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宗長老們自然對靈智的話執行不諱,當下對著金銀二老的丹田便是兩掌,二人隻覺一陣劇痛傳來,苦修多年的內力盡散,眼中一片死灰之『色』。


    白駝山的規矩極嚴,甚至可以說狠。這種狠,非但對外人,對自己人同樣不例外。今日不僅沒有完成歐陽峰交代的任務,帶來的人不是被殺便是被俘,可以說損傷慘重。哪怕迴到白駝山也要受到極為嚴厲的懲罰,再加上一身武功盡廢,自己等人在歐陽峰眼中已經毫無價值,等待他們的下場隻有一個—萬蛇噬心。想到接下來的境況,金銀二老目『露』瘋狂之『色』,對視一眼,同時咬舌自盡。


    雁秋兒同樣麵若死灰,不知道接下來的命運如何,見到金銀二老都自絕身亡,又見到靈智等人將目光齊齊對準她,雁秋兒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望著靈智的眼中滿是哀求,哪還有平時的從容?


    靈智輕輕歎一口氣道:“阿彌陀佛,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雖然有一絲於心不忍,但是這雁秋兒作惡多端,死在她手中的人不知凡幾,倘若將其留下才是大害,感歎一聲,靈智別過頭,一邊的霜淩雲猙笑一聲,一劍捅在雁秋兒腹上,不多時以然氣絕。


    “將他們好生葬了吧。”靈智吩咐一聲,自有密宗長老帶著弟子念誦往生經,然後將今日大戰雙方所死去的弟子分開埋葬。


    至於方文謀,見到一時半會諸人都在收殮屍體,救治傷者,沒人理會自己,卻不敢逃走。再加上自家兄長以及帶來的江湖好手各個不知生死,方文謀先將兄長拖到一處略為平坦的空地上,再挨個查探那些同行好手的氣息。一個個查探下去,竟然發現諸人雖然大都昏死過去,更是甚者受傷極重,但是卻全部保住了『性』命。一時間方文謀又驚又喜,驚的是靈智一人對陣數十人,竟然還能夠傷人而不殺人,這是何等的修為?喜的是這大和尚既然心懷慈悲,接下來或許會吃些苦頭,卻不至於丟掉『性』命。


    果不其然,等到靈智等人料理完諸般雜事,方文計、天山神隱等人全都悠悠轉醒,集中在那處空地自行療傷,見到靈智、卜天行諸人走來,一個個又羞又慚,良久,還是方文謀梗著脖子大聲問道:“大和尚,你要怎麽處置我們?”


    這一問,卻惱了所有的密宗長老及弟子。


    隻聽得密宗之人齊齊對著方文謀怒目而視,道:“放肆,竟敢對宗主如此不敬?”


    靈智擺擺手道:“無妨,小僧本就是個大和尚,倒也不算無禮。”


    說完,扭頭朝卜天行問道:“依卜掌門之見,他們該如何處置?”


    聽到靈智問話,卜天行冷冷一笑道:“哼,有什麽好說的?既然敢不自量力的過來找死,就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一句話說完,長劍一抖,就要動手。


    靈智道:“且慢,卜掌門請聽小僧一言,今日這些個好漢雖然有不對的地方,但是卻沒有傷我們一人,況且他們也都被你我二人傷了,也算是得到了懲罰,不如,看在小僧麵上,放他們一馬如何?”


    卜天行急了,不知道為何靈智要替他們求情,當下施展傳音入密道:“上人,非是老夫嗜殺,倘若不施雷霆手段鎮住他們,接下來我們的麻煩還不知道有多少。要知道,這西北武林之中,可還有不少門派想做那捕禪的黃雀呢!”


    靈智點點頭,同樣傳音入密,對著卜天行道:“卜掌門的擔心不無道理,隻不過依小僧之見,放過他們起的作用遠遠大於殺了他們。這夥人,聯合起來隻怕比得上數個小門派了。今日咱們放過他們,他們或許不會對咱們心懷感激,起碼可以通過他們的嘴讓別人知道了咱們的實力,接下來想要打咱們主意的人就得掂量一二了。”


    方文謀等人隻見二人嘴唇翻動,卻聽不見任何聲息,知道二人在施展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家功夫。又見到卜天行時而皺眉,時而疑『惑』,表情豐富,諸人更是忐忑。


