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後,齊烈吩咐侍衛處理橫陳在地的喇嘛屍體,隻留下那隻怪異的鐵帽。


    「齊烈,你有沒有事?」


    見那血滴子落地,慌亂又驚惶失色的向芸兒趕忙走到齊烈身前,早忘了不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喊他真名的協定。


    「我沒事,你呢?」


    死裏逃生,齊烈激動的擁住她,心疼她受了驚嚇。


    「有你保護,芸兒怎會有事?」比起齊烈的安然無恙,她受點小驚小慌有啥關係呢?


    「芸兒!」看著向芸兒倉皇青白的玉容,又硬撐起精神來安慰他,齊烈感動的吻著她光滑的額頭。


    「咳咳咳!」


    已被忽略了老半天的齊龑,望著他們的濃情蜜意尷尬不已,為了阻止他們太忘我,他隻好以咳嗽聲提醒他們自重些。


    「芸兒,咱們進去,齊師父要處理這些殘局,咱們不便打擾。」齊烈橫了神色,詭譎的看了齊龑一眼。


    齊龑既愛殺風景,那麽他會派些工作給他,免得他無聊得發慌。


    「殿下受了驚嚇,是該入室歇息,但芸答應不可以。」齊龑低聲說。


    「齊兄,任何事都有我擔待,別找芸兒!」望著齊龑臉呈冷峻,齊烈心底已然有數,他護著向芸兒,不讓齊龑傷害她。


    「殿下多慮了。」


    齊龑瞅著師弟將向芸兒護在懷裏、心疼的模樣,知道自己就算想對她不利,恐怕也得先過師弟那一關。


    「齊師父有事找芸兒?」向芸兒已猜到是因何事,隻是還沒找到理由搪塞的她,麵容有些不自在。


    「有事請教芸答應。」齊龑眼神銳利的看著目光閃爍的向芸兒。


    「齊師父請問,芸兒知無不言。」


    齊龑詭譎的眸光,讓向芸兒暗暗滴汗。


    齊龑不動聲色的瞧了她一會兒後,才冷冷的問:「芸答應為何知道破解那鐵帽的方法?」


    對於齊龑的咄咄逼人,向芸兒不禁頭痛萬分。


    倘若不是她急中生智,道出製伏血滴子的方法,聰明過人的齊龑根本不會對她心生懷疑。


    可他也不想想方才要不是她,齊烈還有活命的機會嗎?幹嘛存心和她過不去,問這令她難以迴答的問題。


    如果她據實以告,她是飄流到清代,附身在芸答應身上的一抹遊魂,因此知道大清國祚盛衰,而且還明白太子胤礽做不了大清皇帝,他們會相信她所言嗎?


    思索了一會兒,向芸兒決定不坦然以告。


    「芸兒根本不知道破解那鐵帽的方法,隻不過芸兒在旁觀戰,急中生智罷了。」


    「是嗎?」齊龑懷疑。


    知道無法取信於齊龑,向芸兒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齊師父是懷疑芸兒,還是根本否決女流之輩?」向芸兒楚楚可憐地倚向齊烈,向他求援。


    「芸兒雖是柔弱女子,但她的聰穎可不輸男人!」齊烈睇著齊龑,責怪他懷疑自己心愛的女人。


    「殿下說的極是,但製伏殺人鐵帽豈是深宮內苑的女眷該懂之事?」齊龑毫不放鬆。


    凝視著自負又自大的齊龑,向芸兒不相信自己說服不了這個瞧不起女人的臭男人。


    「齊師父懷疑芸兒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向芸兒對齊烈嫣然一笑,感謝他的嗬護。「方才的混戰中,齊師父和殿下都盡全力一搏,半點武功也不會的芸兒一點也幫不上忙,所以隻好在一旁觀看,盡量不讓自己成為你們的負擔。」說至此,她的表情是極度歉疚。


    「芸答應說的是事實。」齊龑的表情極為嘲諷,意指她毋需說些廢話。


    哼,瞧不起女人?


    等會兒她向芸兒會讓這個自大自負的臭男人對她心服口服,五體投地!


    「就因為芸兒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看事情反而比武功高強之人客觀些。」向芸兒淡笑,言下之意是指齊龑是個有勇無謀的武夫。


    「芸答應不吝指教的話,齊某願洗耳恭聽。」


    齊龑豈會聽不出她話中的嗤諷,但他就不信一個深居簡出的女人,會有什麽客觀的看法。


    「哪兒的話,芸兒隻是說出自己的淺見罷了。」向芸兒歛下水眸一笑。


    哼,把耳朵淘幹淨點,你這個自大的臭男人,還是她的齊烈順眼貼心多了!


