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閣到雅軒,因有兩個活潑的女兒,所以柳慎竟然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先前是蹲在小溪邊看魚,然後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比如魚媽媽是哪個,為什麽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啊?金魚看完後,兩個小丫頭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七寶迴來了,然後嚷著要去找七寶,柳慎隻得叫丫頭幫忙尋,好在這七寶算是聽話的,雖然才被柳慎趕走,不過聽到喊它,又屁顛顛的跑了迴來。


    兩個小丫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拿線來逗貓了,在花園裏竟然吵著說七寶要玩線。於是柳慎隻得叫了小丫頭去找兩根細麻線來。這般又玩了會兒,後來又要去看杏花什麽的,總之柳慎覺得,小孩子的世界果然是太歡快了,對於什麽都充滿了興趣。


    好在老王妃已經習慣了,所以並未說什麽,隻是叫了兩個孩子到跟前說了幾句話,便叫丫頭帶她們去院子裏玩耍。


    太陽這個時候已經升起來了,又不曬人,暖烘烘的最合適曬太陽了。


    兩個小丫頭出去了,其他丫頭看得出兩位主子有話要說,也都各自找了借口出去,石嬤嬤更是親自守在門口。


    “我還以為,你會緩些日子才能迴來呢。”老王妃並不知道那九千歲圖謀不軌之事,隻是以為柳慎能迴來這麽快,是西山的事情處理好了。


    卻見柳慎眉目緊鎖,歎著氣道:“那裏的事情,比起旁的,已算不得什麽事情了。”


    這樣的事情還不算大事?那所謂的大事?老王妃驚了一下,滿是錯愕的看著柳慎。


    柳慎本來是不願意叫老人家操心的,不過既然要準備將飛羽營的家眷先遷移,自然是要先知會老王妃,到時候左右是瞞不住的,因此便直接告訴了她。


    老王妃聽完,許久沒有說話,好一陣子之後才頻頻歎氣:“大夏,當真是撐不下去了麽?”


    大夏如何柳慎是管不了,可是這戰南王府卻是散不得,當然也容不得誰打半分主意。


    “你打算如何?”這個家既然已經交到了她的手中,所以老王妃也不拿主意,隻問她的意思。


    “但求安定。”榮華富貴什麽的,她已經不缺了,就差一個安定的日子。“先把飛羽營家眷遷移到梧州。”


    “額?”老王妃其實也算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她並不知曉柳慎在出嫁前,就在江南梧州準備好了這麽大的莊子,因此很是疑惑的看著柳慎。


    柳慎這才細細與老王妃說起自己在天災那天,靠著賣米發了些小財,又趁著那機會在江南梧州買了大量田地,這些年依靠著手底下那幾個人,如今打理的極好,而且地勢又廣闊,在安置個兩三千人並不在話下。隻是柳慎擔心的是如何讓他們走得悄無聲息的。


    老王妃聽完柳慎的話,一麵又想起柳加商團裏,柳慎也是占了股份的,如今算起來,她才是個正兒八經的富貴人,這手中的錢財,隻怕是養幾十萬大軍也不是問題吧,也難怪了,皇帝這樣一直不放過她,想來也是了,這麽個錢竄子流落在外頭,誰都不能放心,又何況她在戰南王府。


    不過幸虧是在戰南王府!


    柳慎的意思她已經明白了,遷移是必定的,不然到時候正的事發突然,手下人如何安生?所以很是讚同,尤其柳慎把最大的難題已經解了,她就更不用擔心這些人如何安置了。“兩個丫頭就在我這裏吧,你先忙正經事,家裏的這些瑣事,讓管事們來就好。”


