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鎮位於龍王島最西端,一座巨大的土丘宛如龍頭抬升。


    龍王廟在土丘之上,龍首鎮在土丘之下。


    鎮子不大,多是香蠟紙錢的店鋪,今日恰逢中元節,又是龍王考驗開始的日子,因此鎮上張燈結彩,人頭攢動。


    青州人和越州人走到一塊,正如先前龍頸鎮那老者所說,如油遇上了火。楊真一路行來,就見到不下十場打鬥,而因由往往不過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南蠻子你瞅啥?”


    “瞅你個侉子又怎麽了?”


    “你再瞅瞅試試!”


    “試試就試試。”


    譬如此類對罵片刻,然後兩幫人便各自抽出兵器打成一團。


    大約是楊真與虎嘯刀這幾天頗為出名,再加上不久前戰鬥過一場,路上行人對他指指點點的多,膽敢上前挑釁的一個都沒有。


    甚至當他走上街道,人群也會主動地讓出一丈左右的空地。


    “為啥要怕他啊?”


    “噓,少說話……這人殺了望風城上百號人。”


    “看不出來啊,他瘦瘦弱弱的……”


    “看不出來就對了,別惹他,趕緊離遠一點。”


    這種畏之如虎的態度,讓楊真想找個人打聽一下消息都不行,他還沒把目光盯在誰的身上,那人便連忙轉過身去鑽進人群。


    楊真討厭這種被圍觀的感覺,皺了皺眉,忽然躍上房頂。


    那店鋪的老板見人爬到自己房子上,怒氣衝衝地跑出來正要大罵,被夥計扯著衣服嘀咕了幾句,也隻好一臉憤懣地重新進屋。


    人在高處,視野廣闊。


    剛看了半圈,就見遠處煙塵飛揚,一匹黑馬撒著歡地圍著一群人踢,它的旁邊一個小不點兒飛來飛去,不是李貓兒是誰?


    楊真看得眉頭大皺,踏著屋頂朝那邊縱躍過去。


    這群望風城的武者奉了五公子的命令,追了好久才見到騎著大黑馬到處逛的李貓兒,原想著不過是個小丫頭,卻沒料到一人一馬比泥鰍還難抓。


    大黑馬不僅跑得飛快,把他們的馬遠遠地甩在後麵,居然還懂得“拳腳功夫”,兩三個武者根本拿他不下;而那小丫頭更是輕功卓絕,若非她沒有傷人之意,手中一把短劍早就把他們殺幹淨了。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被她用短劍抽得鼻青臉腫。


    楊真掠至近旁,這群武者看了他一眼,忽然間打了個唿哨,隨後一哄而散。


    “……”


    楊真剛把刀抽出來,瞧見這種場麵頓時無語。


    他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什麽模樣,可是對於望風城的大部分武者來說,他絕對是個煞星。


    先是力克陸隨雲,之後在迎賓樓斬殺十餘名武者,又追殺了周八公子和胡三管家——若非周五公子在後麵壓陣,他們壓根不願意再招惹楊真一丁點兒——這小子裝作後天武者,想扮豬吃老虎,騙鬼去吧。


    大家不過是出來混口飯吃,沒誰願意好好的把腦袋往別人刀下麵送。


    “喵一,這群壞人一直追著喵想抓喵。”


    見到楊真,李貓兒歡唿一聲,跳到了他的肩上,然後氣鼓鼓地抱怨道。


    楊真歪頭朝上看了看她,發現她還是狸貓的脾性,無奈地道:“那你就不要自己一個到處跑了。”


    “可是喵一天天練功好無聊的。”


    “如果不練功,剛才他們就不會跑,而是要追著我殺了。”楊真搖了搖頭,把她從肩頭上揪下來,重新放到大黑馬背上,“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殺人?”


    “咦……”


    李貓兒咧了咧嘴,她覺得殺人的感覺實在很不好。


    隻不過楊真已經問了,她也隻好咽了口唾沫央求道:“喵不殺人好麽?”


    “好。”


    楊真本就沒想過讓她出手,從腰帶裏摸出魚鱗交給李貓兒:“你帶上這個。”


    李貓兒搖搖頭,沒有去接:“喵一要跟人打架,還是喵一帶著吧。”


    “我是武者,一切對外物的依賴最後都會成為提升的桎梏。”楊真笑了笑,道,“跟練氣士們擁有數不清的底牌手段不同,能走上巔峰的武者從來都是由血裏殺出來的。”


    李貓兒歪著頭眨了眨大眼睛,她一點兒也不明白楊真說的是什麽意思,但是她忽然覺得這時分的楊真真的很好看。


    楊真跨上大黑馬,坐在李貓兒的身後,把魚鱗細心地綁在她的頭發裏麵,隨後拍了拍馬背,對大黑馬吩咐道:“去上麵龍王廟。”


    大黑馬輕嘶一聲,感覺這位小主人比起老主人的樣子,雖然還很弱小,但氣質已是越來越像了。


    它邁開長腿,風馳電掣般掠過人群,站到了土丘的最高處,吸引過所有人的目光。


    “望風城的崽子們,去告訴你們家的周五,想要東西就讓他自己來取,我就在這裏等他。”楊真在馬上揚聲道,他看見人群中有先前見過的望風城武者,於是指著他們道,“否則過了今晚,莫怪我對望風城所有人大開殺戒。”


    那幾名望風城武者的臉色立刻變了。


    這少年有鋒利無比的虎嘯刀,又有矯健快速的大黑馬,若是真的一心為敵,在這隻能進不能出的龍王島上,足以殺得他們出不了門。


    雖然他們人多,但是擋不住人家既厲害,又跑得快啊。


    幾名武者互相看了看,終於有兩個人轉身離去報告周五公子,另外兩個人則留下來,想看看楊真究竟有什麽布置。


    比起望風城武者們的驚慌,其他人則驚愕了一下之後,立刻轟然議論起來,個個臉上帶著興奮。


    “約戰了,約戰了。”


    “他才殺了一個周家老八,現在又約戰周家老五?這是要斷望風城的根啊。”


    “誰知道原因麽?”


    “好像是周家老八想奪他的馬……”


    “屁,我聽說是望風城的劍屠先前殺了他家,奪了他家的青玉劍,人家來報仇的。”


    “胡說八道,明明是他殺了周八後搶了什麽東西,周家老五又想搶迴去,你們沒聽他說想要東西就讓周五來取麽?”


    “誰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眾人互相看了看,紛紛搖頭。


    “他有虎嘯刀和青玉劍,不如我們叫他嘯玉好了。”


    “小玉?你他·媽·的在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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