    良久,靈智二人商議完畢,對著一群人道:“正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小僧與卜掌門商議之下,得出一個折中的辦法,倘若你們立下誓言,接下來不再跟我等作對,日後也不得尋仇,便放過你們。”


    一夥人死裏逃生,見到靈智等人不追究,當下一個個立下誓言,發誓不再打這些寶藏的主意,日後也不會尋仇。其實,這也是靈智故意找個台階給卜天行下,至於說尋仇不尋仇的,靈智絲毫不擔心這夥人日後有敢跟他動手的勇氣。


    處理完了這夥人的事情以後,卜天行與烏孫王一夥為免夜長夢多,提議馬上返迴,又分出數十匹馬給靈智他們,寒暄幾句之後變分道而行。靈智也領著密宗弟子,帶著數十箱子金銀珠寶一路直朝大青龍寺而去,隻留下方文計一行人留在原地相視苦笑。


    有靈智以及數名密宗長老在,一路上毫無波折,一行人短短半月便到了大青龍寺。這次奪寶,密宗收獲之大,委實難以想象。哪怕大青龍寺的長老們都是出家之人,平日裏不喜於物,見到靈智他們帶迴來寶藏也各個咂舌不已。


    另一邊,天山派所得雖然隻有三成,卻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有這一筆寶藏的支撐,再加上卜天行的苦心經營,天山派在往後數年逐漸成長為獨霸一方的超級大派,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接下來數月,靈智一方麵利用龐大的財物推行以及完善一些製度,另一方麵還是將主要精力放在如何突破境界上麵。


    靈智一身內力,早已極為深厚,再修煉下去,也隻不過讓內力更凝練,根基更為渾厚一些而已,想要突破至一流境界,就必須將任督二脈打通,才能進入一個更為廣闊的天地。隻是這根源慧經的煉氣法門並不算如何高明,靈智隱隱生出了要趁任督二脈未通之前換一門內功法門的想法,否則,一旦壓抑不住境界,想要再換一種內功心法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


    一般而言,不同的內功心法修煉出來的內力屬『性』不一致,哪怕是同一種內功心法,由於體製的差異,不同的人修煉出來的內力也有著細微的差別。所以想要換一種內功心法修煉,首先需要廢去之前的內功修為,而內功高明之人,哪怕再獲得一部神功秘籍,頂多也隻是拿來參考,或借助內力運行的竅門,不斷完善原本的內功心法,而不是直接驅使原本的內力按照新的法門運轉。若真是如此,那下場隻有一個,暴體而亡。


    同樣的道理,靈智根據根源慧經所修煉出來的內力雖然是無屬『性』內力,但是經過他前後一共三次壓縮之後,早就變成了一種極韌極剛的內力。而倘若他再打通任督二脈,內力再一次經過脫變,到時候哪怕是《九陽真經》就在眼前,靈智也隻有望書興歎的份了。所以,這些日子靈智一直在研究上、中、下三個丹田以及祖竅的玄奧,試圖找出一種兩全其美之法。隻是,這事哪有那麽簡單?雖然靈智對於周身『穴』道及經脈的認知再次加深一層,卻還是參不透其中的奧秘,甚至連常藏三老這等大高手,對於祖竅的認知也同樣不多,一時間,靈智倒是有幾分沮喪。


    這數年,靈智習武一直都是順風順水,從未遇到任何瓶頸,而這次,雖然說不是什麽真正瓶頸,卻也關係到以後能否修煉到更高深境界。而密宗之內,無人能夠真真的指點靈智武功了,曆代高僧的心得體會,對於這方麵的提及也不多,大半是隻言片語,一鱗半爪。所以靈智前往中原的心越發的迫切,這個念頭猛一出現,卻馬上在靈智腦海中生根發芽,成長為一顆參天大樹。


    不過,考慮到密宗一些長老的頑固,靈智輕輕譚一口氣,還需好生思量一番該如何說服他們。曆代密宗宗主,乃至密宗高僧大德,大凡動身前往中原的,大都不得善終,比較出名的有鳩摩智、八思巴等,全都沒有一個好下場。這也讓密宗的高僧逐漸熄卻了前往中原武林闖『蕩』,乃至讓密宗在中原生根的想法。靈智作為密宗有史以來天賦最為出眾的宗主,對於密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況且靈智即位之後,逐漸收攏各派長老弟子的心,令原本內鬥不休的密宗各派逐漸屏棄前嫌,對於密宗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一旦靈智在中原發生意外,密宗勢必又將陷入群龍無首,一團『亂』麻的境地,這是一些真正一心為密宗著想的長老們所不希望看到的。


