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火龍跨步向前,先向大家夥抱拳行了一禮,跟著一指成昆厲聲怒罵道:“好賊子,你想不到我還活著罷?”眾人見他現身,均想:“不是說此人因練功走火入魔以至半身不遂,早已隱居江湖多年了麽?怎的瞧他的樣子卻是滿麵紅光,神采奕奕。不知道他與成昆又有何恩怨?”


    成昆一見史火龍現身,當即睜大了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饒是他心機深沉見,臨事鎮靜,這時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史火龍朗聲道:“空聞大師,諸位江湖朋友。五年前,史某與此人連對十二掌,此僚嘔血而走,史某也為他掌力所傷。史某自知深受重傷,料想此賊三日之後,必定元氣恢複,重來尋釁,當即向夫人囑咐後事,說出仇人姓名,乃是混元霹靂手成昆。而史某則由我幫傳功、護法兩位長老護送,前往大林寺求救。”他說到這裏,臉上閃過一絲戾氣,跟著道:“幸而大林寺諸位大師慈悲,不惜耗費自身真氣替史某療傷,這才撿迴一條小命,更因禍得福,癱瘓之症不『藥』而愈。”


    與之相熟之人聽到這裏,均想:“五年之前,史幫主雙臂癱瘓之症,其時已愈了九成,他曾得降龍十八掌中的十二掌真傳,武功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但竭盡全力,十二掌使完,仍是難逃這人毒手,足見此人的厲害。”


    史火龍接著道:“史某左思右想,均想不錯我丐幫究竟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他成昆,以至於下此狠手。史某在大林寺養傷期間,恰逢靈智老前輩出關講經說法。史某一想,他老人家智慧如淵,何不同他老人請教一番。是以將心中種種疑『惑』道出,以期他老人家為我指點『迷』津。”他臉上閃過佩服之『色』,接著道:“嘿嘿,他老人家當時說:‘這賊子既然想取你『性』命,你何不順手推舟,順了他的心意?’當下教了史某一個辦法,假死脫身。史某命人將自己重傷不治的消息傳迴丐幫,甚至就連我夫人也瞞過了。全幫上下,隻有傳功、護法兩位長老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說道這裏,先是衝成昆冷冷一笑,跟著道:“你也是好本事,探得史某身亡的消息之後,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人假扮史某,一開始就連我夫人也被他瞞過了。”說罷,一揮手,當即有兩名丐幫弟子提著一個人仍出來。眾人一瞧,隻見那人麵容與史火龍有九成相似,隻是神情猥瑣,與他的豪邁大氣甚是不同。


    史火龍對著那人喝道:“你還不快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那假的“史火龍”被他一喝,脖子一縮,隨即一指成昆道:“小人本?本是一名農夫,有一日這位?大師找到小人,說有一樁天下的好處給小人,然後帶了小人先是好好吃了一頓,跟著又幫小人打扮成史?史幫主的樣子,最後直接去到丐幫,做了那丐幫?丐幫幫主。”他說道這裏,忽然抱著史火龍的腿大聲哭道:“史幫主,可不關小人的事啊,所有的一切都是這位大師『逼』的,他讓我假扮成你的樣子,好暗中支持他徒兒陳友諒上位,直至有朝一日讓他師徒二人掌控丐幫?”


    眾人見他滿臉鼻涕眼淚,心中好笑,望向成昆的眼神也滿是鄙夷。史火龍一腳踢了過去,罵道:“別嚎了,史某不會對你怎麽樣。”空聞方丈此刻已信了九成,卻仍對成昆抱有一絲期望,望著他道:“圓真,你還有什麽說的?”


    成昆急道:“師叔,弟子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史幫主為何要帶著這麽一個人來汙蔑弟子。”史火龍冷笑道:“就知道你不會承認,你再瞧瞧這是誰?”說著,一揮手,兩名丐幫弟子壓著一個衣衫襤褸,麵容清秀的年輕人出來。不少少林寺僧人已認出那年輕人是圓真的記名弟子陳友諒。


    陳友諒一見成昆,恰巧見到成昆也朝他望來,師徒二人四目相對。陳友諒與之對視了片刻,這才一扭頭,避開了對方眼神,隨即開口道:“師傅,您老人家還是別裝了。”成昆怒喝道:“逆徒,你胡說什麽?”陳友諒心知成昆心狠手辣,被他一喝,嚇得倒退兩步,忽然想起此刻成昆的處境,膽氣一壯,索『性』拋開心中顧忌,將成昆這些年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緩緩道出,聽得在場眾人怒火大炙。


