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興江上,寬闊水道中,各類船隻往來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其中有近二十米寬,七八十米長的大型貨船。也有三四米長,一米多寬的小型漁船。但要說最多的,則是十多米到五十米之間的格各式貨運客船。


    其中,一艘二十多米長,五六米寬的三層遊船在這些船隻並不算顯眼。而說是三層,其實最上層也隻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房間,僅僅用作觀賞沿江的風景。


    主體結構,主要還是中層和下層。中層長度隻有船體總長的三分之二,約莫十五六米的樣子。而這十五六米的長度,則被分為了三大一小四個房間。


    最下層,則被分割成了兩個區域,一半用作置放食物用具,一半則用作船員休息室。因為船隻不算大,所有操作人員加上船老大和廚師,也不過九個人。


    雖然環境略差,但分出上下鋪來休息倒也不算擁擠。和陸上的居住條件肯定沒法比,但比起一般船上船員的待遇,還是要好很多。


    最上層的觀光房間中,青靈讓逍遙遊保持撐開的狀態,懸浮在空中給她提供涼意。青靈本人則躺在竹床上,感受著身體隨著船隻在水中起伏,陷入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


    本來青靈想著是弄條小舟泛舟於江上,興致來了就到水裏遊一遊的。不曾想,朱芸雯好心之下,卻弄了這麽一艘大船過來。


    雖然從舒適度來說,肯定是這遊船要舒服很多,不過青靈卻是覺得有些累贅。隻是考慮到要帶上鴛鴦姐妹,青靈最終還是接受了朱芸雯的饋贈。


    可真來到龍興江上後,青靈卻是有些失望。倒不是龍興江的水質被汙染了,龍興江水是幹淨清澈的,隻是水上來往的船隻太多了。


    青靈本來想得是泛舟江上,然後興致來時跳到水裏撲騰幾下。


    可這麽船來船往的,青大庭廣眾之下跳到水裏撲騰,莫名的有些羞恥。不得已之下,青靈隻能放棄了這個念頭,而是改為在船頂觀賞風景。然後看著看著,就想睡覺了。


    中層的一個大房間中,甄可憐此時正盤膝坐在地上修煉。隻是從甄可憐緊鎖的眉頭來看,這修煉的進展似乎並不大的樣子。


    甄可憐邊上的房間,是屬於青靈的臥室。再過去的一個大房間,則是擺放著一些樂器,圍棋之類用作消遣的物品。此時鴛兒和鴦兒兩姐妹,就正跪坐在棋桌前對弈。


    這倒不是鴛鴦姐妹有意耍滑偷懶。隻是青靈和甄可憐,一個躺在頂層睡懶覺,一個窩在寢室練功,卻都不需要兩姐妹在一旁伺候。


    有心去下層幹點活計,可兩人雖自認為婢女,但青靈並未收下兩人的賣身契。並且對船老大介紹時,朱芸雯也並未說兩人是侍女身份。


    所以兩姐妹對於船老大來說,也是屬於客人一類,自然不會讓她們插手這些髒活。


    事實上兩姐妹也沒什麽船上作業的經驗,真想幹點什麽。除了拖地抹桌子,卻也做不好什麽正經事情。無奈之下,兩姐妹又隻得返迴了中層。


    兩姐妹也是沒想到,有一天她們也會成為無所事事的閑人。不適應的確是有些不適應,但兩人總不能因為不適應去打攪兩個主子吧!


    幸好朱芸雯在安排之初的時候,就考慮到了江上行舟時間長了也無趣,所以特意弄了一個娛樂室。擺放了一些樂器玩意,用作消遣。


    隻是青靈對這些古代娛樂方式真的沒啥興趣,寧願躺在頂層睡午覺,也不下來玩。甄可憐更是癡迷修煉,哪來的心情玩物喪誌。結果,最後這娛樂室反倒是便宜了鴛鴦姐妹。


    像樂器這種需要一些功底的技藝,兩姐妹並未學過,自然也玩不好。再加上隨意玩弄可能會打擾到青靈和甄可憐,即便有心嚐試,但最終兩姐妹還是選擇了下圍棋。


    作為古代重要的消遣手段,圍棋在鳳棲閣也備有不少,供給客人對弈解悶。作為高級侍女,若無客人點名,兩姐妹日常的空閑時間還是蠻多的。


    空閑之餘,自然要找點事情打發時間。尋常姑娘還可以刺繡閑聊。但這樣簡單的事情,作為鳳棲閣的侍女,卻是無法做的。雖說兩姐妹也能識字。可她們的識字量,讀讀白話報紙還行,真要弄點書籍話本,兩姐妹也真看不太懂。