    柳慎確實在沒有空閑了管家裏的這些小瑣事,因此也不矯情,當即謝過老王妃,跟孩子們玩了一會兒,便先去書房了。


    “玄鉞這媳婦倒是沒有娶錯,這府上啊,那些個隻會繡花吟詩的姑娘們是不適合的。”老王妃看著柳慎出去的背影,忍不住輕歎道。


    書房外麵,紅包已經安排好了人在這裏,可是紫衣卻依舊不放心,硬是要守在外頭,至於良珠,此刻正在幫柳慎整理著梧州拿來的賬本,一麵與她說起梧州的來信。


    田地買進來的時候,很是便宜,誰知道這大災後的第二天,糧食長得極好,柳慎倒沒把糧食賣了,而是公平的分給新入住的佃戶,這些人都是被餓怕了的,別的不要,隻要這糧食在身邊才會顯得踏實,所以柳慎給他們各自發了糧食儲備著,第一年又沒有收什麽租子,大家心裏都是感激,隻把柳慎當作了他們的救命人。


    給了他們田地,還入了戶頭,如今又把第二年甚至第三年的糧食都備好了,這般的好人,世間還能有幾個,於是都越發賣力的做活,閑暇田地裏沒事,也跟著打理山莊的事情,也正是這樣,那梧州的莊子才能那麽快完成。因此這第二年的年初,還沒下地大家都主動把租子上繳。


    這般叫人省心的佃戶,還是很少見的。原來謝三端陽等人還擔心,畢竟這些人從前都是無根無葉的流民,所以一顆心總算懸著的,誰曉得他們竟然遠比那些能吃飽穿暖的人懂得感恩多了。


    紫蘇一直在旁邊幫忙,聽著那邊如此好,瞧世子妃的意思是要把大家都遷移過去,心下自然是歡喜的,甚至有些高興道:“我聽說梧州雖然在江南邊上,卻是江南之腹,我從前聽人說,那裏是個實在的水鄉,田間路旁,全身阡陌交錯的小溪小河,而且河中魚蝦又甚多,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以為過年時候柳大公子托人帶來的魚蝦當真是買的麽?那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所以說是他買來的,其實啊都是咱們自己莊子的小河裏撈的。”良珠雖然沒有去過,不過謝三夫妻倆每次來,都會與她說很多梧州的事情,尤其是那裏的山水如何美,田地如何肥沃。


    “當真麽?”紫蘇滿臉欣喜,見柳慎也點了頭,不禁歡喜道:“那可好了,過年的時候我家裏也分了一些,母親和小弟小妹們都很是歡喜,隻是後來聽說是柳大公子送來的,因此也舍不得吃,隻怕一下沒了。如今倒好,既然是世子妃莊子裏的,以後遷移過去,那可就甩開腮幫子吃了。”


    柳慎聽著兩個丫頭提起這些,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那梧州地勢奇異,四麵環山,就是一個天然的屏障,唯有一出口,卻是易守難攻。若是戰南王府能真正的遷移到那裏,也不極好的,而且很多東西都能自給自足。


    可是夏成帝答應麽?九千歲又答應麽?算了,柳慎覺得自己想遠了去,當下還是先把人都遷過去才是要緊事情。


    書信方才已經寫好封蠟了,是給周軼的,此事少不得要麻煩周軼幫忙安排,很久沒有青羽的消息了,柳慎猜疑,隻怕是出了什麽事情,不然依照她的性子,不可能不來看兩小丫頭的。隻是柳慎也不好直接問周軼,隻是另外給青羽寫了一封信,麻煩周軼幫忙轉交。


    而柳慎現在還心念念一件事情,那邊是這前朝地宮,安王府雖然從前自己懷疑過他們的居心,可是如今看來,這杯美羹,他根本就分不上了,而且公孫卉兒已經那樣了,安王就算橫插一腳,卻能守著幾時呢?


