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一口氣提上來快噎得她翻白眼了。


    周斯年人才走沒一會兒,鹿鳴宮的教養女官就追了過來。


    不光她女官身後還跟著一幫因蕭媛失蹤找得快急瘋了的宮人。這個教養女官是蕭衍親自派來她身邊指教規矩的,蕭媛有些怕她見女官板起臉心有不甘也隻能又羞又怒地迴去待嫁。


    申時三刻,開宴。


    陳氏素來甚少出現在公眾場合一來年歲大二來身份高。今日進宮參宴卜一出現就引得眾官家女眷與她見禮。


    此次她特意帶了兩個曾孫一起博藝怕生,紫衣紫杉貼身看顧著。


    兩個生的跟小仙童一般的男娃娃坐於陳氏兩側,穿一樣的衣裳,帶一樣的小帽兒,別提多打眼了。恰恰這娃娃又一個見人就笑,一個小大人似得能說會道,叫一群夫人封君們看得眼熱不已。


    兩孩子沒坐一會兒,就被皇貴妃娘娘請去鍾粹宮吃點心。


    夫人們轉頭便說起了京城的時興事兒,若說最值得談的也就幾件事。其中一件是周家主母突然被送去家廟祈福,兼祧的長房不滿一月便被送迴王家,另一件就是二皇子出生。再一件,就是氣焰囂張的張家前段時日突然偃旗息鼓。


    陳氏在場,自然不會拿人家家事兒當麵說。聊了聊時興的穿戴打扮,轉頭就說起皇貴妃娘家不久前進了京之事。


    一個消息靈通的貴夫人笑說承恩郡公唯一男嗣,怕是要年後娶親。


    雖說夏家的底子薄了些,但架不住夏家女婿一個比一個厲害。這一聽說夏青山未婚,好些家中有未出閣姑娘的人家心思立即就活泛了起來。


    有些心眼兒熱的,忍不住就向陳氏打聽。


    有一個打聽,其他有意向的自然不甘落後。夏家是新貴,若是真嫁了進去,可就跟皇家也攀親帶故了。心裏盤算打得啪啪響的夫人們,從旁敲擊地詢問陳氏,夏青山的情況。


    陳氏就沒跟夏家打過交道,哪裏說得出什麽。


    張口笑了笑,接不上話來。


    在座的可都是人精,見陳氏不自在便不追問了。隨口接了一句,笑著又把話題給岔了開。又說起張家的那林氏突然變了風向之事。


    出了府,陳氏這時候才切實地意識到,夏家是真的起勢了。


    說是吃宮宴,實則動筷子的人在極少數。


    在聖上麵前,出了錯可是要影響官途的,誰也不敢喝酒就怕醉後失態。大部分人吃菜也都隻沾幾筷子就罷手。皆都是看看禦前表演,全神貫注地聆聽聖諭,以便被點到名字時能及時答出話並答得出彩。


    可就在宴上,定國公周伯庸卻當場為已逝長子的子嗣請封世子之位。


    周斯年楞了一下,神色有些怔忪。


    蕭衍執盞半倚在扶手上,嘴角挑了起來:「國公主意已定?」


    周伯庸跪在下首,額頭點地:「我兒斯雅十七歲為大康戰死沙場,如今次子感念兄長年少之誼,兄友弟恭臣甚是感動。此番次子願將世子之位讓出,臣便厚顏為長子之子請聖上降封。」


    蕭衍瞥著周斯年的神色,沉吟著今天這話他是應下還是不應下。


    按他原本的打算,這兩個爵位本都是周斯年的。雖說過繼給大房的那個孩子也是他的骨血,但宗法上,已經是大房的子嗣。若說周斯年對此有異議,他便再做思量。


    「請聖上降封。」


    見蕭衍久久沒說話,周伯庸又重述了一遍。


    周斯年抬眸迎向蕭衍的視線,沒作猶豫,起身也走出列席跪在周伯庸下首。附和周伯庸的決定。


    蕭衍的手指在扶手上點了點,朗聲應下。


    這日宮宴歸來,周伯庸手裏帶著為博藝請下來的定國公世子的冊書。夏曉迷迷糊糊地聽見太監尖細地嗓音宣讀聖旨,有點懵然。


    定國公世子現如今是她兒子?