    如此一來,反倒鳳棲閣內常年閑置的一些娛樂器具,是兩姐妹可以偷偷耍下的。而相比較弄不好就變成噪音,還容易損壞的樂器。沒啥動靜還結實的圍棋,自然成了首選目標。


    說起來,兩姐妹最開始對圍棋的興趣,還是因為一些客人在按蹻之後,閑暇之餘詢問兩姐妹是否會下圍棋。有些興致高脾氣好的,還會手把手的教兩姐妹對弈。


    在下棋方麵,兩姐妹的天賦也是不錯。有所成後,那些愛下棋的客人時不時就會找兩姐妹對弈幾局。一來二去的,倒也有些新的名聲。如此再過幾年,說不定還會有棋藝雙絕的名頭產生。


    因為對閣內生意有益,朱亮倒也並未製止。即便發現兩姐妹拿閣內棋具偷偷對弈,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追究。


    雖然並沒棋譜,也未接受正統教學。但兩姐妹天賦不錯,加上客人也會指點一二,時間長了,兩姐妹棋力倒是不低。


    不過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兩姐妹之間,反倒是一直顯得蠢蠢的鴦兒的棋力要更高一些。相比較下棋,鴦兒更多的時候卻是有些出神的望著窗外。隻是在鴛兒落子之後,才迴過神掃了棋局一眼,然後信手拈來落下一字,繼而繼續望著窗外。


    反倒是一直顯得聰明伶俐的鴛兒,在對弈上顯露出了絕對的弱勢。每落一子,都是緊鎖眉頭思慮半天,這才小心翼翼的落下一子。待鴦兒落子,便十分情緒化的時而懊惱,時而緊咬下唇,然後陷入再一次的苦苦思索。


    在這棋局上,兩姐妹的形象反倒是逆轉過來了。沒人會想到,處處比鴦兒強的鴛兒,在對弈這件事情上輸的一塌糊塗。


    仔細想想,倒也正常,圍棋本來就不是你聰明棋就一定下的好。有時候,反倒是平日裏看著愚笨的人,對下棋反而有著天賦。真正的聰明的人,因為思慮太多,反而可能下不好圍棋。


    至於為什麽能在這種情況下,一眼就能看出一模一樣兩姐妹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因為鴦兒頭上的傷勢未好,還纏著布帶。


    這一局棋的時間,卻是百分之九十都費在鴛兒思考上了。


    特別是越到後期,鴛兒思考的時間也就越長。鴦兒,則是一直保持著信手拈來的效率。也正是因為這樣,鴦兒望著窗外出神的時間也越來越久,甚至數次都沒來得及及時落子。


    鴛兒雖因為將大部分的腦力都用作思考棋局,而變得有些反應遲鈍。可鴦兒這三番幾次的反應不過來,甚至後麵還需要鴛兒叫才轉頭落子的反應也太明顯了。


    鴛兒隻是變得有些遲鈍,又不是真傻了。見到鴦兒這個反應,頓時有些惱怒。


    這並非是鴦兒輸不起。棋力有差距,鴛兒自然得認,也沒想著用姐姐的身份占什麽便宜。可鴦兒這目中無人的態度,就太傷鴛兒作為姐姐的自尊心了!


    再次輕聲唿喚鴦兒無果之後,鴛兒用手指重重敲擊了一下桌麵,惱怒道:“三娘!你要是不想和我這個臭棋簍子下!直說就是了!外麵不過是些江水船隻,有什麽值得看這麽入神的?還是說,你覺得看那些水,也比和我下棋有意思!?”


    三娘是鴦兒的本名。隻是最初時,為了防止叫錯名字。即便是私底下,鴛兒也一直叫著鴦兒,極少再叫三娘這個本名。可但凡叫鴦兒三娘,卻也表明鴛兒真的有些生氣了!


    “呀,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聽到鴛兒這麽叫自己,知曉姐姐很在意下棋這件事的鴦兒連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怠慢姐姐的!隻是,隻是前頭應該就快到明江入口了吧!”


    此言一出,鴛兒怒氣全消。鴛兒也明白了,為何鴦兒此時心不在焉,頻頻失神。隻因,鴛鴦姐妹的老家,便是在明江分支邊上的一座小村莊中。


    鴦兒卻是,有些想家了。其實何止是鴦兒,鴛兒又何嚐不想家呢!隻是作為姐姐,鴛兒自然不能像鴦兒表現的那麽脆弱。幽幽歎息一聲,鴛兒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見鴛兒也是一幅思鄉的模樣,鴦兒幹脆大著膽子提議道:“姐姐,不如我們去和主子說說,讓主子順帶我們迴家裏看看!左右一兩天的時間,主子心善,想來應該會……”


    “住口!”鴦兒也沒想到,她看似合情合理的提議,卻引得鴛兒勃然大怒!