    「打從三個喇嘛入內要置咱們於死地開始,芸兒雖萬分害怕,卻處變不驚,畢竟芸兒是曾從閻王殿前走一趟迴來之人,橫豎人總歸得一死,芸兒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看得當然比你們清楚些。」


    話至此,向芸兒溫柔的迴視感動的齊烈一眼,小手自動覆上那雙會牽她一生一世的大手。


    「當芸兒瞧見喇嘛念咒後,那頂黑漆漆的怪鐵帽便朝著殿下亂飛,分明是想謀害殿下的性命,況且鐵帽內的扇葉快轉如飛、寒光四散,教人膽戰心驚;雖然英明神武的齊師父已解決了那三個喇嘛,但鐵帽還是繞著殿下飛轉,所以芸兒就大膽一想,那受了咒語的鐵帽一定得見血才會停下。」


    「那麽,芸答應為何稱它為血滴子?」向芸兒的說辭雖合情何理,但齊龑仍狐疑猜忌著。


    「那扇葉旋轉快速,若真停下,扇葉應是將鐵帽空隙滿滿合住,而鐵帽外形套住人的首級剛剛好,於是芸兒心想那鐵帽若真套上項上人頭恰恰在喉部,使銳利無比的扇葉滿滿合住,勢必會將人的首級割下,密不可分的扇葉恐怕淌也淌不出一滴血來。」


    向芸兒瞧著表麵不動聲色的齊龑,可心知自己已漸漸取得他的信任。


    「依照芸答應的推論,此鐵帽見血封喉,因而才會稱為血滴子?」齊龑望著向芸兒平靜的臉龐,一紫一黑的厲眸試著從她臉上看出破綻。


    隻可惜閱人無數的他,仍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事到如今,齊兄還對芸兒有所懷疑?」齊烈挑眉睇著他,「對了,芸兒這一提起,倒令我想起有幾位阿哥日前重金禮聘了許多術士準備對付我,據說他們擁有一種厲害無比的兵器,想必便是今日所見之血滴子。」


    齊烈對於齊龑逼視向芸兒的悍姿,瞧了心都疼了起來,因而不得不開口替向芸兒說話。


    「英雄所見略同,但殿下不覺得事出突然,很是湊巧?」齊龑邪魅的眼中仍閃著狐疑。


    聞言,齊烈不悅。


    「相信齊兄應該不是在暗示什麽吧?」齊烈臉一沉,攬住委屈不已的向芸兒。


    「快四更天了,大夥兒都很累,有事天亮以後再商議!」


    旋即,齊烈不發一語地護著向芸兒入室休息。


    不過,在齊烈心中已暗自決定提前出手盜秘圖,得手後便和芸兒遠離京城,免得她再卷入這場糾纏不清的是非中。


    「可惡,竟然讓他破了血滴子!」


    在綠柳低垂、涼風襲人的一座石橋上,三位身穿朝服,服上繡了數爪龍紋的皇室嫡親,似乎正商議著什麽事。


    其中一位勃然怒捶橋上的石坊,斯文的模樣看不出是弑兄的幕後策劃人。


    「怒啥?此次不成,還有下次!」另一位滿臉霸氣的皇室嫡親勸道。


    「你的腦袋混了不成?若不趁這次皇阿瑪不在宮裏下手,下次還不知道會不會有這種機會。」


    「百密總有一疏,咱們怕什麽!」


    「怕什麽?怕夜長夢多,怕殿下真成了皇上呐,傻子!難怪皇阿瑪隻賞你貝勒做,不封個親王給你過過癮。」


    「你說我傻?那你呢?空有賢德之名,私下卻滿肚子壞水,一心隻想除去殿下自登大位,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哼!殿下植黨培徒、私取國幣,多行不義的結黨營私之事,人人都得以將他揪出來!」


    素有賢明之稱的斯文阿哥言之鑿鑿,滿口仁義道德。


    「若說殿下結黨營私,那咱們重金請了喇嘛術士,不是與殿下的行為無異?」


    看不慣人拐彎抹角,另一名飛揚跋扈的阿哥嗤道。


    除去殿下、拉他下位是事實,這也是他們處心積慮在做之事,敢做就要敢當,還怕人說?


    「你嚷啥!怕人家不知是不?真後悔讓你參加這個計劃!」


    「你後悔了?難不成你想殺我滅口?」


    「你……」


    「我怎樣?想打架嗎?我奉陪!」


    在二位阿哥瞪目怒吼時,站在一旁沉默不語、頗具帝王之相的皇阿哥,及時製止了他們的爭吵。


    「吵吵鬧鬧的,這算啥?露了餡隻會爭功諉過,成得了大事嗎?」


    哼,這班辦事不牢靠的庸才!


