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從田麗那邊拿到貨,晚上就不需要再進城了,從城裏迴來之後,蘇櫻子去了一趟紅星村,要告訴陳最今天不用再接她進城了。


    這幾天就該收麥了,各個村子嚴陣以待,備好工具,晾曬場地,為開鐮做準備。


    紅星村的麥田裏,大隊長董常山帶著村裏幾個幹部和陳最正在地頭查看麥田情況。


    董常山此時擰著眉帶著愁容問:“陳最,你確定最近有雨嗎?”


    陳最頷首:“最近一直出現絮狀高積雲,這說明空中氣流不穩,亂流豐富,最近空氣濕度也很大,都是下雨的征兆,而且我估計還有下冰雹的可能。”


    “冰雹?”下雨就夠頭疼的了,麥子眼看就要熟透了,要是一場大雨下來,麥穗會毫不客氣的發黴發芽,這要是冰雹,一陣亂打,麥粒直接被打掉進地裏,今年就得絕收。


    “我看陳最這話,說的也不假,老話說,棉花雲,雨快淋,我看著這天也不對頭啊。”村裏一個上年紀的大爺,看看天也是一副愁眉不展。


    董常山唿嚕唿嚕腦袋下了決心說:“那就搶收,爭取在雨來之前讓麥粒歸倉。”


    “可是這麥還沒熟透呢。”有人提出異議。


    “麥熟一晌,小麥成熟,一刻有一刻的變化,太陽要是曬得好,一晌就能熟透,咱們不如再等等,興許雨下不來呢,我看這天晴的好著呢。”也有人附和道。


    “老天爺的臉,說翻就翻,還是提早收割的好,總比顆粒無收的強,收割到晾曬也就四五天的時間,搶一搶還是有希望的。”剛才那個大爺提出建議。


    董常山點點頭:“通知社員,準備好工具,明天開鐮。”


    迴頭看了看陳最問道:“陳最,你之前說的那個什麽收割大鐮刀做的怎麽樣了?能用嗎?”


    “差不多了,下午能做出來,明天拿到地裏試試。”陳最沉聲,這時吳紅星跑過來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往路邊看。


    他看過去,路邊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朝這邊望過來,他眼底不自覺的蕩起一絲笑意,邁步朝路邊走去。


    “你怎麽來了?”陳最走到蘇櫻子身邊,看到她臉上紅撲撲的冒著汗,忍不住伸手想幫她擦汗。


    蘇櫻子往後躲了躲,嗔怪道:“幹嘛?大庭廣眾的,避諱一點好不好?”


    陳最悻悻的收迴手,一臉的不悅的吸了口氣,感覺自己像見不得人的小媳婦兒似的,心裏恨恨的,真想馬上名正言順的跟她在一起,摟摟抱抱貼貼。


    “我來告訴你,這幾天不去城裏了,田麗那邊的貨出了點兒問題,暫時拿不到貨了,你不要去村口等我了。”蘇櫻子跟他說道。


    陳最眉心一簇:“不能拿貨了?那你豈不是又少了一個進項,你現在存多少錢了?夠了嗎?”


    蘇櫻子抿抿嘴說:“快了,我再想想其它辦法。”


    陳最擰著眉低沉著聲音說:“眼看也沒幾天了,你還能有什麽辦法?我還得再等多久?”


    蘇櫻子看著他一臉幽怨的樣子,忍俊不禁:“快了,再等等。”


    “我不等了。”陳最從口袋裏拿出一卷錢塞給蘇櫻子:“這錢你拿去,退婚,馬上。”


    蘇櫻子看著手裏一卷大團結:“土豪啊?出手這麽大方?”


    陳最瞪她一眼:“什麽土豪,別亂話說。”


    對對對,這年頭土豪這個詞可不能亂說,會惹禍的。


    蘇櫻子抬手拍拍嘴巴然後問:“你哪來這麽多錢?”


    “你不用管,給你就拿著。”


    這話說的頗有點霸道總裁的意思,蘇櫻子心裏暗笑一聲,忽然想到前幾天馮曉陽跟他說的那些話,抬頭問道:“你是不是賣山洞裏的東西了?”


    陳最微微一怔,低沉著聲音說:“說了別管,這錢拿去,趕緊把婚推掉,我要名正言順的跟你搞對象。”


    蘇櫻子看了看手裏的錢把它塞迴陳最的手裏:“不好意思,這錢我不要,我這個人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尤其是熟人的,不好還。”


    陳最語氣帶著鬱悶,沉沉的說:“我又不是別人。”


    “那就更不能,山洞裏那些東西都是你心愛的東西,為了我,你倉促賣掉它們,不覺得可惜嗎?


    這樣以來,我心裏會覺得對你有虧欠,咱倆之間就不對等了,再說了退婚是我自己的事情,本來沒退婚之前撩撥了你,就是我不對,現在再用你的錢去退婚,那我成什麽了?”


    “你想那麽多幹什麽?我心甘情願的。”陳最不解的看著她,不明白她在執拗什麽。


    “可是,我不能那麽心安理得,將來咱倆在一起時,這件事會時刻提醒我對你有虧欠,我不喜歡這種感覺,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不在意,我會自己想辦法,你去把你的東西贖迴來。”蘇櫻子語氣堅定的看著陳最。


    陳最不理解她的執拗,但是也知道改變不了,隻好把錢收迴,歎了口氣說:“你呀,活得太透。”


    蘇櫻子笑道:“一碼歸一碼,感情是感情,錢是錢,即便咱倆將來在一起了,一旦有了利益糾紛,我也會毫不客氣的。”


    陳最低頭看著她,悶聲笑了笑:“小財迷。”然後正色道:“如果,這個坎真的過不去,需要人幫忙的話,第一時間找我,明白嗎?”


