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日一早,明教一行人在陽頂天的帶領下浩浩『蕩』『蕩』上了恆山。才至金龍峽,瞧見不少善男信女一早大的去寺內參禪禮佛,饒是陽頂天等人看慣了江南的繁華,也不驚咂舌,暗讚這些禿驢倒是經營有方,不愧為密宗祖庭。


    天峰嶺與翠屏峰中間便是金龍峽,在這出入恆山的天然門闕入口處,有一座宏偉至極的山門,山門前有石獅一對,雄雌相對,高達丈餘。山門通體雪白,由上好的白『色』大理石砌成,上書“大林寺”三個極為雄健滄樸的大字,聽聞乃是大林寺創派祖師靈智上人親手所寫。


    陽頂天等人一抬頭,瞧見那高達三四丈的宏偉三門,微微失神,好半響才迴過神來。周顛哈哈笑道:“他娘的,大林寺這些禿驢倒甚是肥得流油,隻怕光這座山門造價就得數千兩銀子罷。”


    陽頂天手一揚,當即有人送上一封拜帖。山門之後的知客僧人接過一瞧,麵『色』大變,對著陽頂天等人問道:“諸位施主,這是何意?”


    韋一笑陰陰一笑,道:“上麵不是寫得清清楚楚了麽?小和尚,還不快叫你們方丈出來迎接。”


    這時,走來一名身高八尺有餘,體重至少兩三百斤的胖和尚,另有數名年紀在二十多左右的和尚。先前那接到拜帖的小和尚一見這大胖和尚,忙道:“福閏師兄,這些施主說要方丈師伯他親自來迎接,小弟一時間沒了分寸,該如何做,還請師兄示下。”


    那名叫福閏的胖和尚隨手接過拜帖一瞧,瞧見上麵一行寫著:素聞貴寺有三十六般絕技,本座不才,明教鎮教神功“乾坤大挪移”已練至第四層,望貴寺諸位高手不吝賜教,感激不盡!旁邊尚有另一行小字:明教陽頂天攜光明左右二使、四大法王、五散人拜遏。


    福閏麵『色』登時變得十分難看,他心道:“好賊子,你們還是到了恆山。”他捏著拜帖,對先前那小和尚道:“你先上山將此事告知方丈還有諸位師叔師伯們,這裏交給我。”說完,緩緩朝外走去,每走一步,渾身肥肉顫動不止,好似一個肉團子一般,來到陽頂天等人近前。福閏眼睛眯成一道小縫,對著陽頂天道:“阿彌陀佛,陽教主,你們這般大動幹戈的來咱們大林寺幹嘛?”


    陽頂天等人見他一人獨自麵對這麽多人,麵上毫無懼『色』,心中倒有幾分佩服。又見他生得肥肥胖胖,當下周顛笑道:“兀那胖和尚,咱們教主親自到來,快快叫你們方丈出來迎接。”


    福閏極為認真的搖搖頭道:“便是七大派掌門想見咱們方丈,也得恭恭敬敬親自走上恆山。”他說道這裏,頓了一頓,斜睨了陽頂天等人一眼,道:“至於你們麽?想教咱們方丈親自出來迎接,嗬嗬,你們隻怕沒睡醒吧?”說道最後,自己反倒先笑了起來。


    陽頂天等人聞言一窒,繼而齊齊大怒,脾氣差的如周顛等人更是對著福閏破口大罵。謝遜冷哼一聲道:“胖和尚,你說老子拆了你們大林寺的招牌,你們方丈會不會?”


    他剛說道一半,連同福閏在內的十餘名大林寺弟子齊齊大怒,喝道:“放肆。”福閏更是指著謝遜的鼻子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若非咱們大林寺有規矩不準隨意動手,佛爺我真想一巴掌把你拍死。”


    謝遜麵『色』一變,冷冷道:“誰拍死誰還不一定呢!”說完,身子一晃,眨眼之間來到他眼前,對著福閏胸口便是一招“混元掌”印了上去。謝遜見對方竟毫無察覺,先是一喜,手一下子貼在他胸口之上,繼而內勁一吐,要教他吃個大虧。


    誰知他一掌下去,福閏隻不過身上肥肉顫動幾下,便把這股掌力卸去。反觀謝遜,卻被反震得後退數步。福閏哈哈大笑道:“你們可都看見啦,這可不是我先動的手,到時候智光師叔祖追究起來,你們可得幫我做證。”說完,伸出蒲扇般大小肥嘟嘟的肉掌朝謝遜抓去。


    靈智今日從如來寶殿中下來之後,發現寺中氣氛大為不同,到處都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靈智隨手抓住一個年輕和尚問道:“你們這般行『色』匆匆,到底發生了何事?”那僧人先是一驚,等到瞧清靈智的麵容,忙彎腰行禮,喜道:“弟子見過老祖宗。”


    靈智不耐煩的擺擺手道:“行啦行啦,你還沒迴答老衲的問題呢!”那僧人麵現糾結之『色』,靈智見狀,沉著臉道:“怎麽不說話?”