    其實靈智之前也有好幾次試探過各位長老的口風,得到的口吻卻是出奇的一致:密宗正值關鍵時期,還需宗主引導我等前行,去中原之事不必急於一時。這讓靈智無奈的同時加倍用心處理密宗各種事宜,磨練武藝,隻待時機一到便放下一切隻身前往中原,好見識一下這個時代最為頂尖的高手。


    匆匆又是數月,大青龍寺的幾位長老望著一頭紮在浩瀚武學典籍當中的靈智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知道靈智心意已決,正在為前往中原做各種準備,想要勸又不知從何開口。為免自己走後密宗又迴歸至以往的狀態,靈智挨個找各派宗主詳談,得到他們的保證之後又加大長老團的權利,一方麵處理密宗大小事宜,一方麵製衡各派宗主,種種布置隻為以防不測。


    三月初一,這一日,風和日麗,大青龍寺中氣氛卻略為沉悶。


    密宗諸位長老悉數到場,便是久在外闖『蕩』的次仁以及真言宗靈覺、靈敏幾人也都來到了大青龍寺中,望著一身穿戴整齊的靈智欲言又止。


    良久,次仁噗通一聲跪在靈智身前含淚道:“師尊,帶上徒兒一起吧,一路上也好讓徒兒盡些孝心。”


    這時,各位長老齊齊出言,有的說水遠山高,有的說路多虎豹;有的說峻嶺陡崖難度,有的說毒魔惡怪難降,有的說人心叵測,有的說風餐『露』宿。


    靈智望著次仁,輕歎道:“癡兒,莫作此小兒姿態,為師心意已決,起來罷。”


    靈智拉起次仁,轉首對著眾多長老,箝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點頭幾度。眾僧們莫解其意,合掌請問道:“宗主指心點頭者,何也?”


    靈智答曰:“心生,種種魔生;心滅,種種魔滅。小僧曾在桑多寺對恩師遺體說下洪誓大願,不由我不盡此心,定會將我密宗發揚光大。這一去,一來完成我曆代密宗宗主夙願,二來見識一下五絕風采。”


    眾僧聞得此言,雖有心再勸,卻生生止住,宣揚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靈智遂穿了袈裟,上正殿,佛前禮拜道:“弟子靈智,前往中原,但肉眼愚『迷』,不識活佛真形。今願立誓:路中禮佛積善,救死扶傷,懲惡揚善。但願我佛慈悲,早現丈六金身,得做無量。”


    祝罷,迴齋房進齋。替靈智整治齋飯的乃是明台、明鏡二人,大抵也知道靈智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二人雙眼通紅,不發一言,小心的伺候著靈智用膳。


    齋畢,明台、明鏡二人替靈智整頓了鞍馬,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昨日早就整理妥當的包袱,促趲行程。包袱中原本隻有幾件日常換洗的衣衫,密宗的幾位長老擔心靈智出門在外吃苦,又吩咐明台二人往中間偷偷塞了數十片金葉子以及一小袋子東珠,以作盤纏。


    明鏡牽著白馬,馬上背著包袱以及數袋清水,靈智手持禪杖,一行人出了山門,辭別眾僧。


    眾僧不忍分別,直送有數裏之遙。


    靈智翻身上馬,深深的望了諸人一眼,好似要將其模樣牢記在心中,隨後朗聲道:“迴去罷,兀要再送。”


    次仁望著馬上靈智的背影,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恭送師尊。”


    眾僧齊齊道:“恭送宗主。”


    靈智心一狠,雙腿一夾,催馬前行,做歌曰:“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靈智去也!”


    靈智遂直東前進,眾僧噙淚而返。


    那一年,黑風雙煞剛剛叛出桃花島;那一年,江南七怪還在嘉興稱雄;那一年,黃老邪還在跟老頑童鬥智鬥勇;那一年,歐陽峰還在白駝山閉關苦修;那一年,南帝剛剛棄位入沙門······


    那一年,靈智二十有五,隻身入中原,又將掀起何等波瀾?(第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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