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妄生:……細細一想,我其實,也沒那麽想知道。但最後吧,他還是把藥喝了,因為他餓得太過虛弱得直接倒在了床上,心口的劍傷又開始滲血,迫於無奈,他隻能幹了。這也太難喝了,簡直比凜冬之地的血還要難喝。“……你的醫術,誰教的?”他不會直接喝死了吧?譚昭將空了的藥碗收迴:“放心,喝不死你,喝死了你也就解脫了。”鶴妄生:……看著小孩又操縱著飛劍端碗離開,鶴妄生從前喜歡管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你以後要是入世……算了。”他自己的一生都過得糊塗,哪還有什麽臉去教小孩啊,至少人小孩大道理講得一套一套的,比他聰明多了。“什麽算了?我最討厭別人說話說一半留一半,你留著當宵夜?”說起宵夜,鶴妄生餓了,饑餓這種感覺,他自從築基之後就再也沒有體驗過了,沒想到啊他現在又體會到了:“我隻是想說,懷璧其罪,你能控製飛劍,說明已經通了靈竅,像你這般年紀通靈竅的,是邪修最喜歡采補的人選。”當今修仙界,修士若要修行,必須先通靈竅,人的身體有七七四十九個靈竅,通一個靈竅,引靈氣入體,便算作練氣一層,而練氣二層需要通七個靈竅以上,練氣三層便是十四個,層層往上推,七七四十九個靈竅全通後,便是練氣八層。等四十九個靈竅全部填滿靈氣後,便是練氣大圓滿,若有築基丹,便可衝擊築基期。而築基之後,人的身體會被靈氣衝刷,壽命增至兩百,靈竅也會隨之變成靈穴。而靈穴的靈氣容納是從前的百倍,若要晉升至金丹期,那所需靈氣簡直海量,這也就是為什麽如今修仙界金丹少見的原因。至於元嬰?反正鶴妄生是沒見過。“邪修?”譚昭又指向院子裏的那個人,“他這樣的?”“差不多吧,他應該是修行途中被心魔控製,所以……!!!”鶴妄生想起來了,“你打他,用了幾成力?”他雖然修為被廢,但至少眼界還在,此人雖然入魔,但修為應該在練氣七八層上下,這小孩鶴妄生瞬間就意識到了嚴重性:“小孩兒,如果以後有道宗的人要收你為徒,你一定不要答應。”譚昭:“為什麽?”鶴妄生像是陷入了什麽痛苦的迴憶,很久他才開口:“你隻要記住這點就好。”……糊弄小孩也至少找個借口吧,虧他還期待了這麽久。“知道啦,道宗是吧,這門派一聽就很厲害,怎麽會看得上我一個鄉野小孩。”譚昭說完擺了擺手,腳步鬆快地操縱著飛劍離開。這模樣,一看就是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鶴妄生心頭有些發堵,但也沒再說什麽,隻定定地看著門口,似乎是透過小孩兒看到了什麽讓他在意的東西。譚昭的廚藝很差,差到什麽地步呢?大概就是他敢熬藥給這人吃,但做飯?保不準還真能把人直接毒死。他不吃餓不死,裏麵那個卻不好說了。“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點野果子墊墊肚子,我要進城一趟,看在你剛才還算配合的份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帶?”鶴妄生喝了藥,身上的痛已經輕了很多,但他依舊一副厭厭的表情,其實他長得很好看,是那種光風霽月的好看,可現在他落入了泥潭,一身清名不再,配著眉間濃得化不開的鬱色,再沒有從前的意氣風發。如今,他不過就是個等死的失意人罷了。“野果就行。”鶴妄生看著眼前半大的孩童,懷璧其罪的道理,他比誰都懂,“你還小,一個人去城裏太危險了。”哪怕是最偏遠的南鬥城,人心的鬼蜮魍魎也不會少半分。以前是他太輕狂,不懂這世上有些事情是人力辦不到的。“廢話少說,你吃野果能飽,我可不行!”譚昭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我還在長身體,沒有你,我也得去城裏。”得虧是係統不在啊,要不然估計能在係統空間衝他翻一百個大白眼。這小孩兒的嘴巴可真厲害,鶴妄生居然找不到任何的話去反駁。“放心,你有事我都不會有事。”譚昭將飄在身邊的不給劍拿起來,他現在身量小,從前對他來說合適的佩劍,現在著實是有些太大了,“我的劍,就留給你防身吧。”鶴妄生不要,他現在就是個廢人,要劍何用?