    那僧人一急,忙道:“稟老祖宗,明教陽頂天帶著人到了咱們大林寺,已經跟福閏師兄動起手來了。”靈智哦了一聲,頗為好奇的道:“那你可知道他們為何如此?”那僧人三兩句將緣由道出,靈智嘴角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人影一閃,已不見蹤影。


    等到靈智走遠了,那僧人才低聲念道:“阿彌陀佛,老祖宗問起來,弟子不敢不答,可不是有心違背方丈您的吩咐的。”念叨了兩句,這才匆匆離去。


    靈智輕功何等驚人,數吸之間已經到了金龍峽邊,挑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瞧著與福閏交手的謝遜,望著他滿頭金發,心想:“這貨就是謝遜,瞧不出這一身裝扮再配合上這滿頭金發,倒是蠻非主流的。”他依次在陽頂天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將目光對準以白巾蒙麵的黛綺絲身上,嘖嘖讚道:“瞧著身段,瞧著眼神,倒看得出容貌秀麗,隻怕比得上蓉兒當年了。不過後麵為何偏偏要扮作一個老婆婆?這是什麽心態?”


    謝遜手上招數奇快,數息之間,便砸了福閏十餘拳。隻是一點兒效果也沒有,他手上的勁力全讓福閏卸去,十餘拳下來,竟然沒讓他退上半步。謝遜深吸一口氣,碰的一聲,一拳搗在他左肋,跟著乘勢躍到左邊,拉住福閏左臂,想要扭斷他這條胳膊。福閏左臂被握,不僅不憂,左臂反折,反而一下拿住謝遜手臂,跟著以右拳猛擊謝遜麵門。陽頂天等人見到大驚,韋一笑與黛綺絲對視一眼,各施展輕功奔上救援。福閏高喝一聲,右拳偏離數分,一把探到他腦後,跟著變拳為爪,一把抓住謝遜後心,提氣將之舉起,朝韋一笑與黛綺絲二人甩去。


    二人怕傷著謝遜,不敢硬接,隻好施展輕功閃避。靈智在角落裏瞧得極為高興,輕輕捋著頷下濃密花白的胡須,心道:“這小胖子還算爭氣,老衲總算沒白疼他。嘿嘿,金『毛』獅王、紫杉龍王、青翼蝠王,好大的名頭,卻敵不過老衲隨便一個徒子徒孫。”


    黛綺絲圍著福閏轉了兩圈,本想趁勢甩出幾顆金花鏢,又怕傷著謝遜,當下對著韋一笑道:“韋四哥,這胖和尚不怕尋常拳腳,試試你的寒冰掌力。”說罷,猛然欺近,雙手拍他肩膀後心。


    福閏見黛綺絲奔來,提著謝遜就往她身上砸去,忽然哼了一聲,手上微微一頓,順勢將謝遜仍了出去。原來他適才注意力全放在黛綺絲身上,後心受了韋一笑一計寒冰掌力。總算他武功精湛,一身“少陽功”練了二十來年,而身上那層厚厚的肥肉有卸力的作用,饒是如此,還是覺得後心一陣發涼,一股冰寒之氣沿著後心四散開來,凍得他一哆嗦。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響起,數十名黃衣武僧手持熟銅棍,在七八名身穿大紅袈裟的老和尚的帶領下來到大林寺山門口處,神『色』不善的瞧著陽頂天一行人。


    陽頂天仰天大笑道:“我道大林寺有多大的本事呢,卻隻不過也是浪得虛名。怎麽?不敢讓咱們上山麽?”


    一名高瘦老僧單掌合什,冷冷的道:“阿彌陀佛,咱們大林寺自認沒惹你們明教,你們卻偏偏來我恆山挑事,這一路上也不知造下多少殺孽?”他話剛說到一半,耳邊傳來靈智的聲音:“你先讓他們上去。不過,上咱們恆山容易,想要下山可就沒有這麽容易了!”那高瘦老僧聞言一顫,『露』出一副不懷好意的神『色』,打量了陽頂天等人好一會兒後,道:“既然你們想要找死,那便跟老衲上來吧。”


    說完,大手一揮,道:“咱們上大雄寶殿。”頃刻間數十名僧人走得幹幹淨淨,留下陽頂天等人留在原地麵麵相覷。


    範遙頗為遲疑的道:“教主,恐防有詐。”


