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的閨房在二樓,打開窗戶,就能看到不遠處的詩詞大會。


    青蓮守在這兒一待就是個把時辰,她扒著窗棱,眼巴巴的瞅著樓下不遠處的人們,柳試訓還沒來呢!這蔡大蟲怎麽辦事的?!


    傍晚時候,太陽落下,管家掌了燈,丫鬟怕風硬,小心勸她關上窗,她不樂意,正要發脾氣,樓下響起一串清脆的女聲,


    “青蓮姐姐!”


    上樓梯的咯吱聲和幾個姑娘的說笑聲,原來是幾個相好的閨閣小姐也來了,這是過來拜訪她呢。


    其中跟著的有兩三個麵生的丫頭,也沒人特意介紹。


    寒暄了一陣兒,眾人見青蓮心不在焉,正要走,一個紮著羊角辮的青衣姑娘輕輕拉了青蓮一下,原來青蓮的衣帶開了,剛才沒留意,這會子踩在腳下,還跟腳上的繡球纏在了一起,丫鬟沒在身邊,青蓮弄了幾下,沒弄開,正要喊丫鬟,那青衣姑娘蹲下,“姐姐,我來吧!”笑著邊說邊替她解開衣帶,然後站起來給她係好,整個過程輕柔自然,又大方得體。


    “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邵夢嬌。”


    青衣姑娘笑起來燦若星辰,那是青蓮和二夫人夢嬌的第一次見麵,夢嬌極盡巴結之能事,青蓮卻渾然不知,反倒對她印象極佳。


    目送走姑娘們,她急忙搜尋人群中柳試訓的身影,登高望遠看得清楚,丫鬟瞅著自家主子傻笑起來。


    柳試訓來了!


    她噔噔的下樓,心情雀躍,朝柳試訓奔去。


    樓上定位不難,下樓找人卻不容易了,來了不少家眷朋友,官場同年,人還不少,青蓮尋了好一會兒,在一顆大柳樹下找到了他。


    蔡大蟲不見人影,隻見柳試訓一個人。他站在人堆裏,宛如鶴立雞群。


    人群中有人即興賦詩,柳試訓聽的出神,青蓮並不急著打擾,偷偷站在一旁觀看。


    “稚童采茶觀興鹿,老牛識途吃嫩草。若問人間好心情,最是無事晚霞天。”


    其中一人即興發揮,朗聲頌道,眾人拍了拍手,叫好聲不斷。


    一人拍了拍柳試訓的肩膀,“怎麽,也不見兄台鼓掌相應,看來自己揣著更好的?”


    “此詩本來一般,但它應了景難度就大了。小生很是佩服。”柳試訓道。遠處掛了一幅畫,此詩前兩句正是描繪那副畫,西天紅霞一片,很是應景。


    這番話說的很合適,詩主很是受用,哈哈大笑。


    “敢問這位兄台,可有好詩?”


    “小生拙才,不敢造次!”


    “都是好興致,來一首吧。”


    柳試訓推辭不過,沉『吟』一會兒,高聲朗道,“書棱有齒字難斷,學海無崖心不悔,鯉魚龍門騰空躍,學子詩會論英雄!”


    “好!”眾人有叫好聲不斷。


    “在下王強,字典朗,中的是金科探花!兄台貴姓,如何稱唿,此次是何名次?”


    “在下柳雲,字試訓。說來汗顏,小生這次隻是中了舉。”


    這一句話,眾人就不說話了。不少人心裏犯了嘀咕,一個小舉子,也配來參加詩詞大會!再看他,越發覺得一副窮酸相,有幾人更是『露』出鄙夷神『色』。


    “哼,一個小小的舉人,也鬥膽敢在紀大人的詩會上『露』臉作詩,不知天高地厚,真是豈有此理。”眾人之中自有心高氣傲蠻橫無禮的,不知哪位說話極其不客氣。


    柳試訓心中不滿,可他知道分寸,壓抑住不語。這些人都是寒窗苦讀才有今天,排名是他們的血汗,他們引以為傲,自然十分看重。


    可畢竟都是讀書人,不該話語如此刻薄。後麵幾人有說風涼話的,話裏對舉人很是瞧不起,柳試訓沒怎麽滴,紀青蓮不痛快了。


    “舉人怎麽了?你們當中也有不少從舉人走過來的!狗眼才看人低!”青蓮站出來,她自覺底氣很足,一開口卻柔聲細語,在眾人聽來聲如蚊蠅。


    柳試訓一瞧是她,頭都大了,怎麽在哪兒都能碰見這招人煩的!蔡大蟲在青蓮哪兒為了邀功,說自己為了請柳試訓,軟磨硬泡費勁了,可實際呢,蔡大蟲壓根沒提青蓮,隻說是紀大人的詩詞大會邀請,柳試訓是什麽人,巴不得的事兒,屁顛屁顛就來了。


    柳試訓心煩意『亂』,但又發現,她這一開口,雖然輕飄飄的,可在場的每個人都不說話了。


    他迴頭瞪了這女人一眼,在場的日後都是官老爺,說不定自己的前途命運還握在他們手裏,她這也太多事了!


