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脈,小雲山,千萬山峰之中,並不聞名。


    此山不高,峰不奇,景致也不算突出,就如同茫茫人海中的一個路人甲而已,平凡,似乎隨時湮沒人世間。


    半山腰的一座平台,光滑如鏡,不知經曆過多少年的打磨。


    一塊數丈方圓的巨石上,一位白發灰衣老人盤坐其上,麵前零零散散的擺放著數十上百塊石頭。


    石頭東一塊,西一塊,毫無規律可言,偏生老人眉頭緊鎖,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老人頭發蓬『亂』,似打了結,身上長袍更是汙濁不已,原本在蕭涼心目中神仙高人的形象瞬間破碎坍塌。


    傳說中的神仙哪個不是衣袂飄飄,寶相莊嚴,一塵不染,豈會是這等模樣。


    然而當蕭涼的眼神落在老人袖口端『露』出來的手臂上時,他收迴了之前所有的輕視。


    那一抹如嬰兒般紅潤嬌嫩的肌膚險些沒亮瞎蕭涼的眼睛。


    用前世的話來說,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有時候看到的也未必是真。


    正如眼前這個老人,表麵看其貌不揚,甚至有些齷齪,猥瑣,但表象卻是蒙蔽了很多人的雙眼,若非蕭涼觀察細致,一般人還真發現不了。


    當然也就是蕭涼了解內情,知道老人度過了漫長的光陰,否則他指定會把他當成一個精神病患者來看待。


    蕭涼的到來,老人根本就沒在意,似乎蕭涼在他眼裏,形如空氣。


    他的世界裏隻有巨石上那擺放得密密麻麻,『亂』七八糟的破石頭。


    忽而,老人動了一下,卻見他將一塊石頭挪移了一下,隨即再次皺起眉頭,似乎很不滿意。


    蕭涼也是耐得住『性』子的主兒,曾經他為了刺殺一個惡貫滿盈的大毒梟,在一處叢林中埋伏了整整七天七夜,一動未動。


    他索『性』盤腿在老人身邊坐了下來,也不吭聲,埋首看起巨石上的破石頭。


    枯燥他並不懼怕,寂寞他早已習慣。


    多少日日夜夜的獨來獨往,讓他很輕鬆的接受這一切。


    能讓這位神秘高人一看數百年的東西,其中必有乾坤。


    蕭涼之所以有這份底氣,自然是因為他有龍形印記。


    他可以通過它來推衍,好看看老人研究的到底是什麽。


    一天的時間,彈指而過。


    二人都沒有動彈,如兩尊石人一般。


    李二寶來了,身邊跟著小葉兒。


    小丫頭已經換上了新衣服,手裏拿著根糖葫蘆,紅潤的臉龐上一臉的喜慶。


    看到蕭涼的刹那,小葉兒本能的想撲上去,卻被李二虎給攔住了。


    他雖未修煉過,卻也聽爺爺說起過修煉之事。


    瞧蕭涼的模樣,很顯然處於入定的狀態中。


    修煉之人忌打擾,李二寶自然清楚,所以他製止了小葉兒的舉動。


    起初他還以為蕭涼能從雷澤森林中闖出來,純屬運氣好,後來在爺爺的提點下,才知道不是那迴事。


    要知道即便是落霞的仙師們,若不準備充分,也絕對不可能走得出來。


    曾經就有不少仙師喪命雷澤森林中,這是血一般的事實。


    當然從小李二寶就明白一個道理,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蕭涼不想說,他就不可以問。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與蕭涼交好,對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這是爺爺叮囑過的。


    “葉兒,涼哥哥跟怪爺爺有事,咱們不要打擾他們!”李二寶將帶來的肉幹,泉水放下後,就帶著小葉兒離開了。


    小葉兒雖然有些『迷』『惑』,但還是乖乖的跟著李二寶下山了。


    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時空錯『亂』,景象幻滅。


    星辰顛倒,日月無光。


    時而沙漠,黃沙,漫天飛舞。


    時而碧海,驚濤,狂卷肆虐。


    時而森林,冰山,火海,雷原,不停的交替。


    每一時,每一刻,都在變化。


    讓人絕望,讓人恐懼。


    “轟隆隆---”一陣山搖地動,漫天的黑雲壓頂,卻是無盡的巨獸,帶著狂暴之氣,碾壓而來。


    刹那間,恍若步入了洪荒。


    荒涼,滄桑,殺戮,撲麵而至。


    在運轉了龍形印記後,蕭涼驀然的進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這種感覺讓他驚悚,讓他有種瞬間想逃離這裏的衝動。


    蕭涼做夢也沒想到巨石上淩『亂』的石塊竟然組成了一套大陣,這種造詣,讓蕭涼驚為天人。


    傳說中的撒豆成兵,不就是如此嘛。


    眼瞅著如烏雲般卷來的兇獸即將將他踏成碎片,忽然畫麵一變,卻是漫天的黑『色』箭雨從天而降,密密麻麻,看得相當的瘮人。


    縱然蕭涼心誌堅如鋼鐵,卻也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此陣勢,即便是千軍萬馬,也難抵其威。


    好在千鈞一發之際,漫天的箭雨忽然消散,否則縱然蕭涼三頭六臂,萬般能耐,也會被紮成刺蝟。


    接下來,颶風,暴雪,火海等等一係列五花八門的攻擊憑空生起。


    每每危急關頭,總會戛然而止。


    蕭涼左右進退無門,索『性』盤坐在地,也不走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老人正在『操』控演練陣法,否則以他的水準,早就化為飛灰,萬劫不複了。


    既然老人無心傷害於他,放他出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咦,有點意思。”小雲山,半山腰的巨石上,不知多少年未曾開口的老人竟然說話了。


    他捋著胡須,麵帶微笑,整整五百年了,這還是頭一個能在他跟前枯坐數日,就能進入他布置的陣法中的第一人。


    曾經,落霞派中的那個老小子也曾來過,隻可惜機緣太淺,不過數日就離去了。


    “出來吧。”老人大袖一甩,蕭涼隻覺周圍一亮,重見天日,下一刻他重新出現在小雲山巨石上。


    懵懵懂懂了數息,蕭涼才迴過神來。


    讓他驚訝的是,麵前的老人早已煥然一新,一塵不染,雖站在蕭涼麵前,卻又似遠在天邊。


    長發束髻,貫有一竹簪,碧綠如玉。


    汙濁的灰衣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襲新衣。


    清風拂來,衣袂飄飄,若非蕭涼記得其容貌,根本不會覺得是同一個人。


    老人端詳了蕭涼半刻,點了點頭,隨即扔下一枚玉簡,轉身飄然而去。


    “故地重遊五百載,此去一別又何年;了斷前因與後果,緣起緣滅又如何?望天路,其漫漫,何其艱......”


    聲音遠去,飄渺浩瀚,迴音嫋嫋,經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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