


    他觀察了陸雲祁這麽多年,把那個男人當成對手這麽多年,絕不願意相信他眼中的梟雄,居然是個情根深種的蠢貨!


    陸鳴柳和他聊了半天,可不是想看他自欺欺人的,他收起笑容,淡淡的說:“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您仔細去查一查許唯卿和卓悠悠就知道了,靳堯和陸雲祁對他們的保護絕不是假的,明眼人都是一看便知。”


    王嶺深吸一口氣,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隻蹙眉道:“所以說……你是打算把行動的重點,放在這兩個人身上了?”


    “那是自然。”陸鳴柳點頭,“打蛇打七寸,這兩個人,就是靳堯和陸雲祁的七寸。要是能一擊即中,不僅是青山幫的那場交易可以解決,就連陸雲祁,說不定都會受到巨大的打擊,自此一蹶不振。”


    王嶺謹慎的問:“那如果你判斷錯誤,這兩個人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那麽重要呢?”


    “那就當做是一次嚐試失敗了,也沒有什麽關係,您還是按照原計劃,去破壞青山幫的交易就是了。”陸鳴柳很有誠意,“我說過了,這隻是一個機會,我打算丟下籌碼,不知道嶺爺想不想和我一起?若是最後贏了,那這好處……可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王嶺把玩著纖薄脆弱的白瓷茶杯,沉吟道:“我知道了,鳴柳啊,你先去忙吧,讓我考慮一下,有結果了,我再聯係你。”


    陸鳴柳也知道,這麽大的事,王嶺不可能立刻給出自己的答案,於是他點點頭,順從的站起身來告辭,轉身離開了。


    他沒有糾纏,倒是幹脆利落,王嶺又一次暗暗點頭,越發覺得陸鳴柳有當年陸雲祁的氣質。


    隻是,終究還是年輕了點,真的能算得準陸雲祁那個煞星的心思嗎?


    但是,如果真的跟陸雲祁很像的話……陸雲祁當初橫空出世,讓整個城南區戰栗的時候,似乎也恰好是這個年紀……


    也許,賭一把,也未嚐不可?


    第252章 好大一盤棋


    離開小院子的時候,陸鳴柳唇畔是掛著笑意的。


    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王嶺這種老東西,看似謹慎狡猾,實則貪婪的很,最是受不了這種誘惑,一看到機會,就會像嗅到了鮮血味道的鯊魚一般,一口咬上去。


    畢竟他年紀大了,再等下去,誰知道還會不會機會,人都是怕死的,怕死了以後什麽都沒了,也怕死了以後,想對付的那些人,想得到的那些東西,還沒來得及摸到,就全都成了泡影。


    他這邊談攏了,齊暮那邊卻徹底忍不了了。送飯的小弟忐忑不安的進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一頓臭罵:“他娘的,又是這東西!都是些什麽豬食?也敢拿來給爺吃!”


    說完,“啪”的一聲,把小弟手裏的飯菜打到地上。湯水橫流,霎時間房間裏一片狼藉。


    小弟臉色一僵,眼中隱隱噙著怒氣,卻還是忍著沒有發作,隻悶頭蹲下身想要整理。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就看到眼前的飯盒被人一腳踢開,輕蔑的話音從頭頂傳來:“要整理?可以啊,給爺跪著擦!”


    小弟再也忍不住了,憤恨的霍然起身,罵道:“你他娘的”


    外麵的幾個人同樣再也無法忍耐,一個箭步衝進來,舉拳就朝著齊暮撲去。


    “什麽玩意兒!弟兄們給你送吃送喝,你要什麽都給你找來,還敢讓我們跪?!”


    “他媽的,兄弟們上,今天老子非要讓他跪下叫爹!!”


    “你們想幹什麽?!”齊暮駭然,反應極快的翻身,躲到沙發後麵,“劉伍呢?找劉伍過來!我要見他!”


    然而,嶺幫的人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幹了那麽多混賬事,還吵著要見伍哥告狀?誰給他的臉!


