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遊雖然消失了,但雷火仍在肆虐。


    雷火的威力不斷疊加,摧枯拉朽,再沒人敢在雷火的附近停留片刻。


    老君法術的造詣早已經登峰造極,那雷火的威力雖然巨大,但絕不會傷及無辜,隻集中在方圓三尺之地,護著唐三藏而已。


    天空發出清脆的撕裂聲,乃是被雷火刺破。


    雷火左近的天地靈氣全都沸騰,然後分解,最後消失不見。


    一股所有人都認不出的力量在蠢蠢欲動,吞噬一切。


    白骨夫人化成一個長著巨大雙翅的粉紅骷髏,站在雷火中央,默默承受著一切。


    骷髏被火焰包圍著,露出莊嚴肅穆之像,艱難地邁著步伐,一寸一寸地靠近唐三藏。


    九記雷火。


    十記雷火……


    隨著雷火的轟擊,骷髏的顏色從粉紅變成通紅,再變成了暗紅,搖搖欲墜。


    骷髏不認輸,還想前進,但最後終於寸步難行,被雷火定在場中。


    雷炎冒起百丈高下,吞噬了骷髏。骷髏堅持不倒,雷炎減弱,緊跟著雷炎再度漲大,又湮沒了骷髏。


    如此循環往複,即便是旁觀,也知道其中的痛苦非言語能夠形容。


    骷髏不甘心,發出巨吼。吼聲並不淒厲,隻有不甘。


    唐三藏距離巨大的骷髏隻有咫尺,看著她堅定無畏地撲向自己,不由得為之動容。


    “施……施主……你這又是何苦?”


    吼!


    大骷髏不說話,隻發出一聲嘶吼。在使出全力的情況下,她的身體往前移動了半寸。


    一道更大的雷火砸下,周圍的泥土融化沸騰,消散於無形。骷髏站在虛地上,搖晃了三下,幾乎散架。但她仍不放棄,雙手亂舞,距離唐三藏隻差分毫。


    肉眼可見,骷髏的身體已經出現了數不清的裂縫,再有幾記雷火,她怕是就要萬劫不複了。


    盡管如此,上到阿彌陀佛,下到小妖怪奇勝都對這個白骨夫人佩服不已。


    以法身力抗老君的雷火,前後相加一共十九次,還能屹立不倒,實力如何且不論,這份勇氣就足以令人佩服。


    烈焰蒸騰,唐三藏在禁法的保護下感覺不到絲毫熱度,但他目睹白骨夫人一步步靠近,承受無限痛苦,心中戚戚然。“阿彌陀佛,施主難道就非要吃了貧僧嗎?”


    “師父……要你一塊肉,我就要替師父取到……”白骨夫人終於發聲,聲音是從嘴縫裏迸出來的。


    “你……你如此執著,沉淪苦海,可前途無路,何不迴頭是岸?”唐三藏不理解白骨夫人的堅持。旁的妖怪想要吃自己,絕不會堅持到這個程度。


    “你一路向西,非要到靈山不可,這難道不是執著嗎?”


    “貧僧的執著是為了天下蒼山,是對。你的執著是為了吃我的肉,是錯!”唐三藏搖搖頭,露出惋惜的表情,覺得白骨夫人行差就錯,誤入歧途,無可救藥。


    “師父於我有恩,我報恩,何錯之有?”白骨夫人一字一句地喊道。


    “你報恩固然沒錯,但你師父要吃我,則是大錯特錯!貧僧西去,為救眾生,此乃大義!你為了自己的私人小義而壞天下大義,這還不是錯嗎?貧僧奉勸你,不要為虎作倀……”


    “你以為你去西天取經就可以普度眾生?就是對的?不,你若不西去,就不會有那麽多腥風血雨,就不會有那麽多劫難,這些算計與磨難都是你的執著造成的……而且……取經不過是為了發揚光大你們釋教而已,與釋教之外的普羅大眾有什麽關係?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沒聽兕大王提起嗎?你到西天之日就是世界毀滅之時……你為了自以為是的正確,而毀滅蒼生,何對之有?何對之有?”


