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裏會用毒的不在少數,但毒術的造詣各有高低,達到那穿灰袍妖王水準的乃是鳳毛麟角。


    短暫的交鋒,來天羽君府赴宴的妖王就倒下了超過半數。


    孟遊吩咐下去,將當初用萬丈青天王的蛇肉曬製而成的肉幹取出,分發給眾位妖王。


    一人一塊,頃刻解毒。


    牛千尺一拍巴掌。“哎呀,我剛剛怎麽沒想到這肉幹。”


    諸位妖王目睹了孟遊擊敗多寶道人的場景,又受到孟遊解毒的恩惠,再無一人對他稱君有任何異議。


    天羽君也越發親熱,對自己的仙壽宴被人攪鬧居然毫不在意。


    因為對於前來赴宴的妖王而言,他們對天羽君的敬畏是有增無減:剛剛發生的風波足以表明,天廚君與天羽君情同手足。這兩位妖君聯手,怕是天庭也得退讓三分。


    接下來的兩日,天羽君繼續大排筵宴,並趁機替孟遊宣達唐僧肉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美食的訊息。


    這一次,唐僧肉的名聲比前一次的廚藝大會傳播得還要深遠。妖王都知道唐僧肉不僅味美,而且可以讓人長生不老。


    “道友,既然你真地對唐僧肉有意……本君倒有一計……”天羽君身為北俱蘆洲最有勢力的妖王,與天庭又有往來,當然早就曉得唐僧西去取經的事由,也知道西去路上有九九八十一難。“上一次與道友初見,本君未敢推心置腹。如今也算共過兩次患難,與道友情誼更深,本君便開門見山地直說了。”


    孟遊早就在猜測天羽君的心思,想知道這個天羽君為自己推波助瀾的真實用意。當下‘真誠’地一笑。“道友請講,本君願聞其詳。”


    “起初,本君雖對唐僧有所耳聞,卻當唐僧肉隻是美味罷了,隻想著大快朵頤而已。後來多方求證,方知他真是金蟬子轉世,吃一塊他的肉真地可得長生……”天羽君站起來,在殿中轉了兩圈,顯得有些躊躇。


    “本君雖然掌控著北俱蘆洲大部分的妖族,家中又有祖宗留下的天寶無數……可是,本君不想再給自己的後代子孫留下天寶啦……而且,本君迄今為止沒有子嗣,將來誰來繼承我這聞天城呢?”


    果然,一如孟遊推度的那樣。天羽君也和相當多的妖王一樣,想從金蟬肉上獲得長生的力量。


    天羽君修為再高,畢竟隻是妖王,五、六萬年,甚至十餘萬年的陽壽幾乎就是他的極限。否則,他那些前輩祖先也不會代代相傳。


    尋常妖王尚且有謀求產生的私念,更何況是妖族中出類拔萃的妖君。


    天羽君苦笑一聲。“你我這樣的妖君,與一般占山為王的妖王又不同。那些妖王不知底細,飛蛾撲火,就算絞盡腦汁也得不到唐僧肉……況且,他們不像咱們這樣家大業大,拚了就拚了。我在這聞天城中,就像是池塘中的大魚,不出去還好,一旦離開聞天城便會被人盯上……所以要麽不動,一旦動起來,必須確保一擊得手,否則得不償失……”


    “原來道友早就有了謀奪唐僧的心思,隻是等著我來替道友動手?”


    天羽君幹笑兩聲。“道友誤會了。你我一見如故,此事本君願與道友共謀。”


    孟遊歡快地笑了兩聲。“本君也是玩笑話。天羽君若有此意,那何愁大事不成?道友既然此刻說出此言,想必已有成算?”