    他正要趕她走,王典朗走上前來,推開他,畢恭畢敬的向青蓮作了個揖,柳試訓大驚,這是作何?


    “青蓮小姐,小生這廂有禮!剛才不知這位兄台是小姐朋友,冒犯之處,請多包涵。”


    青蓮從小溫柔懂事,從未做過出格的事,此次在這麽多男子麵前『露』麵,是一時衝動,此時醒悟過來,早已麵紅脖子赤,拉著柳試訓就要跑,可柳試訓不聽他招唿,他此時正疑心難道是王典朗看上了這青蓮小姑娘,那他更不敢造次。


    青蓮拉不動他,迴頭怨道,“試訓,走啊!”


    “青蓮小姐,你莫胡鬧!”他甩開袖子,極其不耐,差點把青蓮拽倒。


    這一下惹了眾怒,一群人圍了上來,試訓暗道不對頭,一個丫頭片子,至於麽?


    “青蓮小姐,我看這位舉子有點不太識抬舉!”王典朗不客氣,拉下了臉子,眾人附和。


    青蓮又臊又氣,這時蔡大蟲跑了過來,流裏流氣地拉著青蓮就跑,“俺爹爹來了,伯伯讓我過來喚你呢!”


    青蓮拽不過他,不情願地被拉走了。


    看著倆人走遠,王典朗迴頭不屑地掃了柳試訓這個愣頭青一眼,扭頭就走。


    眾人四散而去,一個同樣窮酸模樣的書生靠上前來,用胳膊肘碰他道,


    “大兄弟,你還不知道這姑娘是誰吧?”


    “小生不知。”


    “紀大人,你知道不?”


    “您說的可是戶部尚書紀大人,舉辦此時詩詞大會的紀大人?”


    “不是他老人家還能是誰?”


    “小生隻是聽說,願今日有幸得償所願能見上一麵。”


    “哦,原來如此。兄弟,你的運氣來了,日後發達了,可莫忘了小生我啊,我姓張,叫達濠,單吊一個信字。”


    “何來運氣?”


    “我看剛才青蓮小姐對你百般殷勤,不正是你的運氣嘛。”


    “此話怎講?”


    “青蓮小姐,正是紀大人的掌上明珠。”


    後來這個後生說了什麽,柳試訓是一點也沒聽到,他的腦子蒙了,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砸中了。呆站了良久,一抹笑容爬上他的臉頰,眼眸深處,欲望醒來了。


    從此之後,他對青蓮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青蓮迴想這段往事,總是怨恨自己瞎了眼。正是自己的過分堅持,爹爹辭了蔡大蟲,全力扶持女婿柳試訓。做了戶部尚書的女婿,柳試訓是揚眉吐氣,左侍郎親自登門拜訪,各路官場同僚齊開綠燈,又會鑽營,從此之後官途通達。


    即便這樣,在爹爹出事的時候,他撇的幹淨不說,竟還落井下石,真是混蛋。


    三妹聽她講完過去的往事,心痛不已,陷入沉默。


    青蓮擦幹眼淚,強顏歡笑,拉著三妹的手,“我是恨他們,可我更恨自己!一切孽緣都由我生!”


    “這倆人真挺招人厭,原本就不喜歡那個二夫人,現在聽來,你相公跟她一路貨『色』,都該死。”


    “我此時巴不得他們死,對他早就沒了半分真情,你讓我對他百般柔情,我想象這一幕都作嘔。”


    “那你什麽打算?”


    “我隻有一個打算,讓他倆血債血償。至於我自己,如果老天憐我,給我一口青燈,我願許身佛門,洗淨身上的罪孽。如果老天憎我,我願自剜謝罪,化作一縷青煙,去追尋娘親。”


    三妹把她摟住,傻丫頭!她心裏有點喜歡這個柔弱中帶著剛強的女人。三妹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仿佛不是為了魁剛,隻是為了幫這個女人得償所願抱打不平。


    三妹不願再強求她,倆人打道迴府。三妹決定不用青蓮親自出馬了,處理這樣一個癟三,還不有的是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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