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陳最一邊道歉,一邊在蘇櫻子唇上輕輕的啄著。


    “以後,無論發生什麽,直接告訴我,我不喜歡猜。”蘇櫻子抱住他的腰身,臉貼著他的胸膛輕聲道:“你以為你默默的為我做那些事,我就會很感動嗎?不會,我隻會更討厭你。”


    蘇櫻子語氣了帶著委屈,在他胸前蹭了蹭。


    陳最靠著樹幹,抱著她,扶著她的頭發,心裏被柔意塞滿:“好,我知道了。”


    兩個人靜靜地抱了一會兒,蘇櫻子在他胸前悶悶的問:“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陳最知道,有些事早晚要坦誠相見,早早告訴她,也可以讓她有個準備,如果有一天她選擇離開,他絕無怨恨。


    微微歎了口氣說:“我,我有個不堪說的家庭。”


    果然是他家裏的事情,蘇櫻子抬頭,眼睛閃亮的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陳最眯著眼睛思忖片刻:“小時候我們家也挺幸福的,我媽是大家閨秀,很溫柔,也很漂亮。”他說起媽媽時嘴角帶著溫暖的笑意。


    蘇櫻子點點頭,看陳最和他妹妹的長相就知道,他們的媽媽必定是個大美人。


    陳最神色黯然一瞬繼續道:“但是我媽出身不好,我外公是資本家,我爸,是軍區首長,職位不低,他跟我媽一見鍾情,為了娶我媽險些被開除軍籍,他說即便被開除軍籍也要和我媽在一起,


    我媽被他感動了,為了和他在一起,寫了決絕書,和我外公斷絕關係,甚至在外公被批鬥的時候,她主動站出來指認外公的罪證,外公身心受創,不堪其辱,在某一天晚上上吊自殺了。”


    陳最眼神顫抖著慢慢訴說著往事:“在那個唯成分論的年代,夫妻父子,為了生存,反目成仇,相互揭發的事屢見不鮮。


    但是我媽為了一個男人害死了親生父親,這終究成為了她心裏的一根刺,因為她大義滅親的行為,和我爸順利走到了一起,


    我媽跟著我爸隨軍在海島住了幾年,那幾年她跟娘家所有人都斷絕了關係,外公一家也因為她的無情無義不再跟她來往,但是外公的死也成了他們夫妻之間的一根刺,隨時被撩撥一下,都會引起一場風暴。


    從小我就看著他們吵,吵得翻天覆地,摔的家裏一片狼藉,媽媽成分不好,所以島上的人也都對她很抵觸,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其實過得很苦。


    後來我爸等來一次晉升的機會,卻因為我媽的成分問題,被駁迴了,我爸大醉一場,說了很多抱怨的話,也說後悔了,後悔為了我媽毀掉一生的機遇。


    我媽哭了,她也後悔,後悔為了一個男人丟掉了親人,他們互相指責,互相抱怨,鬧得雞飛狗跳,我帶著嚇壞的弟弟和妹妹躲了出去,帶他們去海邊玩兒.......”


    陳最說話的表情越來越凝重,語氣越來越悲傷。


    蘇櫻子隱約想到了什麽,鑽進他懷裏,抱緊他。


    “我去幫他們撿貝殼,隻一會兒的功夫,弟弟就不見了,被海浪卷走了......”陳最閉起眼睛慢慢被痛苦的情緒淹沒:“我媽在海邊抱著弟弟的屍體坐了一夜。”他頓了頓:“後來就瘋了。”


    “天呐。”蘇櫻子在心裏默默的哀慟。


    陳最揉著蘇櫻子的肩膀,吸了口氣說:“那幾年,我每天都會做夢,夢到小弟卷在海浪裏,喊哥哥,喊媽媽,我覺得我也快瘋了,可是一個家裏不能有兩個瘋子啊。”


    那些過往的記憶再一次席卷而來,陳最心裏如驚濤駭浪。


    “剛開始她瘋一陣清醒一陣,瘋的時候胡言亂語,打我,罵我,還會說很多反動的話,給我爸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後來我爸就把我們和我媽送迴了京市,找人照顧我們。


    他自己在海島生活,一年也見不到他一次,過了兩年,他迴來了,要跟我媽離婚,我媽那天難得清醒,沒鬧,也沒吵,就跟著我爸去辦了離婚手續。


    後來我爸又娶迴一個女人,他們有共同的革命理想,是誌同道合天造地設的一對。


    後來我爸晉升,迴到了京市,還和那個女人生了個兒子。”


    “那你和妹妹?......”蘇櫻子想起那個嬌弱瘦小的小姑娘。


    “那個女人想做個好後媽,所以把我和妹妹接過去一起生活,我爸良心未泯,或許是愧疚,給我嗎媽一套房子,專門找人照顧她。”陳最扯扯嘴角,苦笑一聲:“我和小霏在那個家生活了五年,在自己父親的家裏,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小心謹慎,


    飯不敢多吃,覺不敢多睡,那是個陽奉陰違的女人,表麵上溫良賢惠,背著人,心狠手辣,小霏六歲就讓她洗衣做飯,刷鍋刷碗,寒冬臘月小霏的手都凍爛了,她說我們是軍人的後代,不能太嬌氣,我爸還誇她不溺愛孩子做得好。


    我為了小霏,小霏也為了我,我們相互依靠,忍氣吞聲,直到有一次小霏不小心弄壞了她兒子的玩具,臘月裏,被她轟出家門,差點兒凍死在外麵,


    我找迴妹妹,當著他們夫妻的麵,砸爛了他們兒子所有的玩具,那小子哭喊著打我,被我一腳踹了出去,那次我被我爸狠狠的打了一頓,後來我就帶著小霏一起離開那兒,和媽媽一起生活。”


    對於從小生活在孤兒院的蘇櫻子來說,有家,有父母是她最渴盼的事情,聽陳最沉重無奈的敘述,原來有家的孩子也不定幸福,甚至過的更痛苦。


    “苦了你。”蘇櫻子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相對於自己的死,更痛苦的是這世上有個人因為自己死了,那種恐懼無助她清楚。


    陳最把她的手攥在手心裏:“我來這裏下鄉,家裏隻有小霏一個人照顧我媽,我媽的病越來越厲害,前幾天小霏打電話來,哭著說媽媽走丟了,我不敢耽擱,當天就買票迴家了,來不及跟你告別,迴到京市,我爸已經派人把我媽找迴來了,小霏說她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看到我時,她瘋的更厲害,在她心裏始終是我害死了弟弟,這次迴去她犯病,跑到大街上哭鬧,拿著剪刀把自己頭發都剪了,她捧著頭發哭喊著爸爸,爸爸。”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也許你媽媽是在用這種方式懺悔,她也很痛苦。”蘇櫻子抱著陳最的胳膊,枕在他的肩頭,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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