    待得聽聞成昆早就投靠了元庭多年,更在這光明頂上的秘道中布滿了火『藥』,隻等時機一到,便引爆火『藥』,讓整個光明頂灰飛煙滅,心機之深沉,心思之險惡,便是見多識廣的子明禪師也驚出一身冷汗,更別提楊逍等人心中的憤怒了。


    成昆雙眼赤紅的看著陳友諒嘶吼道:“逆徒,我當年就不該救你,讓你餓死在路邊才好。”陳友諒冷哼一聲,並不接他話茬。


    空聞方丈鐵青著臉道:“孽障,孽障,你使毒計害死你師父空見,今日被你自己的徒弟背叛,不過是一報還一報,又怪得了誰?”


    成昆忽然仰天笑道:“我拜空見為師,難道是真心的麽?他受我磕了幾個頭,送上一條老命,也不算吃虧啊,哈哈,哈哈!”笑聲之顛狂,語氣之瘋癲,令人心悸。隻聽他笑了一陣,續道:“陽頂天奪我師妹,我隻恨他死得太早,不忍殺之而後快。但他既死,我找明教報仇,又有什麽不對?”他說道這裏,指著滅絕師太道:“你師哥孤鴻子被楊逍氣死了,你還不是照樣要找他報仇。同樣是報仇,大家又有什麽區別?”


    楊逍臉『色』一沉,冷冷的道:“滅絕師太要找我報仇,那是光明正大,真刀明搶的與我動手。那像你這卑鄙小人,因一人之怨而霍『亂』天下,更投靠了蒙古人。”


    成昆道:“哈哈哈哈,隻要能覆滅明教,報得大仇,便是天下人死絕,又與我何幹?”他一指張無忌,怨毒的道:“都是你這臭小子,我隻差一點兒,就差那麽一點點就能將明教上下一網打盡,你為什麽要來壞我大事?既然我報不了仇,那就與我一起死罷。”話音甫落,雙手直伸,狠狠的朝張無忌撲去。


    他當日被張無忌扭斷雙臂之後又一掌印在丹田,一身武功十不存一。但他到底是武學大家,又極為隱忍,軟語央求兩名看守他的明教弟子替他接骨。張無忌含怒出手,一掌下去,以精純的九陽真氣震碎成昆丹田,令他每一運功,丹田便傳來一陣劇痛。不過此人也真了得,身陷囹圄也一直從未放棄,強忍著丹田劇痛運轉少林神功,十餘日下來,竟讓他重新在丹田之中積蓄了不少真氣,總算有了一拚之力。他心知今日必死,是以出手毫不容情,十指如勾,斜著淩冽的殺氣煞氣朝張無忌當胸『插』去。


    張無忌一驚,剛欲反掌拍出,卻有一個人比他更快。隻見史火龍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劃了個圓圈,唿的一聲,向外推去,正是那招“亢龍有悔”。成昆暴起傷人,事先竟毫無征兆,是以場中雖不乏高手,但除卻史火龍之外,再無一人反應過來。


    這“降龍十八掌”剛猛無鑄,但傳到史火龍手中之時隻餘下十二掌。由於襄陽一役,丐幫精英喪盡,元氣大傷。史火龍心想若要恢複丐幫以往榮光,更需加倍苦練,是以日夜苦練這剩下的十二掌,以至走火入魔。正所謂有失必有得,他日夜苦練這十二掌法,單以對這幾招掌法的境界而論,根本不下於當年的北丐洪七公與郭靖二人。即便他被大林寺高僧治好了身子,又從靈智那學會了餘下六掌,進而武功大進,也還是對前十二招情有獨鍾。


    史火龍一掌拍出,成昆不及逃避,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他整個身子已被那股剛猛的力道震到數丈開外。成昆受了這一掌,五髒六腑登時破碎,隻喃喃了念叨了兩句:“師妹,師妹。”瞳孔逐漸渙散,漸漸沒了聲息,已然氣絕。


    眾人見到這門掌法的威勢,無不駭然,心想:“如此剛猛淩厲的掌法,難怪丐幫可在武林中盛極一時,曆代幫主莫不威震天下。史幫主既練成這高明武學,隻怕丐幫又要重新崛起了。”想到此處,何太衝、崆峒五老等人均上前恭維了幾句。