    陽頂天一擺手道:“無妨,咱們光明正大的上山挑戰,但凡那幫禿驢還要點臉,萬萬不會施那些下三濫的軌跡暗算咱們的,否則,傳揚出去,大林寺勢必聲名喪盡。”他分析得合情合理,終於打消了其餘人心中那點兒顧慮。


    陽頂天領著明教一行近百人沿著金龍峽而上,見一路上亭台樓閣不斷,怪石嶙立,鬆倉柏翠,一個個驚歎不已。


    等他們走到大雄寶殿之時,大林寺僧人早已嚴陣以待。殿前諾大的廣場之上,各『色』僧人東一簇西一簇的站立,不少人好奇的盯著陽頂天一行。子明方丈一身大紅袈裟,手持禪杖,在十餘名智字輩、子字輩長老的簇擁下,站在大雄寶殿的台階之上。同時一對對僧人不斷陸續進來,般若堂弟子在左側,金剛堂弟子站在右側,廣場中央的僧人頃刻間已超過五百之數。


    陽頂天瞧著越聚越多的僧人,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韋一笑大感有趣,心想不知還有多少和尚到來,再來幾對,廣場上便沒隙地可坐了。他笑著對黛綺絲等人道:“嗬,人可真多啊!”


    黛綺絲翻了一個白眼,她適才看得明白,左側般若堂僧人不下於三百,一個個皆是太陽『穴』高高隆起,步履矯健之輩。而另一邊金剛堂僧人,雖然隻有寥寥三十六名,然一個個氣息雄厚之極,渾身肌肉虯結,眼中精光四散。


    這時,人影連晃,遠處奔來十餘名灰衣老僧,每來一個,在子明方丈身邊掠過,向子明微微點頭,便盤膝坐在一邊的地下。陽頂天細細打量那些老僧,見他們年老的已七八十歲,年少的起碼五六十,或高或矮,或俊或醜,眉『毛』連跳,心想:“怎的大林寺還有如此多的老和尚?有這幫老賊禿在,難怪他們有恃無恐!”


    這時,又七八道灰『色』身影極快的從遠處走來,他們每一步看似極慢,實則極快,眨眼之間從百丈之外來到廣場中央,其中一人哈哈笑道:“哎呀,今兒個好生熱鬧啊!”


    原本盤膝坐在廣場上的僧人一見這八名老僧,無不齊齊單掌合什,念誦佛號。一時間巨大的聲浪直衝雲霄。那七八名老僧正是覺遠等慈航堂長老,他們全部都是先天境界以上的大高手,這幾人一至,廣場上的僧人望向陽頂天等人的神『色』更是古怪,夾雜著不屑、同情、鄙視等等情緒,令他們好生不自在。


    至於靈智這貨,不知何時已跳到了大雄寶殿頂上,挑了個舒服的位置,手持一根甘蔗,居高臨下,瞧著廣場之上的形式變化。


    子明方丈跨前兩步,高聲說道:“阿彌陀佛,陽施主,你就沒有什麽同貧僧說麽?”他語氣雖然柔和,然話語當中的質問之意任誰也聽得出來。


    陽頂天緩緩出聲:“十二年前,本教上任教主尹天仇,以及教中大力鷹王與青靨蝠王,前來貴寺禮佛。當年子明方丈以‘大悲撕風手’破了鷹王的‘神力鷹爪功’,一直為大力鷹王引為生平憾事。今日本座等人上恆山,原意也隻不過想領教一下貴寺絕技,替教中前輩了卻一樁心願,誰知貴寺不少弟子將咱們視之為洪水猛獸,一路上糾纏不斷。”他說起十二年前的往事,明教中如黛綺絲、楊逍等人無不瞪大了雙眼,心道:“原來這當中還有這般因果,難怪難怪。”而大林寺一方,則一個個麵有得『色』,特別是子明方丈,當年戰勝大力鷹王的便是他,此刻聽陽頂天款款訴說,心中的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待他說到後半段,大林寺不少年輕弟子一個個麵現憤『色』。子明方丈正欲發作,智欣禪師緩緩睜開眼來,微微一笑,說道:“這位施主,當年的比鬥,咱們也一直沒有大肆宣揚,又何必耿耿於懷呢?他們這麽多年沒上恆山來擾咱們清修,老衲原以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了。”他說到這裏,重重一歎,又道:“本來你們就算來了,我們也必定不會同你們動手。但是你們這次鬧得天下皆知,為了我大林寺百年清譽,說不得隻有破例出手一次了。”他說到這裏,也不管陽頂天等人愈發難看的臉『色』,接著道:“‘大林寺不可輕辱’七字,施主務須牢牢緊記。你能做到這七字,便是對我好,我便心中歡喜。”話語雖平淡,卻隻有一股凜然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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