    既然已經動手了,就不能半途而廢,不然的話,迴頭再被大哥罵,豈不是很虧?想到這裏,眾人罵罵咧咧的,頓時更加起勁了,誓要把齊暮給好好揍一頓。


    但是奇了怪了,齊暮雙拳難敵四手,就算學過些功夫,被這麽多人圍著進攻,也表現的非常狼狽,可偏偏就是總能躲過去,折騰了半天,愣是一點都沒受傷,隻看到什麽桌子椅子飾品的一口氣掉下來,不僅沒砸到齊暮,反而把一眾小弟砸了個夠嗆。


    眾人越是受傷,就越是生氣,偏就不信邪了,一定要打到齊暮才甘心。


    就在房間裏折騰的熱鬧的時候,秘密據點的大門忽然開了,一道高壯的身影走進來,四下一看,頓時皺起眉頭。


    “怎麽迴事!”劉伍沉聲喝道,“都給我住手!”


    小弟們聽到他的聲音,立刻渾身一僵,下意識的停下了動作,齊暮卻抓住機會發了狠,一拳揍上離自己最近的年輕男人的臉,罵道:“他娘的,給爺滾!什麽東西,也敢跟我動手?”


    說完,他撐著地站起來,沒好氣的對劉伍說:“伍哥,你可來了!你這幫小弟居然敢跟我動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伍哥!”小弟裏領頭的那個忍不住喊,“這不能怪我們,是這小子太囂張,整天罵罵咧咧的,不把咱們嶺幫放在眼裏,所以我們才”


    “行了!”劉伍喝止他的解釋,冷冷的說,“把這收拾出來,鬧出這麽大動靜,這裏還算什麽據點?全都讓別人聽了個幹淨!下午就換地方吧!”


    “至於你……”劉伍用力盯了齊暮一眼,語氣更淡,“你跟我來吧,嶺爺要見你。”


    他語氣不算善意,齊暮卻毫不在意,隻理所當然道:“嶺爺總算忙完了?夠慢的,我都等煩了!”


    劉伍深吸一口氣,盡量不發作,轉身就走了。


    就像不明白嶺爺為什麽對陸鳴柳高看一眼一樣,他也不明白嶺爺為什麽還不把齊暮這個打秋風的小子趕走,明明沒什麽用,還好吃好喝的供著……到底是何苦?


    更何況,這小子還如此傲慢無禮,就像小弟們說的那樣,根本就沒把嶺幫放在眼裏!


    但是沒辦法,誰讓嶺爺才是嶺幫的頭兒呢?隻有他的話,才是絕對的權威。


    劉伍垂下眸子,唇角勾起一絲冷笑。


    這是齊暮第一次走進王嶺的兩進小院,和陸鳴柳的沉穩淡定不同,一進去,他就忍不住吹了個口哨,語氣輕佻的說:“喲,老爺子,你這地方弄的真不錯,是哪家做的,介紹給我,我在h市也整個差不多的。”


    劉伍有點惱怒,蹙眉道:“齊暮,你注意點態度!”


    王嶺坐在小院裏,垂眸喝了口茶,擺擺手道:“哎,不要緊。齊家小子就是這個脾氣,我知道,他不是有意的。”


    齊暮笑了,自來熟的在王嶺對麵坐下:“老爺子果然懂我。”


    王嶺對劉伍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出去,劉伍板著臉走了,隻留下王嶺和齊暮在小院裏。


    齊暮喝了口倒好的茶,還是有點不滿:“老爺子,我可等了很久了,你怎麽現在才找我?”


    王嶺端起茶杯,借以掩飾自己唇畔的冷笑,道:“賢侄啊,當年齊家離開江都的時候,我還隻是個無名小卒……這麽多年了,能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你迴到江都,也是個欣慰。”


    齊暮聞言,臉色有點冷:“我家的舊事就不必提了,橫豎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老爺子,我之前跟劉伍說的那些話,你應該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你就給我一句話,嶺幫和齊家,到底有沒有合作的打算?”


    王嶺嗬嗬一笑,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道:“賢侄,實不相瞞,你帶來的那個青山幫要和靳堯交易的消息,我查過了,的確是真的,而且交易日,就定在三天後。”


    “哦?”齊暮算了算日子,不由冷笑,“嗬,倒是比之前說的提前了幾天……那賤人,改了日子也沒告訴我,果然不是真心跟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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