    “成算不敢當……道友幾番籌謀,想必已經跟三清之流的天仙有過要麽直接、要麽間接的交手,應當已經知道此事不易了吧……”


    “不必交手,便已經知道不易。就算沒有你我的推波助瀾,此事恐怕遲早也會鬧到天上凡間人人皆知……既然是一件是個妖怪都能知道的大事,足見池水之渾濁,想要做成又談何容易?背後謀劃此事的人,顯然是有恃無恐……”


    “不錯,的確是有恃無恐。”天羽君歎了口氣。“道友,咱們借一步說話。”


    孟遊跟著天羽君,轉身走入一扇屏風。


    屏風內別有洞天。


    “天上的神仙自來便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嘿嘿,不過這事可不是自古有之……道友見識卓絕,眼光不凡,與一般的妖王大不相同,想必知道本君意之所指吧?”


    “自然!”孟遊從孟遊大道君那裏獲得了豐富的記憶,當然明白天羽君的意思。


    現在的天庭大約出現在四萬餘年前,充實在兩千多年前的封神戰,西方教現世則尚不足兩千年。但修行者、妖族、古神以及仙人的曆史卻可以追溯到久遠得多的世代。


    人人嘴裏都念叨著‘天地初分,鴻蒙初判,洪荒遠古’。但真正的洪荒是何年何月?尋常妖怪以及一般天庭神仙並不確切知道。


    根據夢遊大道君的訊息,一般意義上的洪荒,嚴格而言,在天意會中實際上被稱為【小洪荒】,是距今大約一百萬年前。從一百萬年前到天庭出現的四萬年前則是所謂的遠古時期。四萬年前到一萬年前,是為近古。


    從遠古末期開始,仙人逐漸取代古神,成為天地的主宰,在兩千年前達至頂點。


    而妖族,從遠古後期開始就被仙神鎮壓,盛名不顯。可是若將時光迴轉到遠古的中期、甚至前期,那可是妖族繁盛的時代。


    女媧造人,同樣繁衍妖族。


    在失落的時空之中,流轉傳著妖族不滅的神話。


    “我聞天城便是在十四萬年前築成。那時候,古神遍地走,巨獸滿山跑。仙人們還在與古神和妖族爭雄,可不是仙門一家說了算的。什麽道統,什麽三教,什麽四帝天庭,可還沒有蹤影呢……仙人們‘善忘’,早把那一段過去忘記了,以為自己真是自天地初分起就舉世無敵嗎?本君認為倒真不見得……”


    孟遊跟在天羽君的身後,走過一個長長的迴廊,迴廊壁上都是浮動的光影,顯現著以百年為階段的曆史,記載著聞天城作為妖族象征的輝煌過往。


    “我聞天城能在北俱蘆洲立足,連天庭也不敢輕犯,不為別的,乃是因為我祖上與天上的神仙們有過君子協定……當年天庭鼎立,我家老祖宗立下過不世的功勞……但是仙人們騙了我家老祖宗,他們在天上獲得了長生不死的方法,我家老祖卻隻能一代一代在地上繁衍。幾萬年就死了,見識與經驗雖然可以傳承,法力法術雖然可以鑄成天寶,但跟那些不死不衰的老東西相比,在傳遞的過程中還是有太多的東西丟失了……”


    天羽君又歎了口氣。“道友,你知道嗎,就算十萬年前我家老祖可以跟三清並駕齊驅,可傳遞了三、四代之後,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後輩就遠遠不能望其項背啦……我們再跟三清相比,那就是天地之遙,雲泥之別……所以,我要長生。唯有活得足夠久,才能擁有足夠的力量。”


    孟遊微微點頭,等待天羽君繼續抒發感慨。


    奪取長生需要力量。孟遊從天羽君的話語中可以猜到,這股力量就來自與眼前石壁上的光影。


    “我妖族的力量沒有完全消散,遠古時的榮耀仍在……道友請看,這些就是我替道友謀奪唐三藏的力量和底氣。”


    孟遊順著天羽君的手望去,麵前定格的光影中,是一群自己從未見過的兇惡妖王,是真正的遠古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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