    王府中的下至丫頭小廝嬤嬤,上至管事,都是飛羽營的家眷,還不算在外頭做活計的,便是兩百多,而且飛羽營一共十二隊,一隊一百人,一百人的家眷就算平均隻有三個,那也是三百,何況事實數據根本不是這樣的。


    好在飛羽營的人,由始至終都屬於一個世外團體,他們不與外人結親,這點倒是好,省得到時候走了,還留下一大堆的親戚。


    忙到中午,柳慎這裏總算是整理出了一套尚且算完整的計劃,正打算去陪孩子吃午膳,卻有人來傳,宮裏太後又打發人來瞧自己了。


    原來自從她病了的消息傳出去後,太後那裏就打發人前前後後來了三次,還帶了禦醫過來,不過卻都叫老王妃打發走了,這如今還不死心,所以又差人過來。


    柳慎唇角忍不住開出一絲譏諷:“也是有心了,總共不過是才十天的時間不到,竟然來了這麽多次,這般恩寵,我倒受不起了。”從前也沒見太後如此上心,如今竟然打發這麽人來,莫不是聽到了什麽風吹草動?


    “那世子妃是?”來傳話的小丫頭還在外麵候著等消息,紫蘇揉了揉鼻子朝柳慎看去。


    “請到新閣吧,我這裏便去準備。”她不是不相信自己是病了嗎,那就病一次給她瞧瞧,省得總是懷疑,這樣對她老人家的身心健康是很不利的。


    紫蘇去迴過話,看著精神抖擻的柳慎,心下有些擔憂:“前天太後差人來的時候,老王妃還說您下部的床,如今這生龍活虎的,隻怕是要露陷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既然要假裝病了,那是該有個病了的模樣才對。


    卻見柳慎毫不擔心的笑道:“不必擔憂,快先去廚房給我搗些薑汁來,我就在小偏廳裏候著。”


    紫蘇雖然不知道柳慎有什麽打算,不過還是急忙小跑過去了。


    柳慎迴到房間,叫良珠把粉拿出來,又在九格櫃裏取了香出來,隻是點燃一星點,往身上一熏,頓時就一陣淡淡的藥香味。


    “這東西什麽時候做的?”良珠有些好奇的拿起來聞了一下,卻是平淡無味,感情是要點燃了才有效的啊。


    柳慎也不知道怎的,當初濟安師太教她調香,明明都是些防身的香,或是女兒家喜愛的胭脂香味,可是到了她手中,不止是合歡香這類的東西調製出了許多,還有另外亂七八糟的,當然還有那種很臭很臭的香。“我呀,眼下也就這麽點愛好了,當初大家給我添箱的許多東西,在這上麵都很有用途,無聊時候,拿來玩玩,就弄出這些東西了,如今瞧來,竟沒有一個是用不上的。”


    良珠掃了一眼那九格櫃子裏分開的二十來種香,滿目的好奇自然不必多說,總是想拿出來聞一聞,不過知道世子妃喜愛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所以也不敢掉以輕心,隻是看一眼就罷了。一麵笑著迴道:“也是世子妃你,那麽些個好東西,竟然你給糟蹋在這上麵了,也不知道人家知曉了,是何等心疼。”


    “這哪裏有什麽心疼不心疼的,既已送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何況這兩年他們有什麽紅白喜事,就是娃娃滿月我都沒有落下的。”當時雖然來添妝的人多,又匆匆來匆匆去,不過柳慎還是讓大堂哥,和二伯加的晨楚哥哥幫忙把名字記下來了,這兩年裏,他們有什麽事情,也是讓人端陽重陽帶禮物過去了的。所以算起來,這人情來往,根本就沒有誰欠誰的。


    隻是當初他們大張旗鼓的來,如今柳慎卻隻能悄悄的迴罷了。


    主仆倆這廂說著,一麵到了小偏廳裏,柳慎才躺在小榻上,良珠吩咐著小丫頭們抬來火盆子,那紫蘇就急急忙忙的來了,竟然抬著大半碗薑汁。


    “我哪裏用得了這麽多,可是浪費了。”柳慎很是可惜,隻叫她拿茶盅倒了些出來,剩下的跟著熬薑糖算了。


    “世子妃這可是要喝,我把糖也帶來了,添一些不會那麽辣。”紫蘇說著,從托盤裏上的抬下一碗精致小碟,裏麵正是雪白的糖


    “不用我,擦擦臉。”柳慎動作極快,已經拿了綿帕子沾了薑汁擦臉,又讓良珠把粉拿出來撲在臉上,隻是也掩不住她一臉的蠟黃。


    “我竟從來不知道,薑汁竟然有這樣的作用。”紫蘇有些詫異的打量著柳慎,一張精致的小臉如今滿是蠟黃無光,撲了這粉之後,更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薑汁拿走,糖留下吧。”柳慎覺得差不多了,隻讓他們趕緊收拾,自己則臥在榻上,一副病容倒是及其真切。


