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打量著他,昏暗的帳中,男人靜靜地垂著眼簾,俊美的容顏被床邊雁足燈的火光勾勒得刀削斧鑿,俊美逼人。


    外頭已是四更天了,四下裏靜悄悄的,半點聲音都沒有。


    周斯年按了一會兒,感覺夏曉的腿上肌肉已恢複柔軟便收了手。他緩緩掀起了眼皮子,順著眼視線來源瞥過去。


    見夏曉一聲不吭地傻看著他,頓時挑起了一邊眉,口氣淡淡的:「看什麽?」


    夏曉沒說話,扶著床柱子慢慢坐起身。


    世子爺不明所以,挑著眉看她半坐著沒動,神色閑淡又溫和。


    夏曉忽然覺得,沒有誰比此時此刻的周斯年更好看。她心有觸動,抿了抿唇撲進了他懷裏。在世子爺環住她腰身不叫她栽倒之時,伸出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猝不及防地將嫣紅的唇,貼到他淡粉的薄唇之上。


    世子爺的雙眼瞬間瞪大,愣住了。


    霎時間兩人唿吸相近,第一次與人親吻的世子爺,心上仿佛炸開了煙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響徹耳鼓。


    夏曉啄了兩下,輕輕含住他的唇珠:「爺,閉上眼睛……」


    世子爺睫毛亂顫,心跳亂了套……


    夏曉是在陰雨綿綿的一個中午發動的剛滿九個月。


    消息報到周斯年跟前之時,他還在明郡王府書房。蕭衍看著素來喜行不露於色的定國公世子爺此時失態地站起來驚詫地笑出聲。


    周斯年哪裏還聽得見他笑邁開了長腿便隨著報信的下人出了門。


    直到白色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口一直低頭煮茶的夏花才緩緩抬起了頭:「王爺世子家的如夫人是姓夏麽?」


    蕭衍挑了眉笑了下:「怎麽?花兒很在意?」


    夏花斟茶的手一頓,沒敢接話。


    蕭衍打量了她許久,上挑的眼尾慢慢翹了起來。


    說起來也算緣分夏家兩姐妹一個進了他的後院一個養在周斯年身邊。冥冥之中,竟是將他與周斯年的關係聯係得更緊了,「嗬嗬嗬嗬……若是這次你能將張氏氣得下不來床,爺可以考慮帶你去國公府的洗三宴如何?」


    夏花頓時雙眼一亮:「爺當真?」


    蕭衍真是愛極了夏花這雙漂亮的眼睛,亮若星辰。手指撫了撫夏花的臉頰,他低低地笑得撩人:「自然爺何時騙過你?」


    夏花的眼睛裏立即有喜色蔓延了上來她一口應下。


    蕭衍心情很愉悅忍不住俯下身子去親了親她的唇。夏花渾身一僵低下了頭,蕭衍盯著她黑漆漆的頭頂眸中幽光閃閃。


    半晌,他從榻上起了身理了幾下衣裳便轉身出去了。


    周斯年一路快馬加鞭迴到府中,夏曉已經進產房快一個時辰了。


    世子爺才踏入明熙院就聽到夏曉慘烈的痛唿聲。斷斷續續的傳入他耳中,尤為駭人。他當即麵上一變,急急忙忙便衝了進去。


    穿過園子,就見明熙院的下人們此時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已將門口全給堵住。


    「世子爺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擁擠的人群立即空出一道空子。


    周斯年快步走過去,林嬤嬤眼疾手快地攔住他:「世子爺,請止步!夏主子正在生產,男子不宜進入產房。」


    婦人生產猶如跨鬼門關,兇險非常。周斯年不清楚規矩不敢亂動,隻能聽了林嬤嬤的話頓住了腳步:「夏曉進去多長時間了?怎麽還沒生出來?穩婆呢?大夫呢?都在裏麵?」


    「夏主子進去才一個時辰,還早呢!」


    「一般婦人的頭胎生得都艱難,生一天一夜的都有。夏主子這邊,穩婆大夫早就在內伺候著了,世子爺您盡可放心。」林嬤嬤穩穩擋住了產房的門,字字清晰,「夫人正在偏廳,世子爺不若移步偏廳?」


    周斯年看不見人隻聽見聲兒心裏慌,哪兒還走得開?