    成昆既死,又有子明禪師、張無忌等人調和明教與六大派之間的關係,廣場之上再也不複一開始的劍拔弩張,雖然礙於情麵不至於立時和好,卻也和氣得多。


    就在眾人寒暄之際,光明頂烈焰峰被一處高崖,數個人影正隱藏在秘處觀看廣場之上的情形。張無忌與成昆對質之時,其中一人忽然出聲道:“郡主,咱們要不要去救成師傅?”出聲之人赫然便是玄冥二老之一的鹿杖客。


    作翩翩公子爺打扮的趙敏,右手啪嗒一聲,將手中折扇拍在左掌心,搖搖頭道:“不必了,憑咱們幾個人,根本不是明教與六大派的對手,更別說此時還有大林寺那幫禿驢在。”她怔怔的瞧了張無忌好一會兒,自語道:“張無忌,我記住你了。”她今日隱在暗處,瞧見明教教主“輪轉王”大發神威,心中早已好奇不已,後來待到張無忌撤去偽裝,迴複本來麵目,這才與之將記憶中那個倔強的臭小子重疊起來,一時間思緒紛呈。


    良久,趙敏揮揮手道:“咱們走罷,看來今日他們是打不下去。對了,山腳下的人都安排好了麽?”阿二冷冷的道:“早就安排好了,這次定要將六大門派一網打盡。”鶴筆翁提議道:“郡主,既然咱們有‘十香軟筋散’在手,何必趁機將大林寺那幫禿驢也一起擒下?”趙敏聞言怦然心動,不過好在她心存一絲冷靜,搖搖頭道:“不可,大林寺不是咱們惹得起的,不要多生事端。”鶴筆翁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卻還是恭聲應下。幾人又聊了幾句,這才沿著來路原路退迴。


    此時天『色』漸晚,滅絕師太鐵青著臉,將手一揮,峨嵋群弟子跟著她向山下走去。武當派眾人拉著張無忌的手囑咐了幾句,起身告辭,空聞方丈率少林寺眾僧相繼而去。這三派一走,昆侖、崆峒和華山三派自沒有繼續停留的接口,也跟著一一下山。自此,六大派圍攻光明頂的鬧劇登時風流雲散,隻餘下大林寺、丐幫一行留在光明頂,打算歇息一晚之後,明日再迴山。


    明教自張無忌而下,見一場危機化於無形,一個個歡喜不盡,在楊逍等人的唿喝下,整治酒菜,招待子明禪師一行。楊逍、韋一笑、殷天正等人本就對大林寺十分推崇,更別說如今張無忌做了明教教主。這晚他們將姿態放得極低,極力恭維子明禪師等人,就連一同前來的史火龍、武穆等人也十分推崇,好話仿佛不要錢一般,源源不絕的從幾人口中說出,態度之熱情,較之先前對待六大派不可同日而語。


    一夜狂歡。第二日一早,張無忌與子明禪師師徒兩個談了許久,盡是關於明教往後如何行事的問題。張無忌初負重任,自知才識俱無,處分大事必難妥善。而子明禪師身為大林寺第五代方丈,眼光見識遠邁凡人,張無忌洗用心請教,遇到難以抉擇之處更是毫不猶豫的道出,所得頗多。


    直至將近中午,師徒兩個才從房中出來。用罷午飯,子明禪師率眾告辭,張無忌與楊逍等人直送出十餘裏才依依惜別。臨別之際,子明禪師拍著張無忌的肩膀,眼中透『露』出無盡慈愛之『色』,溫聲道:“無忌,如今你身居高位,一言一行影響重大,當需小心謹慎。”張無忌握著他手,甚是感動,道:“弟子不肖,不能時時侍奉您老人家身邊,還請您老人家多多保重。”


    子明禪師見張無忌心中戀戀不舍,笑道:“癡兒,何必作此『婦』人姿態。若是有空,記得迴大林寺看望你諸位祖師以及老衲。”張無忌重重點頭,子明禪師掃視了楊逍等人一圈,又道:“阿彌陀佛,諸位請迴罷。山水有相逢,日後再見。”楊逍等人齊聲道:“若得閑暇,定會去大林寺聆聽諸位老禪師教誨。”子明禪師含笑點頭,領著大林寺眾僧同史火龍等人緩緩離去。


    張無忌瞧著恩師越走越遠的背影,眼眶一紅,竟忍不住流下眼淚。殷天正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傻孩子,以後又不是見不得,哭什麽?”張無忌伸手一抹眼淚,強辯道:“才沒有,風大而已。”楊逍等人見張無忌如此,齊齊啞然失笑,楊不悔更是拍手道:“原來威風凜凜的‘輪轉王’也會哭鼻子啊。”此話一出,眾人哄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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