    太後差來的是個麵聲的太監,才到暖閣門口,就問道一陣淡淡的藥味,不由得揉了揉鼻子。旁邊候著他的紫蓮見此道:“我們世子妃這幾日已經好了許多,昨日已經能起來了,公公請。”


    小偏廳的房門被推開,那公公一眼就看到了榻上躺著的柳慎,滿臉的病容不說,廳裏還擺著火盆,這外頭已經大太陽了。他有些嫌棄的掏出絹子捂著鼻子進去,“世子妃可好些了?”


    榻上的柳慎頷首,看起來很是虛弱,一麵示意著旁邊的良珠伺候茶水。


    良珠會意,急忙去倒茶水,可提起茶壺卻一臉的為難,“世子妃吃藥喝不得茶,這裏都是水,公公來的聰匆忙,隻怕要等一會兒了。”說著,作勢要喊外麵的小丫頭上茶來。


    這屋子裏門窗一關,自柳慎身上發出來的藥味就更重了,這公公已經快受不住了,甚至是有些喘不過氣來,一麵將臉別向廳裏唯一一扇僅僅半開的窗戶,想要猛烈的吸口氣,可是一張口就覺得自己滿嘴的藥味。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不忘仔細在廳裏打量,還瞧見柳慎旁邊小幾上放著的一碟糖。柳慎見他目光落在上麵,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公公會意,顯然她才吃過藥了。一麵看這幾個丫頭,看著水靈靈的,可是隻怕不好管教吧,屋子裏滿是藥味也不知道拿香熏一下,還有那碟糖,也不知道收拾下去,這幸虧是自己瞧見了不打緊,若是讓別人來瞧見了,還不知道要如何笑話這府裏的主子連下人都管不著。


    他實在是呆不下去了,隔著帕子狠狠的吸了幾口氣,這才張口道:“既然世子妃已經好了許多,那雜家就去迴了太後娘娘,也省得她老人家擔憂。”


    “在坐迴吧,我已經咳咳咳叫丫頭備了飯菜,還請公公用了膳在走。”柳慎一臉的誠心,可是這滿屋子的藥味,他如何受得了。


    當即急忙迴道:“世子妃的心意雜家曉得了,用膳就不必了,世子妃還是不要操心這些瑣事,好生養病。”說著,迫不及待的站起身來要準備告辭。


    柳慎卻還一個勁兒的留他用膳,甚至是要起身來陪他一起,那公公可勁是給柳慎嚇著了,連跑帶逃的,也不等紫蓮的腳步,就急忙出去了。


    紫蘇從廚房來的時候,正瞧見他在院子裏大口大口的吸著氣,一麵拿手裏的帕子扇著風不禁有些好奇的朝他身後追來的紫蓮看去。


    紫蓮確實憋著一臉的笑意,見紫蘇來了,隻衝她朝著身後的小偏廳努嘴。


    待紫蘇進去,柳慎已經已經在開始擦臉了,不過那身上的藥香,因為屋子裏的火盆子而顯得越發的濃烈,這叫忽然進來的紫蘇都有些不習慣。一麵不解的朝外麵已經快要出這小拱門的紫蘇,“紫蘇怎麽了,怎笑成那樣子,虧得她是跟在那公公身後,若是叫人瞧見,可不大好。”


    良珠這才將公公在這屋子裏本就被這藥味憋壞了,早就想走,可柳慎一直留他,甚至要陪他用膳,這可把人嚇得。


    紫蘇聞言,也哈哈笑起來,“這可好,我看那太後娘娘還信不信。”