    當即拒絕:「不必!本世子就在這兒等!」


    林嬤嬤臉一僵,張張嘴想勸。可抬頭一看周斯年冷峻的臉色,又不敢忤逆他,便陪著在一旁等。


    屋內,夏曉快痛死了,痛到失去理智一般的痛。


    此時與屋子外麵隻有一門之隔,她卻根本聽不見外麵人說話。雙手揪著身下的床單,身上的衣裳揪成了一團,真是恨不得直接昏過去!


    穩婆叫她跟著她吸氣唿氣,夏曉害怕,跟著做了,然而這樣做根本緩解不了疼痛。她隻覺得,肚子越來越痛越來越難以忍受,整個人便被汗水浸透。


    漸漸的,她連神誌都昏昏沉沉了起來。


    淡淡的血腥味彌漫了整個屋子,穩婆一看她這般便著急了。


    「快!去準備參片!」這緊要關頭哪兒能睡啊,這還在跟閻王爺爭小命呢!「夏主子哎你別閉眼睛啊,快堅持住,不能怕疼的!!」


    她嗓子本就高亢,這一嗓子出來,外麵本還算沉靜的周斯年頓時慌了。


    什麽叫閉眼睛?夏曉又怎麽了?!


    世子爺急得不行,當即喝退攔路的身邊人,想推了門進產房。


    林嬤嬤偏偏就跟擋路石般擋住了門,世子爺實在不願在產房門前鬧出動靜。他當即冷下臉低聲嗬斥:「讓開!」


    林嬤嬤嚇得臉色一白,心裏畏懼他的聲威不敢動,可又不得不攔住。畢竟自古女子生產血氣重,哪裏是金貴的世子爺能進的?


    「世子爺,您不能進啊!」


    「為何!」周斯年聽裏頭叫夏曉睜眼的話,唇色都白了。


    林嬤嬤苦口婆心:「產房血氣重汙穢,世子爺您怎麽能進?!不吉利啊!」


    原以為會妨礙生產的周斯年聞言頓時怒了,這算什麽鬼理由?他周家戰場洗禮過來的人,還怕那點子血氣?


    袖子一揮,世子爺猛一下撥開肥碩的林嬤嬤,冷著臉便踏了進去。


    夏曉正半靠在引枕上,眼淚一把一把的落,兩輩子都沒經曆過這種要命的疼。這一看到周斯年的身影,她那火氣便蹭地一下就上來了。腦子混混沌沌的,指著世子爺就大怒道:「周斯年!都是你幹的好事兒!」


    世子爺腳下一頓,差點懵了。


    穩婆大夫被她這一嗓子吼得差點軟了腿。等迴頭一看,世子爺竟然真的進來了,嚇得當即就要跪下。


    「都愣著做什麽!」


    世子爺看他們這般心裏的火氣便止不住往上冒,臉上黑得要滴出水來,「沒看到你們夏主子正在生產?做你們該做的事兒!」


    說罷,他快步走來夏曉的身邊。


    一掀衣裳下擺,世子爺抿了唇半坐在床沿上。漆黑的狹長眸子低垂,靜靜地注視著夏曉的臉。見她鬢角完全濡濕了,臉上脖子上都是汗。於是掏出了袖中的帕子,輕輕給她拭了汗。


    這般舉動,莫名叫緊張的產房平和了下來。


    丫鬟穩婆被他一連番的舉動驚得心砰砰跳,仿佛瞎了眼般大受衝擊。再打量床榻上的夏曉,那原本覺得這不過一個妾用不著經心的有心人,駭得心口直發涼。原本還有些敷衍的動作立即利索起來,行走之間,恨不得將滿肚子的小心都拎起來。


    這夏主子,竟然這般得世子爺的喜愛!


    或許是周斯年沉靜的模樣給了夏曉勇氣,夏曉那混沌的大腦,霎時間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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