    “荒謬!荒謬!貧僧靈山取經,是為了教導眾人苦海無邊的道理,此乃莫大的功德,此事何錯?你說貧僧到西天就要毀滅世界,那更是無稽之談,純屬臆測,貧僧不信……”


    “你不信?倘若此事為真,又該當如何?”白骨夫人渾身骨骼發出哢哢亂響,似乎已經快到極限。


    “倘若此事為真,貧僧願意一死。”唐三藏挺起胸膛,覺得自己不可能會錯。


    又一道雷火落下,承受了二十三道雷火的白骨夫人終於跪倒在地。


    ……


    “此事當真?”孟遊驚呆了。


    孟遊迎頭撞向老君的雷火,巨大的威力撕碎了虛空。


    孟遊急忙展開一條時空隧道,企圖繞迴場中。但四周的靈氣太過猛烈,隻有一條道路可以通行。


    麵前看似有無窮選擇,最後卻隻有一條道路可走。


    猶如冥冥之中的天意使然,孟遊眨眼迴到了‘夢遊大道君’曾經藏身萬年之久的‘大夢天’。這是一片懸浮在三十三天之上的虛境。所有天仙位業者都在這個部分的世界開辟了屬於自己的天地。


    離恨天之上,原來別有洞天。


    在這裏,孟遊遇到了夢遊大道君離開前留下的最後一道神識。


    那神識保留著夢遊大道君的形象,擁有大道君的記憶,能夠做出與大道君類似的迴應。他微微笑著,看著自己的軀殼帶著另外一個靈魂迴到眼前。


    “本尊離去前曾窺探天意,從天機盤中看到一條真言,隱隱覺得此去恐無歸期,沒想到天機一語成箴……”


    “天機盤是運算天意的至高法器,天仙們的意誌在天機盤中得到體現……但天仙並不能完全決定天意,天地萬物皆有貢獻。因此天機盤可以窺探天地萬物運轉,再將成型的天意迴饋給天仙”


    “本尊的‘大夢天’已經完成了九成,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天意會每百年聚會一次,每千年輪流完成乾坤菜一次。乾坤菜,乃是天機盤按照天地異變而定,雖是菜肴,卻是天意的配方。食之,可窺天意……”


    “本尊自洪荒誕生,乃盤古天王在混沌時的夢境化身,與元始天尊同根同源,可惜雖然自身合道,卻無門人傳世,甚為可惜……百感天尊,破夢大道君,時空大真人乃吾平生宿敵,悔不該當初在三人麵前暴露自己的跟腳……”


    ‘夢遊大道君’喋喋不休,自顧自地傾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過了良久,才點點頭,迴答了孟遊的疑問。“此事千真萬確,金蟬肉是天機盤指定之物,牽連天地大運。旁人雖不深知此節,但天意如此,萬物皆有靈感,必有生靈追逐之。九轉金蟬一旦進入西天,便是‘九玲瓏萬足天霸’清醒之時。那畜生,別無長物,卻能爬行時光,逆行而上,是所有天仙的大敵。它一出世,必先吞下十億生靈,攫取萬千記憶,然後毀天滅地……”


    “天意會的成員修為各有高低,與天意的交互程度親疏有別……縱然自己不知不覺中影響了天意,卻未見得人人都能自知……天機盤定下的乾坤菜,窺定宇宙異變而成,絕不是無的放矢……它要九轉金蟬肉,便是要阻斷時空逆流的可能性……”


    ‘夢遊大道君’餘存的法力不夠,聲音越來越小,更無法繼續迴應孟遊的問題,說出來的話也有些顛來倒去,重複囉嗦,但是孟遊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乾坤菜不僅要取唐僧肉,更要阻止唐三藏抵達西天。


    孟遊明白,這不僅是自己完成天意會乾坤菜、得以脫身的唯一方法,也是挽救三界的唯一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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