    這般一折騰,柳慎又得去沐浴更衣了,因此隻讓紫蓮去老王妃那裏說一聲不過去吃飯了。


    又說宮裏頭,這奉了懿旨去看柳慎的公公,本身就有潔癖,這迴宮之後,覺得自己身上還滿是藥味,所以迴了太後的話,就急忙去打水洗澡。


    太後到底是相信了,一麵有些責備皇後的意思:“隻怕是宮裏的事情被驚到了,如今病成了這個樣子。”她輕歎著,心下有些愧疚。


    蕭淑妃在她跟前伺候著,聽到這話,笑著勸道:“不如妾身去瞧瞧吧。”一麵看著旁邊玩耍的兒子:“弋兒也很是想念他們府上的雙胞胎小皇姑呢。”


    公孫弋向來沉默,宮中的皇子公主們,又及其玩到一起,所以聽見他母妃提起戰南王府的雙胞胎小娃娃,眼睛一下亮了,放下手裏的東西,跑到太後跟前來撒著嬌道:“皇祖母,弋兒也想和她們玩呢。”


    這宮裏頭,按理來說他已經三歲了,應該不在與母妃同住,而且更要去上課,可是因為這公孫弋自來很會討太後的喜歡,蕭淑妃又是個聰明的,所以他現在不止是跟自己的母妃同住比翼宮,更是連學也沒去。


    當然,宮中其他的嬪妃,比如皇後對此都頗有微詞,不過隨即想到這公孫弋沒去上學,又暗自高興。


    讓他玩吧,在隨著母妃同住,以後成個沒出息,離不得娘的廢物最好。


    “喲,咱們弋兒倒是難得,自來可沒瞧見過跟哪個孩子親,如今卻惦記起雙胞胎小丫頭。”太後聽到他的話,心下想起那兩個玉娃娃,也是希望她們能常常進宮裏來玩。可是一想到大年初一的事情,隻好作罷。更是應了蕭淑妃的話:“也好,你代哀家去瞧瞧,多帶些補品去,這才初春就病了,要多補補才是。”一麵喊來內侍去拿補品。


    蕭淑妃笑著應了,一麵止住那內侍,又與太後一番閑話,這才告退。


    那公孫弋曉得要出宮,心裏很是興奮,畢竟他長這麽大,還沒出過這森森皇宮,因此一出了太後的慈安宮就問蕭淑妃:“母妃我們什麽時候去看小妹妹麽?”


    蕭淑妃垂眸看著兒子,玉般雕琢的小臉上,是極少看到的高興之色,這與平日在夏成帝麵前那種表麵的高興不已,而是發自內心的。“既然你這般想見兩位小皇姑,那咱們一會兒便去吧。”一麵環望著這四周的高牆綠瓦,心裏到底是有些疑慮了,這真的是弋兒想要的生活麽?


    迴到宮殿,卻覺得有些疲倦,便將公孫弋交給嬤嬤,自己進寢殿休息,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本來空無一人的殿中,不知道何時多了一道偏冷高的身影。他歎著氣走到蕭淑妃的榻前,蹲下身來,眼中的冷冽瞬間化作道道柔情,指尖輕輕的按著蕭淑妃的太陽穴,“既然這麽累,為何還要留在這裏?”


    如往時不一樣,蕭淑妃沒有繼續去給他說這權力的重要與好處,反而是沉默了下來,垂著眼眸長長的睫羽隨著她的唿吸微微扇動著。


    那男人忽然低下頭親親的在她光潔的額間一吻,“離開這裏,我不會讓你和弋兒受到半分傷害的。”


    蕭淑妃竟然沒有惱怒,而是睜開眼睛,有些茫然的望著麵具裏的那雙眼睛,緩緩說道:“弋兒在這裏,竟然不開心。”


    她本來以為,權力會讓弋兒活得更好,可是好像弋兒不是這般想的,雖然他年紀小,可是很多事情他心裏是明白的,所以極少跟宮中的人有交集。


    蕭淑妃起身來,扶了扶額,“我要帶弋兒去戰南王府一趟。”