    蘇櫻子點頭:“知道了。”


    陳最看著她乖巧的樣子,忍住想揉揉她頭發的衝動。


    “對了,我估麽著天會下雨,我們村要搶收小麥了,你也跟你們村裏提個醒,最好早做打算以防萬一。”陳最提醒蘇櫻子,不管與許長青有什麽恩怨,麥收是大事,不能與個人恩怨混為一談。


    蘇櫻子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而且她看陳最一臉鄭重,便知道這事非同小可。


    “你還懂得觀天象呢?”蘇櫻子打趣的問。


    陳最低笑:“略懂。”


    “好,我知道了,那我走了,這幾天小麥搶收,大家都要忙起來了,忙完再見。”蘇櫻子深深的看了陳最一眼。


    陳最深情迴望,柔聲道:“好。”


    蘇櫻子迴到村裏,就去找了許長青,跟他說了可能下雨的事兒,建議大隊今早搶收小麥。


    許長青一臉鄙夷的說:“黃毛丫頭,懂什麽?小麥還沒熟透,搶收隻會導致產量減少,你按的什麽心啊?你怎麽知道天會下雨?還下冰雹?你以為你是誰啊?神棍呐?”


    蘇櫻子沉口氣:“我不想跟你吵,麥收關係到整個大隊一年的收成和村民一年的口糧,我不會給你開玩笑,麻煩你慎重對待,不要糾纏咱倆的私人恩怨。”


    旁邊一個大隊幹部也說道:“大隊長,我也聽到可能有雨的傳聞了,隔壁幾個村都打算搶收了,咱們是不是也要準備起來?”


    “滾蛋,我怎麽沒聽說有村子要搶收?你信一個黃毛丫頭的話?到時候產量減產,咱們大隊的收成墊了底,你負責?”許長青不耐煩的瞪著那個人。


    那人噤聲不敢再說什麽。


    “許長青,這件事關乎整個大隊的利益,你不要自作主張,最好召集大家商量一下,再做決定。”蘇櫻子堅持自己的主張。


    誰知許長青根本不理會她,從她身邊走過去,嘟囔了一句:“狗拿耗子。”


    “我c!”蘇櫻子心裏咒罵一聲:“王八蛋,蠢貨。”


    她看了看大隊裏其它幹部,剩下幾個人,低頭的低頭,出門的出門,也都不理睬她。


    “懶得管你們這群蠢貨。”蘇櫻子憤憤的走出大隊部。


    走在麥田邊的小路上,看著遠近高低一片金黃,一層層的麥浪,隨風起伏,沙沙作響。


    不遠處吳大爺正帶著和胖丫在地邊檢查麥子,他摘了一個麥穗,在手裏搓了搓,搓出麥粒,放在嘴裏咬了咬,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快了,快了,快熟了。”


    莊稼就是農民的命,從寒冬到酷暑,辛苦大半年就是為了最後收成的時刻,一場雨把麥子都爛在地裏,不得心疼死。


    蘇櫻子心裏微微歎息一聲,吳大爺看到她:“櫻子過來了?來嚐嚐這麥粒,香甜的。”


    蘇櫻子撿了一顆放在嘴裏,甜甜的,是小麥特有的香味。


    “吳大爺,萬一下雨了,這麥子怎麽辦呢?”蘇櫻子看著吳大爺問道。


    “呦,可千萬別下雨,麥子都長到這個程度了,萬一下雨,今年搞不好會絕收啊。”吳大爺一臉擔憂:“幾年前,遇到過一次麥收時節的大雨,那麥子全都爛在地裏了,發了黴,生了芽,雨水過去之後,地裏腐爛的一片烏黑,卻出了一層綠油油的麥苗,麥粒全毀了,那年絕了收,大家連飯都吃不飽,你那時候還小,應該是不記得了。”


    蘇櫻子默不作聲的看著這片麥海,低聲說:“吳大爺,你看著天會下雨嗎?”


    吳大爺抬頭看了看說:“看著天倒不像是有雨的樣子,但是老天爺的脾氣誰摸得準呢?


    我前陣子看見我家的喜鵲開始存糧了,心裏也是咯噔一下呢,俗話說喜鵲忙存糧,雨水要來到,但願老天爺能開開眼,給咱們莊稼人一條活路。”


    “天災難測,但事在人為,我們可以在大雨到來之前搶收,吳大爺,我聽說其它村為了避開雨期,都要開始搶收了,但是許長青卻不相信,不打算組織搶收,村裏還有沒有其它人,可以決定這件事?”蘇櫻子不想為了那個人渣,毀了所有村民的希望。


    吳大爺愣了愣看到蘇櫻子一臉肅然的樣子,心裏也沉了一下:“萬一真的有雨,搶收確實是上策。”吳大爺沉吟片刻後說:“村裏其它人都聽許長青的,不敢逆著他,但是有一個人可以鎮住他。”


    “誰?”


    “你二叔,蘇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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