    伸手指著鴦兒的鼻子,鴛兒的指頭都快戳到鴛兒的臉上了。


    嘴上,鴛兒更是毫不客氣的說道:“主子不把我們當下人!你還真把自己當客人了?!三娘!我告訴你,你若是敢到主子麵前多嚼一句舌根,以後就別叫我姐姐!還有,以後這些小心思,都給我好好收著!要是再讓我聽見你說這些有的沒得,我就把你舌頭給拔了!!”


    鴦兒都能想到,不久就到明江,離家也不遠了。鴛兒能想不到?為什麽鴛兒一直不提?直接就當沒這迴事?不就是不能迴去!


    鴛兒也不是冷血的人,又怎麽能不會想家。


    可是,迴家還不容易麽!單純的隻是迴去,幾天前鴛兒就能帶著鴦兒迴家了!又何必苦苦哀求青靈,以至於鴦兒還碰了個頭破血流!


    迴家容易,後續的麻煩才是真正的禍事!鴛兒死乞白賴的要跟著青靈,不就是為了不給家裏添亂!本來青靈就老大不願意收下她們,還是看鴦兒犯了混,才勉強收下的。


    鴦兒現在倒好,一開口就要迴家!


    迴家之後呢?!別說青靈壓根沒收她們的賣身契,就是真收了。以青靈之前表現的態度。看到她們一家團聚,說不定直接把賣身契一遞,就又放她們迴家了!


    到時候,在父母千恩萬謝中,你讓鴛兒怎麽開口,說要繼續跟著青靈!她們父母不理解不說,還把青靈給逼著做個惡人!


    這種事情,你讓鴛兒怎麽開口!


    也就是說,鴛兒之前辛辛苦苦操作一番,鴦兒還碰得頭破血流,現在傷都沒好呢!結果,現在鴦兒一開口,事情就又要恢複到原來的軌跡。


    你讓鴛兒如何不氣惱鴦兒的口無遮攔。


    但這其中的門道,鴛兒又不能說給鴦兒聽。


    左右和鴦兒說了也是白說,這種煩心事,鴛兒這個做姐姐的焦慮就夠了。鴦兒本來就不聰明,聽多了更傻了怎麽辦!做妹妹的,老老實實的聽姐姐的安排就好了!


    見鴛兒如此發怒,鴦兒也是嚇得眼角含淚,連忙搖頭道:“我,我錯了!姐姐!我一定不和主子說這些的!以後,我再也不想這些了!姐姐你別生氣!”


    看著鴦兒膽怯的模樣,鴛兒怒氣頓時消了,不禁又有些心疼。


    起身走到鴦兒身邊,抱住鴦兒的腦袋替她順了順頭發,鴛兒柔聲道:“不是姐姐不想帶你迴家。隻是,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三娘,乖,聽話!以後你會明白的!”


    被鴛兒這麽安撫,鴦兒也放鬆了下來。在鴛兒懷中蹭了蹭,鴦兒輕聲道:“嗯,我相信姐姐!姐姐從來沒害過我!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靜靜的抱了一會。鬆開鴦兒,鴛兒轉頭看了看外麵的太陽,然後說道:“現在快到用午膳的時辰了。走吧,我們去替兩位主子將吃食端過去。這局,就算是平局吧!”


    說話間,鴛兒動作很自然的伸手往棋局上一抹,然後舉止優雅的朝外走去。


    看著被瞬間攪亂的棋局,鴦兒呆愣了兩秒,對著鴛兒的背影尖叫道:“姐姐,你又耍賴!明明再下十幾手,我就該贏了的!怎麽能叫平局!”


    見自己的小心思被鴦兒識破,鴛兒轉頭對鴦兒閉著左眼吐了吐舌頭,笑道:“這怎麽能叫耍賴!這是做姐姐的特權!誰讓,你是我妹妹呢!”


    說著,鴛兒蹦蹦跳跳得離開了房間。也就在這種姐妹獨處的時候,鴛兒才會展現出,不過青靈前世高中生年歲該有的,屬於少女的古靈精怪。


    鴦兒也隨即站了起來,追上去喊道:“我再也不相信姐姐了!”


    頂層,青靈坐在竹床上,聽著兩姐妹玩鬧的動靜,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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