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是派人查過大將軍家姑娘的。此時看著跪在地上的幾個貴女,一麵生氣一麵又覺得納悶。聽說將軍府姑娘從小習武,武藝十分了得……從小習武還被撓花了臉,武家的姑娘真能耐。


    夏花端坐在上首,臉上都結出冰渣子。


    姑娘們各有各的理,吵得人頭疼。不過夏花靜靜地聽完,稍稍已聯係,差不多能拚湊出了整件事。


    原來,還不止武家和將軍府,禮部尚書的姑娘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起先是她與武家姑娘說閑話被將軍府的姑娘撞見,鬧了口角,進而引發一場衝突。由她起的頭,偏她分毫沒傷到。


    不肖多想,夏花立即瞥向左側一臉委屈的尚書府姑娘。


    這種的把戲,當初摘星樓不知發生過多少。


    裝委屈裝無辜,是夏花的拿手好戲。這姑娘裝委屈連她的半分精髓都沒學到,夏花都懶得拆穿。


    不管怎樣,容貌毀了,大將軍家的姑娘是真廢了。至於武家的這個,出手傷人太過狠毒,可見其心性。按理說也該一起被退出宮去,但夏花不敢擅自作主,請示過蕭衍再做決定。


    難就難在如何安撫將軍府。


    好好的嫡長女弄成這副模樣,是個人都受不住。更何況據說將軍府疼女兒疼得十分厲害,一家子大男人就這麽一個姑娘家,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若是迴府,她家中怕是要鬧翻天。


    夏花思索了半天,覺得自己沒能力處理。


    她隻是個以色侍人的,背後沒人撐腰,別自作主張為好。夏花有自知之明,幹脆都丟給蕭衍去處理。


    這般,先把幾個哭鬧的姑娘給安撫下來。


    命人快去請了太醫,又遞消息去各個姑娘府中,夏花轉頭乘了歩輦去尋蕭衍。


    其實換個立場思考,今兒這事兒於她來說不算件壞事。四個將來有可能壓在她頭上的大山,被武家姑娘一爪子撓廢了一個。另兩個經此一事,很可能被退迴去。可不就是個好消息?


    儲秀宮跟禦書房之間相距甚遠,要走好一段路。


    此時綿綿細雨早已停了,路麵濕漉漉的。怕打滑摔了,內侍們抬著夏花一路走得很慢,力求穩當。夏花趕過去都過了申時。


    禦書房裏還在忙,在門外都聽見裏頭的斥罵聲。


    蕭衍正在為晉州水患一事發脾氣,滿含怒氣的嗓音時不時飄出來。可以預想到,禦書房裏跪了一地的官員。


    夏花心裏暗道不好,來得不是時候。


    福成聽了外間小太監報信,匆匆出來見她。


    左右儲秀宮那點事急不來,夏花可不想這個時候撞刀口去填蕭衍的火氣。便跟福成說了幾句話,坐著歩輦走了。


    水患一事災情頗重,蕭衍今日本來興致不高,不想進後宮。忙完了才聽福成說淑妃下午來過,想了想,攜著一身火氣去了鍾粹宮。


    既然來了,該說的夏花一定會說。


    還別說,這次鬧劇的幾人中,確實有蕭衍內定的皇後人選。聽罷了夏花的描述,蕭衍一腳踹翻了殿中的香鼎,怒不可竭。


    他一邊冷笑,一邊不知在罵誰地接連罵了好幾句蠢貨。


    夏花都不敢插嘴!


    次日,給了處置結果。


    處置得利落,將軍府的姑娘送迴,並作主為她指一門好親。武家的姑娘沒動,私下罰了三十個手板。毀容之事,他徑自定了禮部尚書府的姑娘的罪。直言她小小年紀內裏藏奸,不配入宮。


    這般一鬧,四個候選人去了兩個。


    夏花翻著名冊朱砂筆劃掉兩個,淺淺勾起了嘴角,對這個結果略微滿意。


    不管誰在其中做了什麽,結果是好的便好。


    經此一事,儲秀宮裏蹦躂不停的貴女們徹底消停了。


    畢竟那般貴重的出身說退迴去就退迴去,太恫嚇了。尚書府的姑娘那點手段不過是姑娘家的小心機,若是平常,算不得大錯。可蕭衍這般不留情麵的做法,嚇壞了好些心裏虛的貴女。


    此外,所有人對武家姑娘的敬畏,也更深了。


    武琳琅雖說被罰了打手板,但細細算下來,以她做的事來說,她什麽實質的處罰也沒有受的。


    陛下明擺著包庇,儲秀宮的嬤嬤哪還敢真打?


    意思到了就算罰過了。


    武琳琅心裏泛甜,暢想著將來的日子,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競爭者已除掉兩個,有資格會搶她鳳位的就剩一個帝師府的姑娘。武琳琅盯著唯一剩下的,很有些蠢蠢欲動。若不是怕緊跟著後頭再鬧一迴蕭衍會煩了她,武琳琅恨不得立馬動手。


    儲秀宮之事,嚴格算下來是夏花失職。


    蕭衍沒怪罪,但不知何時起,後宮傳起了淑妃能力不足的笑話。夏花管著宮務,還得分心操心選秀。連日的操勞,著實累得夠嗆。


    某日午後,她才小憩起身,突然兩眼發黑栽了下去。


    釵環珠翠等人正端來洗漱器具,見狀嚇得半死。


    銅盆熱水灑了一地,內室伺候的亂成一團。主事嬤嬤經曆的事多,穩重。立即指使人將夏花扶到榻上,轉頭叫人傳太醫來。


    淑妃如今正獲聖寵,太醫署再不敢耽擱的。


    太醫匆匆趕來,夏花喝了三四杯茶下去,煞白的臉色已然好轉了不少。


    前些時候夏花曾找太醫號過脈,為了子嗣之事。這迴來的還是謝太醫,他一瞧夏花的臉色,便知她近來沒有好好休養身子。


    「娘娘,您的身子您自個兒要愛惜才是。」


    謝太醫跟夏花大過交道,知道她是個和善的性子,蹙著眉頭話說得重,「您身子被虧得太過了,您自個兒不愛惜的話,將來子嗣艱難可就晚了!」


    這話說得太重,夏花臉唰地都白了。


    她也知道眼下休養身子重要,畢竟子嗣才是立身根本。可眼看著秀女進了宮,宮裏馬上就要大換血。她忍不住把暫時落到她手裏的宮權,抓的更牢些才心安。


    這一操心起來,就很難好好休息。


    「謝太醫,本宮的身子……」夏花心裏慌,臉色就更難看。


    「……您的臉色,比上次還差些。」


    謝太醫歎氣,上前來為她號脈:「罷了,淑妃娘娘您要記住臣下的話,切不要因小失大。」喝了那麽些避子湯下去,真多虧了父母給了一副好身子,否則落個終身無子都半點不算虧的。


    夏花伸手,謝太醫手指搭在她的腕子上。


    內室沒人敢說話,鴉雀無聲的,夏花心更慌。


    隻見謝太醫的眉頭越蹙越緊,臉色也越來越複雜。夏花心中涼了個透,心道她不會真虧空了身子吧?


    這般一想,懊悔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謝太醫才驚疑不定地放下了手。


    「謝太醫……」


    夏花抿了抿唇,啞著嗓子問:「本宮的身子……可是沒救了?」


    她這話一出,內室的幾個伺候的宮人臉都煞白了。


    謝太醫慢慢撚著胡須,沒開口。


    沉吟了片刻,他突然問了一句:「娘娘的月事,可是晚了?」


    「比上個月,晚了六日。」珠翠立即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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