    “嗯。”男人輕聲應著,扶著她到妝台前,滿是繭子的手本是那劍的,卻也能拿眉筆為她畫眉。


    蕭淑妃已經習以為常了,坐在那裏任由這個男人給自己上妝。隻是這眉間的倦意不退,所以隻好去迴了太後,明日在去。


    戰南王府在京城的產業雖然少,不過還是有幾處鋪麵的,聽說是當初王妃的嫁妝,都在長安大街。


    這長安大街可謂是寸金寸土,這幾個鋪麵自然是要值些銀子,不過柳慎卻沒打算處理了,而是轉租給大堂嫂。


    大堂嫂自從生下殊哥兒之後,大堂哥又常年在外,因此總覺得無聊,大伯母就推薦她開間鋪在來打發時間,席紅袖曉得之後,也有了這樣的念頭,於是一個要開零嘴鋪子,一個卻要賣烤鴨店。


    這會兒正愁著找到不合適的門臉,恰好也是巧了,王妃名下的這幾家鋪子都是挨在一起的,眼下租期又快到了,正好直接轉租給她們二人,到時候正好照看。


    不過柳慎很快就擔心起來,若是戰南王府的人能安置到梧州,那大伯和二伯一家呢?隻怕依照這夏成帝的性子,定會牽連與他們。


    那麽柳慎要麽與大伯二伯脫離關係,而且必須讓皇帝相信,或者連他們一並帶走。可二伯現在還在朝中任職。


    良珠見她為難,不禁提議道:“不如去看看大老爺二老爺是什麽意思吧。”


    柳慎搖頭,“他們已經很疼我了,我怎能還讓她們為了我而背井離鄉,更何況我不確定二伯的心裏怎麽想的。”眼下雖說晨楚哥哥跟晨風哥哥去了天水,可是並不代表二伯會放棄仕途,自此全心全意操勞柳家商隊。


    “正是他們疼世子妃你,世子妃你才要為他們多考慮才是,別的不說就這柳家商團,與戰南王府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能說斷了就斷了的。”江北的事情,良珠知道一二,所以知道柳慎心裏的擔憂,她也略知些。


    “是呢。”柳慎歎著,此事確實有些叫人覺得頭疼。“對了,這幾日他們可是有來過府上?”自己當時走的匆忙,也沒能去說一聲,這幾日既然宮裏都差人來了,他們不可能不知曉。


    卻見良珠笑道:“自然是來了的,他們本就十分疼愛你,這裏有點風吹草動,就差沒齊家過來了,說來也是世子妃您的福氣,國公爺雖然不重視你,可是大老爺和二老爺府上,都一直把您當作掌上明珠呢。雖說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然我倒覺得,自從嫁過來之後,能常常走動,反而比從前更親了。”


    良珠說的正是,當初在府上,礙著周苑,總不能方便四處走動。如今嫁到了這府上,遇到了好公婆,祖母又十分明理,這般說來,自己也不知是哪一輩子修來的好福氣了。可是他們這般疼愛自己,自己究竟能為他們做什麽?“晚上去大老爺府上一趟吧,把倆丫頭一起帶上,與殊哥兒好些日子沒見著了。”


    如此這般,夜幕之後,柳慎便帶著孩子去了柳大老爺的府上。


    大門自然是不敢出的,所以柳慎趁著兩個孩子還在睡著了,就自暗道裏直接去外城,那邊紅包已經備好了馬車。


    這般周折,是要費些功夫,不過卻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大老爺府上並不知道柳慎要來,一家子正圍著桌子吃飯,除了在家裏接替大堂哥在京城生意的晨曦三哥,還有昨日剛迴來的柳辰軒。