    祖宗打下的山河若交到這些俗物蠢輩身上,豈不枉費先祖先烈流汗流血地從關外躍馬中原?


    不過話又說迴來,鷸蚌相爭,漁翁總是得利。


    現在的他不需親自鏟除異己,就有人急著出頭,他何不坐享其成,之後再好好收拾殘局?


    「好,咱們不吵,你倒說說看你有啥高見?」飛揚跋扈的皇阿哥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


    「先找些高手盯住胤礽和齊龑的一舉一動,倘若時機對了就先下手為強,提首級來者自有重賞!」


    顴骨外露、默然不語的皇阿哥,一出言淨是狠招。


    心眼深沉,做事為人謹嚴的他早懷疑不濟的胤礽有此能耐,竟可逃過喇嘛的兵器,所以心狠手辣的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想先殺了胤礽。


    假使殺手取下的是胤礽的首級,儲君勢必再立;倘若殺的是假殿下的話,也是替皇家鏟除孽障,算功德一件。


    不過這些心思他倒不點破,若出了事才有這班蠢才俗人頂著。


    「好,咱們就這麽做,我倒要看看胤礽有多大的本領,能逃得出咱們的手掌心!」霸氣跋扈的阿哥讚同地爽朗大笑。


    而素有賢德之名的皇阿哥隻是淺笑不語;不發一語的他,莫測高深的凝視著另一個心機深沉的兄弟。


    紫禁城平靜了一個月後,某個月黑風高的深夜。


    二名武功高強的蒙麵黑衣人躍過巍聳宮牆,飛躍畫棟雕梁,直到一座禁衛森嚴的宮殿前才停下。


    這禁衛森嚴的「絛雪齋」,是董妃生前最愛的宮殿之一,齊烈與齊龑在百尋不著秘圖之下,決定到絛雪齋再次尋覓。


    他們在絛雪齋前停滯半晌,互使了個眼色後,一提氣便躍上陡峭簷壁,入內尋找他們要的秘圖。


    進了絛雪齋,幽雅淡香圍繞在屋內,隻見一朵朵蓮荷插在瓶中供養,室內的陳設素雅整潔,可見宮內有人定期打掃整理。


    而絛雪齋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一幅繡工精美的鴛鴦戲水圖,畫上有順治皇帝親筆題了兩句詞,這二句似乎也深切的表達了他對董妃的嗬憐與情意深濃。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好個多情的君王!」


    揭下麵罩的齊烈,看著畫繡落款的兩行詞,不禁喃喃念道,感慨順治皇的有情有義。


    「你當真以為自己是愛新覺羅的子孫嗎?別太入戲,快點找秘圖才是正事!」


    齊龑不屑的一瞥,喝斥望著繡圖怔忡的師弟。


    順治再如何多情多義,在齊龑心中仍是奪人所愛的無恥之徒,造成滅門血案的始作俑者,所以他看待皇室的一切皆以仇視的態度。


    「遵命!」


    淡淡月光斜映在齊烈真正粗獷豪邁的麵容上,他以著不讚同的眼神看著頑固的齊龑直搖頭,對他憤世嫉俗之態度深表不以為然。


    逝者已矣,縱使過往有多少血淚傷悲,也隻能徒歎欷籲,他真不懂齊龑為何要將人生搞得偏激憤懣、怒雲滿天?


    為何他不務實些,勇往直前邁向光明人生?


    況且以齊龑幹練果決的統禦能力,必能讓龍天寨成為揚名江湖的武學世家。


    隻可惜,齊龑將天賦錯用在仇恨上。


    「還發愣?動作快一點!」齊龑不悅,狠狠敲了齊烈一記。


    「哼,這一拳先記著,改日奉還。」平白無故被打的齊烈雖不高興,但動作還是沒有稍微懈怠。


    他們二人在屋裏翻箱倒篋,仔仔細細的搜尋每一個角落,仍找不到秘圖蹤影。


    「這已是最後一個可能藏匿秘圖的地方,為何還找不到?」齊龑百思不得其解。


    多日來,他們在禦書房、乾清宮、坤寧宮、養心殿等多處尋尋覓覓,還是未找到師父齊焰所說的密葬董妃的墓圖,就連他們已到董妃生前最愛的絛雪齋還是尋不著。


    「師兄,莫非師父探得的消息來源不正確?」


    齊烈一語道出齊龑心中的疑惑。


    「不無可能,或許那是宮人為了訛詐師父的錢財才出此下策。」冷靜的一想,齊龑不得不說出他心中的懷疑。


    當年身為漢女的董妃與順治的纏綿情愛在深宮已掀起軒然大波,並造成順治與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母子失和。