    然而新晉小世子爺周博藝小娃娃,已經歪在他爹的懷中睡得像隻小豬崽子。她看了眼同樣睡成小豬崽子的永宴,心裏突然有些愧疚。


    一同出生的兩兄弟,從這一刻起就天差地別。


    周斯年心情有些複雜,但卻不覺得愧疚。


    他撫了撫夏曉的臉,低聲道:「莫要覺得愧疚,博藝被分出去總是要多些補償的。至於將來我們的其他孩子,女孩兒爺自可以保她一輩子金尊玉貴,至於男孩兒,前程自己去掙!」


    「……我的孩子,總不會活在長輩的蔭蔽之下。」


    夏曉一愣,突然有些驚喜。


    老實說,古代世家子對祖上蔭蔽子嗣看作是理所當然的。周斯年這樣的想法,有些不合時宜,倒更像現代的家長。


    夏曉恍然間想到,將來她若與周斯年有更多的孩子,爵位怕是不夠分的。自古不少為爭搶爵位弄得兄弟倪牆的例子,她是不是該盡早做這方麵的教育?


    周斯年將孩子抱進屋,迴頭見夏曉蹙著眉似乎陷入沉思。


    問了,知道她的想法,周斯年挑了挑眉。


    「放心吧,爺會好好教導的。」他的兒子若那樣沒出息,他就打斷他們的腿!拍了拍她,周斯年將人牽迴屋裏,「兄弟倪牆這等事兒,決不會發生在永宴幾個兄弟身上,爺說不會就定然不會。」


    這日夜裏,別宮又熱鬧了一場。


    因著婚禮在大康舉辦,喀什王子的婚房便暫時由蕭衍撥的別宮代替。喀什王子將長公主迎娶迴別宮當夜,竟然一步沒進婚房,反而在婚房的耳房裏,將長公主的送嫁宮女給開了臉。


    這事兒一鬧出來,長公主的臉麵就丟盡了!


    她自然不容許一個鳥不生蛋的彈丸小國給她羞辱,連夜進宮去討要公道。蕭衍彼時正在鍾粹宮與夏花漸入佳境,箭在玄上,自然就沒空去管蕭媛哭什麽。


    蕭媛便這般在殿外跪了一夜。


    次日一早,蕭衍才滿臉陰鬱地見了她。聽說齊佐這般下她的臉麵,當即也有些惱火。羞辱蕭媛,就等於在下大康的顏麵。


    於是,立即命人去將喀什王子請來。


    齊佐既然敢這麽做,根本沒在怕的。左右他是個渾不吝的做派,進了大康就丟過一次人,這迴更不怕丟人了。


    於是直言他感念大康皇帝賜婚的恩德,本不願意多做糾纏。但既然長公主不顧臉麵,他就不得不為自己討個公道,然後便將禦花園之事和盤托出。說,若大康皇帝不信,自可找長寧侯問問。


    蕭衍的臉色極其難看,將教養女官也叫了過來。


    「公主申時至酉時期間,不在鹿鳴宮?」


    教養女官一聽,立即就知道長公主出去那段時日惹了禍。她倒是想否認,但鹿鳴宮不知她一個,這事兒不少人知道,又哪裏說得出假話。抖擻地跪了下來,白著臉直說陛下恕罪,是奴婢失職。


    她這般一說,蕭媛的臉就白了。


    「……後來在哪裏找到人的?」


    「禦,禦花園……」教養女官趕緊描補說,「不過奴婢過去之時,園中隻有殿下一人。並未看到長寧侯的身影。」


    「不巧,小王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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