    柳慎與他已經好多年沒見,不過好在是骨血同脈,幾句言語間就已經熟絡了。


    兩個小玉娃娃一進廳裏,就被程氏和餘氏抱著,殊哥兒也圍了過來,滿臉的著急,竟然不知道先跟哪個妹妹說話才好。


    “伯娘嫂子,先放下她們,不然可慣壞了。”柳慎見她們竟然要把兩個小丫頭摟在懷裏吃飯,這自然是不行,急忙開口道。


    兩小丫頭倒是聽話,自己掙脫下來,然後跟著各自的教養嬤嬤到小桌前乖巧的吃飯。


    “真是可心的小人兒,前幾日我去府上瞧你,兩個小丫頭可是懂事得很,招唿我這老婆子坐下不說,還要親自敬茶,這可把紫蘇紫蓮兩個丫頭嚇壞了,這是沒燙著,不然的話,可叫人心疼死了。”程氏一麵說著,親自舀了兩碗湯給丫頭,讓她們給孩子送過去。


    這殊哥兒本來就不愛好好吃飯,別瞧已經四歲了,可卻調皮著,如今看著妹妹們都這麽乖巧的吃飯,自己也不好意思在母親麵前鬧,端著碗跑去跟她們姐妹倆坐在一起,竟然也吃了兩碗多,後麵還想在添飯,卻被程氏攔住:“一會兒少不得要吃些點心,留著些肚子,免得晚上不消食,難受的可是你。”


    一說補消食,殊哥兒急忙放下碗,那消食散的味道他可是怕了,一麵坐在小馬紮上認真的看著拿勺子吃飯的兩個妹妹,有時候還喂她們一下。


    卻被果兒嫌棄:“不要你喂了,剛剛明明才喂了我一口,你又接著喂,我又不是豬,妹妹還一口沒吃上呢。”


    一麵的小蠻卻是學著大人們瞪人,“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不給小蠻飯飯吃?”


    殊哥兒已經糊塗了,兩個妹妹他明明是左一口右一口的。


    大人們都在一旁哄笑,方才這殊哥兒低頭舀飯的時候,兩個小丫頭就趁機換了位置,也就是她們兩個鬼靈精怪的知道作弄人,如今還敢問殊哥兒的不是。


    殊哥兒一臉的委屈,仔細的看了看兩位妹妹,越看越覺得眼花,她們不止是長得一模一樣,連這頭發都梳得一模一樣,還有這小裙子也是一樣的。不禁可憐兮兮的迴頭朝大人們這桌看去。


    “好了,你們兩個在欺負哥哥,以後哥哥就不保護你們了。”柳慎見兩個小丫頭得意的吐舌,笑著訓斥著。


    柳慎家的這兩個閨女,雖然是頑皮得緊,不過好在聽話,但凡大人說什麽,一遍就夠了,根本不需要警告第二次,也正是這樣,才格外惹人喜歡。


    “哥哥不要生氣,我們乖乖吃吃飯。”哄人也是好樣的,壓根沒人教她們,這會兒就一人一邊挽著殊哥兒的手臂撒嬌。


    本就是粉雕玉琢的玉娃娃,兩個又一模一樣,如今動作還一樣,看著更是叫人喜歡得緊。


    殊哥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麵重新喂飯。


    小孩子聚在一起,總是有這麽多玩的。柳慎也落得清閑,正好與大伯和兩位哥哥說起商團的事情。不過柳慎並未提起江北之事,隻是強調了想要把這京城的生意都轉移到梧州去。而且還有王妃的鋪麵,過幾日就騰出來給兩位嫂子。


    大老爺是個精明世故的,柳慎的打算雖然看不清楚,不過好歹是察覺了些許的不對勁,所以後麵將兩個兒子支開,便一瞬不瞬的盯著柳慎問道:“你老實告訴我,好端端的都搬去梧州作甚?”


    柳慎曉得是瞞不住大伯了,隻得歎道:“九千歲占了江北,勢必是要與聖山自相殘殺,戰南王府的立場是護公孫氏一組,佑大夏江山,可是如果大夏一分為二,那戰南王府隻怕”


    沒等他話說完,大老爺已經是滿臉的驚駭,倏然站起身來,一臉難以置信,“既已如此,為何一點風聲都不曾聽到?”