但這劍一入手,他就察覺到了:“這居然是一柄凡鐵?”“這當然是一柄凡鐵,難道你以為像我這樣的小孩子,能用得起靈氣蘊養的靈劍嗎?”譚昭說完,就在門口布了個陣法進城去了。至於院子裏的入魔老人,他倒是想拿人去換靈石,但考慮到自己現在的外在形象,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反正等裏麵的人好了,讓裏麵的人去換也一樣。從南鬥森林到南鬥城,若是普通人走上三天三夜都是腳程快的,但好在譚昭不是什麽普通小孩,天還沒黑,他就進了南鬥城。一進城,他先去城中的靈草鋪子換了點錢,雖然不多,但買幾天幹糧加上一份大陸地圖是管夠的。就是這南鬥城的民風太過淳樸,他一個小孩身上也沒幾個錢,從街頭走到街尾,居然吸引了三波敲詐勒索的。而且還一夥比一夥蠻不講理,對於這種連小孩子都放過的強盜,譚昭自然是反搶劫了迴去,這一路下來,他的荷包瞬間就鼓了起來。黑吃黑,不愧是發家致富的捷徑啊。兜裏又富裕了一些的譚昭立刻扭頭進了書齋,把關於玄澤大陸介紹的書都買了下來,又多買了一些易存放的食物,這才出城迴去。從南鬥城離開,天已經完全黑了,南鬥森林就像是蟄伏在黑暗中的異獸一般,譚昭在外圍看到了不少安營紮寨的修士,多是練氣一二層的修為。為了避免遇上,他稍微繞了點路,才往南鬥森林的深處而去。誰知道剛遠離人群踩上飛劍,譚昭就感覺到自己落在小茅草屋周邊的陣法就被破了,難道是夜晚出現了什麽妖獸?不是吧,他才走開這麽一會兒,小天道要救的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怎麽這麽命途多舛?譚昭不由加快了速度,但他的力量被壓製得厲害,哪怕他全力前進,也隻比走的時候快了一半。近了,譚昭已經看到了幽幽的火光,在夜晚的南鬥森林裏,它們變得格外地顯眼。鶴妄生的狀態非常不好,他一手抓著劍,劍尖不停地有鮮血滴落在地上,這些血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則是別人的。其實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可他的自尊,讓他做不出屈服於眼前這群雜魚的事情。“沒想到啊,天下聞名的鶴鳴公子竟也會落得如今這般狼狽不堪,鶴妄生,你還當你是從前的道門魁首嗎?”說話的青年眼帶飛白,憑白顯出了幾分刻薄之相,他在觸到鶴妄生的視線時有些不自覺的害怕,可轉念一想,此人早已被道宗廢了修為,如今這般,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縱然你從前有金丹修為,如今不過就是廢人一個,兄弟們,他抓了淩長老,咱們抓了他去道宗分部領賞去!”說罷,他便率先衝了過去。區區一個練氣五層啊,鶴妄生艱難地揮劍,這是一柄好劍,可惜他現在已經使不出它半分的鋒芒來了,幸好那小孩兒進城了,要不然怕是要被這群他心裏的慶幸還未落地,那小孩兒居然憑空出現在他身前,輕巧一劍,便將練氣五層的全力一擊盡數擋下。“我一走開,你就弄成這幅破碎的樣子,嘖。”鶴妄生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見小孩的眼神落在他手裏的劍上,剛要說句抱歉弄髒了你的劍,那邊的練氣五層就又攻了過來。“小心!”譚昭拿著一柄短劍,這短劍對於成年人來講可能有些短,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卻是剛剛好,他隨手挽了個劍花,甚至都沒用靈力,光憑劍氣,直接就將人掀翻了去。“我的不給劍很愛幹淨,你弄髒了,就得負責擦幹淨,明白嗎?”第75章 半副慈悲骨(四)“不給劍?哪個不給?”誰會給劍取這麽囂張的名字?!鶴妄生眉心一跳,卻見圍攻他的九人一齊攻了過來,黑夜裏森冷的兵器裹挾著殺氣,掩映的火光下,是一張張麵目可憎的臉。一瞬間,他又仿佛迴到了那一天的夜晚,那天也是這樣一個沒有星子的日子,他被道宗五大金丹用鎮派法寶困殺,從前對他諄諄教誨的師長在一日之間失卻了所有的溫情,在那之前,他從未想過他的劍……也會有背叛他的時候。鶴妄生沉浸在了痛苦的迴憶中,等他再清醒過來時,周圍躺了一地哎喲哎喲的南鬥城修士。