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年又驚又急,莫不是不曾開口解釋,她對他寒心了?他驀地想起前車之鑒,於是別扭解釋道:「蕭媛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京城了。一月後,她與喀什王子定親,之後朝賀結束,便隨喀什使者離京去和親。」


    「爺不會讓她再傷到你的……」


    夏曉垂著眼簾看立在馬車下的清雋如修竹的男人,眸色沉沉,麵色淡淡。


    他又嚐試著與夏曉說了幾句話,夏曉一律不給迴應。周斯年心裏一咯噔,抿了抿嘴,意識到事情嚴重。


    夏曉看著他,沉默了。


    許久才問了一句:「周斯年,是不是因為我出身低微,所以在你們周家人眼裏就命如草芥?」


    這話一出,周斯年臉唰地就白了。


    然而,不等他反駁這句話,馬車便跑動了起來。周斯年怔忪了許久,心口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疼得他心慌。


    迴到府中,蕭衍的罰執行後,周斯年便臥床了。


    閔氏沒料到周斯年會被閉門三月。他人在府中,她在弄些什麽動靜少不得會被發現。閔氏氣得咬牙,隻覺得這淑妃莫不是專來克她的!


    但主意已定,她是輕易不會改。


    閔氏照常去交際,還親自請老王妃辦了一場詩會。這番動靜不算小,果然被周斯年發現了。周斯年還當她不死心,冷著臉去攔了她,再次鄭重表示他決不會再娶。


    閔氏冷笑:「誰叫你娶?我這是為斯雅娶妻!」


    周斯年眉頭微蹙,以為自己聽錯了。


    「兼祧兩房。」閔氏此刻半點不心虛,他周斯年不想好她隨便他,「可憐我斯雅孤身一人長眠地下,將來連個燒香祭拜的後人都沒有。我做主,娶一房妻。」


    周斯年不可置信:「母親!」


    「你身為他嫡親的兄弟,為他留個血脈怎麽了?」閔氏不以為然。


    周斯年眼睛瞬間猩紅,怒極暴喝:「絕無可能!」


    「怎麽?你這不孝子是要攪合了你兄長的親事?」


    閔氏氣狠了夏氏兩姐妹主意打得當當響。借了她兒子的手來跟她打擂台?


    哼,她倒要叫她們好好瞧瞧自個兒的斤兩!


    「周斯年我今兒個就把話挑明了。」閔氏冷冷一拂袖冷笑「人我都看好了就吏部侍郎家的庶長女。斯雅的婚事勢在必行!」


    周斯年臉上沉得滴水,心中膈應得說不出話來。


    於周斯年來說這輩子最敬重之人並非定國公,也非閔氏陳氏而是兄長周斯雅。現如今閔氏突然拿周斯雅出來作筏子周斯年心寒的同時更覺得惡心。


    若閔氏當真為了兄長而娶一房妻他沒意見。但打著兄長的名頭娶進來卻叫他去碰,完全不可理喻!


    「母親,你就不怕兄長怪你嗎?」


    周斯年一雙眸子猩紅語氣極重地道:「若單單隻為了與兒子置氣你將他的親事拿來作筏子,就不怕兄長將來不認你這個母親?!」


    「周斯年你住口!」


    這話一下戳到了閔氏的痛處,她的臉上眨眼間燒紅一片。這點隱秘心思被挑出來她心裏又愧又驚。可她又早與吏部侍郎夫人透過口信兒,這事兒對方同意了現下就差挑明下定了。


    閔氏慌張地怒道「我這事為了斯雅好他這一脈,我絕對不會教他斷絕!」


    這般吼出來,閔氏心中又好過了些。


    沒錯,她確實開始起意之時是為跟人較勁,但若真能為周斯雅留下血脈,也是好事一樁。斯雅孤孤單單一人,誰說她不心疼?


    「你莫要巧舌如簧,我今兒就說明了吧。」閔氏鐵了心要娶,「斯雅的這房媳婦,別在背後給我耍手段,這事兒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方才動作過大,周斯年背後的杖傷有點滲血,額頭也有點冒虛汗。閔氏的強硬是前所未有過的,心裏認定他有了夏曉忘了娘,扭著脖子對他的臉色視而不見。


    周斯年道:「行,您要娶,我定不攔。但我不願做的事兒,沒人能勉強!」


    說罷,他冷著臉就要走。


    「由不得你!」


    閔氏唰地抬起眼眸,惱恨非常:「周斯年你這沒情沒義的,你怎麽忍心斯雅的香火就這麽斷絕了?信不信以後你這一脈都被人戳脊梁骨!」


    周斯年額頭的汗浸濕了鬢角,臉蒼白如紙。


    「這件事,我會與你父親商議的。」


    閔氏看他虛弱的模樣,眼裏快速閃過一絲心疼。但周斯年這頑固性子,讓過一迴,這次她決不退讓,「為人子女的親事,自來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與你父親定下即可,用不著你同意。你若敢從中作梗……哼!」


    末了,直接命下人送世子爺迴房。


    周斯年心頭如火燒,陰著臉,大步離開雙禧院。


    兼祧兩房這個提議,一經提出就得到了陳氏與定國公的拍手讚同。


    確實,長子長孫早逝後繼無人,若真娶一房迴來,至少族譜上斯雅也不是孤零零的一支。閔氏不提兩人還未曾動過念頭,這一提起來他們的心思就活了。


    傳宗接代是一輩子大事,自古以來,道理如此。


    閔氏見都答應了,立即鼓動一家子都來找周斯年遊說。周斯年煩不勝煩,身子又不舒服,因此態度也便不太好起來。這般一折騰,周家當夜就發生了激烈的爭執,鬧得鄰府都驚動了。


    周伯庸更是被他氣得當場取了鞭子來,狠狠抽了周斯年一頓。


    傷上加傷,周斯年連夜就發起了高熱。


    情況十分兇險,當夜去宮裏請了禦醫,動靜不小。


    夏曉聽得臉色極其難看,坐立難安,沒想到周家人會這般固執。不知道周斯年怎麽樣了,她心裏擔心就睡不著,等著禦醫的迴話。夏花幹脆叫了內侍去看看,看完立即遞口信兒來。


    好在周斯年自小習武,身體底子好。


    高熱燒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身上就退熱了。


    夏曉鬆了口氣,周家定還亂著,琢磨著叫夏花傳個話去國公府。讓那內侍將孩子給抱出來。永宴養在雙禧院夏曉沒指望,博藝不親近閔氏,定還在周斯年的身邊養著,抱過來應該不難。


    誰知這孩子沒要到,卻聽說身體還傷著的周斯年進了宮。


    夏花聽說他此時正在禦書房裏,跪求蕭衍收迴他定國公世子的冊書。


    擺手示意宮人褪下去,夏花著實沒弄明白這周斯年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琢磨著要不要將這事兒告訴夏曉。


    夏曉這邊確實早知道了,周斯年是夏曉的夫主,他進宮之事宮人們就有沒敢瞞她。


    夏花歎氣:「不去看看?昨夜還高熱,身子怕是還虛得很……」


    「我能去看看?」


    夏曉正在想事情,聞言驚奇地看向她,「我能隨便走動?禦前也可以?」


    「我帶你,應當沒問題。」夏花嗔怪她,這宮裏除了她沒人分位比她高,「你說你,這還坐得住?好歹是你孩子的親爹,怎麽就不曉得關心一下?」


    沉吟了片刻,她搖了搖頭。周斯年家裏鬧得這般大,若是定國公看到她出現在一旁,指不定會讓場麵更亂。若是暴怒起來,打死周斯年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不出麵,少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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