    宮中傳言,董妃是被皇太後逼死的;也有人說董妃被皇太後逐出宮,出家為尼;更有人說她是仙女轉世,了結塵緣後羽化成仙去了。


    總之,在宮中這些時日,他耳聞諸多傳言,不知誰言是真、誰言是假。


    「就算師父被人訛詐,根本沒秘圖這迴事,但董妃仙逝總該有個墓塚,可是咱們到過往嬪妃的陵寢探尋,還是沒有尋到任何蛛絲馬跡。」齊烈提出疑點。


    師父倒真的給他們出了道難題。


    「不管宮中傳言如何,咱們還是得找出董妃遺骸,了卻師父的心願。」齊龑就事論事。


    「那咱們再到他處找找,也許能探到一些蛛絲馬跡。」齊烈提議。


    多待在宮中一日,他們勢必就得麵對重重殺機,所以還是快些完成師父遺願,遠離最是無情的皇宮。


    「情非得已,隻好如此。」齊龑道。


    正當他們離開絛雪齋之際,五個殺手從屋外躍進來,咻的一聲,他們手上的長刀飛出許多金蛇朝他們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齊烈抽出軟劍,而齊龑也手握鐵扇迎戰。


    交戰中,事情卻萬分詭異,那滑溜的金蛇一碰到齊烈與齊龑的兵器便堅硬如鋼鐵,並將他們手中的武器纏得死緊,讓二人和殺手間的交戰不能取勝。


    不知雙方打鬥了多久,隻見其中一個殺手念了咒語,一條原是鋼鐵般硬的金蛇又活靈活現的朝齊龑吐著蛇信,尖銳的利牙毫不留情的咬住他的手臂,蛇尾還緊緊繞住他的脖頸。


    「師兄!」見齊龑被襲,齊烈快又狠厲的解決了一個殺手後,便朝他飛身撲去解救。


    齊烈小心翼翼的與狡猾的金蛇纏鬥,軟劍一揮,終將金蛇首尾斬斷,而齊龑被緊勒住的頸子才得以鬆綁。


    「小心,這邪門的蛇有毒。」齊龑捂住傷口對他警告。


    「哼,血滴子、放妖邪毒蛇,皇室子弟煮豆燃萁,相逼不成就狠招盡出,真令人大開眼界。」


    與師兄背貼背應戰的齊烈諷刺皇室無兄弟情。


    「看來咱們早已被盯上,毋需多說,保命要緊!」齊龑斥罵齊烈到了這節骨眼,還淨說些風馬牛不相幹的廢話。


    刀光劍影中,眼看他們二人迎戰這詭譎的殺手還有妖邪毒蛇,他真擔心今晚他們是否能全身而退。


    然而,齊龑的擔心也是齊烈心中的疑慮,師兄弟二人心有戚戚焉。


    「師兄,倘若咱們二人不能共進退,求師兄務必帶著芸兒迴龍天寨!」


    「你跟芸兒會和我一起迴龍天寨!」說至此,齊龑已有不祥之感。


    揮劍擋住利刃,齊烈滴下汗粗著嗓喊道:「師兄武功和才智樣樣比我高強,有你在,芸兒和她腹中的胎兒才能脫困。」


    他們二人恐已成了眾皇子圍剿的獵物,唯今之計就是保全性命脫身,他日再另想法子尋秘圖。


    「芸兒有孕?你的手腳還真快!」發出暗器射向來人,齊龑訝異,轉過頭看他一眼。


    「謝謝誇讚。」


    齊烈自負的露齒一笑,忽瞥見殺手朝齊龑砍來一刀,他臉色一沉,擰眉一運氣,推開了險些被砍中的齊龑,眨眼間,那銳利的刀刃已插入齊烈腹中。


    「齊烈!」齊龑心神俱裂的喊。


    「快走,別忘了保護芸兒!」齊烈撂下話便擋住所有迎來的殺手。「快走啊,否則禁軍來了,你我非但走不成,連芸兒也性命難保。快走,別讓我白挨刀!」他頭也沒轉地大聲喊道。


    「你……看緊自己的命,我會迴來救你的!」無奈之餘,齊龑一咬牙,提氣躍上窗欞,縱入黑夜逃逸。


    身負重傷的齊烈揮著軟劍擋住剩餘的殺手,以及大批從門外湧進來的禁軍,孤軍獨鬥的他已殺紅了眼,拚了命也要力保齊龑全身而退。


    齊烈不知齊龑是否能脫困,他隻知道自己能和這班人周旋多久便多久,直到他雙眼昏花、全身血跡斑斑,不支倒地時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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