“……你好厲害!”譚昭收了短劍,他善用劍,出劍卻並不喜歡見血,所以哪怕他把人都打趴下了,他的短劍依舊幹淨得纖塵不染:“我當然厲害,不然也不能英雄救美了,是吧?”鶴妄生語塞:“……你口中的美,不會是指我吧?”“那難道還是指我嗎?”低靈位麵的修仙界就這點不好,捆人還得親自動手,譚昭將夤夜襲擊的九人和入魔老頭拴在一塊,這才滿意地拍了拍手掌:“哦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名字啊,鶴妄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該叫什麽。”鶴鳴公子鶴妄生,從前他一向很自傲於自己的名諱,可現在它已經不再是一個好名字了:“你看著隨便叫吧,名字不過就是個代號罷了。”看著確實是沒什麽求生意誌啊,譚昭從背包裏掏出了一個餅遞過去:“吃吧,人在深夜肚子餓的時候,意誌力會格外地薄弱,我的建議是不要思考人生大事。”“……你怎麽知道我餓了?”他可是把盤子裏的野果都吃了。譚昭指了指自己手邊的短劍:“人用劍之後,往往很容易餓,而且你還得替我擦劍,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鶴妄生聞言,再也不試圖跟這個小孩講道理,畢竟他……真的講不贏哎。於是他乖乖在井邊洗了手,捧著餅子一口一口地吃著,他這幅模樣,看得被捆著的九隻雜魚目瞪口呆,怎麽迴事?說好的鶴鳴公子殘殺同門、墮入魔道、根骨俱消呢?特別是那練氣五層,被鶴妄生看扁也就算了,竟還被個孩子打得全無反手之力,他心胸本就算不上開闊,此刻竟在入魔老頭的影響下,隱隱有了入魔的傾向。譚昭見此,並起雙指直接點在此人的眉間:“抱元守一!好賴是個正派,你若入魔,我便拿你去換靈石!”這話著實刺耳,練氣五層本來都要入魔了,生生就給逼停了。見此人眼神清明起來,譚昭才給人兜頭潑了一瓢水:“自己修為還沒搞明白,就來管別人的閑事,這位道友難道出身道宗?”練氣五層一聽這般諷刺,氣得眼睛一翻,直接暈死了過去。好在他的同伴還都會喘氣,見他暈了,忙有人開口:“還請小公子高抬貴手,我們並無惡意,隻是受人之托來南鬥森林尋找失蹤的淩辰長老。”“既是找人,為何無故傷我的病人?”鶴妄生吃餅的動作一頓,卻是並沒有開口阻止別人吐露他的來曆,畢竟這小孩兒早晚都是要知道的。這迴話的人也算有幾分小聰明,已經隱隱察覺到這兩人的關係恐怕沒有多麽親厚:“那小公子可知,你這位病人的來曆?”哇喔,看來這病弱當真是來頭很大啊。譚昭看向情緒愈發低沉的病弱,然後開口:“你在教我做事?我想要救的人,便救了,你可以閉嘴了,他的來曆我暫時不想知道。”鶴妄生猛然抬頭,連吃餅都忘了咀嚼,這小孩兒……有點兒意思啊,於是他情不自禁地開口:“你當真不想知道?若我是世間少有、殺人如麻的魔頭呢?”“就你?殺人如麻?”譚昭雖然隻有一米三,但並不妨礙他此刻露出嘲諷的神情,“真是抱歉,我雖然人小,卻長眼睛了,相較於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傳聞,我更相信我的眼睛。”鶴妄生的心緒忍不住被這句話牽引起來:“那若是,你看錯了呢?”“那就錯了唄。”譚昭一向拿得起放得下,哪怕現在人變小了,日子還是照樣過,“既然你的餅吃得差不多了,就趕緊去洗劍。”人啊不能餓著,但也沒必要吃太飽,特別是這種心思敏感、修為被廢的曾經天才。洗完劍,又細細擦幹,夜已經很深了,從前鶴妄生並不需要睡眠,而現在他也依舊睡不著。他以為如此,可沒想到再一睜開眼,已是天光大亮。他迷迷糊糊地套上衣服推門出去,卻見本來綁在院中的九個雜魚,劈柴的劈柴,燒水的燒水,甚至還有一個在燒菜,仔細一看,燒菜那個似乎還是昨天那個練氣五層。鶴妄生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南鬥森林的天空,這是變天了?!“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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