    “李奇的案子大伯應該知道吧,其實他那三軍早就換成了四處的流寇,真正的三軍早就去了江北,如今已是九千歲的麾下。”這是柳慎最不想提起的事情。也難怪秦譽被連雲寨的抓走,隻怕就是想要為西山大營的詭異拖些時間罷了。


    大老爺的臉色已經變得刷白了,也是好一陣才緩和了神色,緩緩坐下身來,“這太平盛世的,好端端的鬧什麽,這些人眼裏百姓都算什麽?”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眼前才出現大災那年,江南的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路上還有人吃人的事情發生。這僅僅是因為庶民們沒有飯吃而造成的後果。若是真的開了戰,那到時候稅賦加重,庶民們還如何生存,家中棟梁皆上戰場,留下一堆老弱婦孺在田間,隻怕那稅賦的錢都交不上,還說什麽吃飯呢?


    柳慎見大伯神情激動,也不敢在多提此事,隻是在一旁歎氣,“罷了,這些事情究竟不是我們能管的起的,如今我也不求如何,隻要能安生,這戰南府的爵位要不要已經無所謂了。”


    “事情哪裏有這般簡單,不過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你這樣打算也是對的,隻是那麽多人要去梧州太紮眼了,倒不如讓晨曦假意帶貨過江南去,順道帶走一批人吧。”大老爺雖然憂國憂民,可是一如柳慎所言,自己的稀飯都沒能吹冷,哪裏有時間管他人的瓦上霜,不是他們太無情,而是根本無餘力,隻怕太操心這天下庶民了,到時候皇帝給安上一個煽動庶民謀反的罪名,那就得不償失了。


    也就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力,把眼下的事情做好了。


    柳慎本來在為此事煩憂的,如今聽到大伯的話,自然是感激,可是又有些擔心若是被發現了,到時候可就連累整個柳氏了,於是隻得婉言拒絕。


    她這點小心思大老爺如何看不出來,隻是語重心長道:“你還顧及這些做什麽?如今的柳氏已經不似從前了,這整個族裏說出來隻怕你也不願意相信,竟然都是靠著柳家商團在討生活,商團和戰南王府又密切,說起來是一體了,如今戰南王府上好,我們柳氏一組方能昌盛,所以客氣的話你也不要說,我安排的人你也不要擔心,都是信得過的,隻需把心放在肚子裏就是。”


    “大伯。”柳慎自是感動,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個傻孩子,咱們是一家人,倒是你父親,可是有消息?”怕她有太多的心理負擔,大老爺巧妙的轉過話題。


    柳慎搖搖頭,“大伯也不必擔心,我父親是個聰明人,若不是他太固執,在外麵應是吃不了什麽大虧的。”


    “也是了,我們三兄弟裏頭,其實就屬他腦子裏最清明了,可是卻愛鑽牛角尖。”大老爺說著,喝了兩口茶水,正欲說什麽,外頭便聽見小孩子的嬉笑聲。便朝柳慎看去:“隻怕是許久沒瞧見你這當娘的,尋過來了。”也不知怎的,聽著這孩子們的笑聲,心中的愁緒一下消散了不少,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打開門。


    外頭,果然站著三個小娃娃。


    “祖父。”殊哥兒先叫了一聲,兩個小妹妹也一起叫道:“外祖!”


    “都乖,過來外組抱抱。”說著蹲下身,一手抱著一個,卻顯得有些吃力。


    “快放下來吧,別叫這倆胖娃娃跟累壞了。”柳慎見此,急忙去將果兒接過來放下。


    大老爺苦苦一笑:“果然是老了,竟然抱不動兩個娃娃了。”


    可是兩個小娃娃卻不稀罕他抱,反而是對他的胡須比較感興趣,小蠻更是咯咯的笑著:“外祖這裏的頭發好長哦。”比她們府上好幾個爺爺的都要長。


    “那不是頭發,是是??”果兒本來想糾正的,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一臉的苦思冥想,模樣可愛極了。


    ------題外話------


    ··親們都覺得接不上,是不是第90章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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