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兒就過, 離三月之約還剩不到二十天。閔氏日日掐指算著,心裏慢慢有些急切,這納良妾一事她也該著手去辦了。


    按理說,他們家一等爵位門檻高, 就是納妾也要看門第的。不是官身豪富出身, 那是給她兒子提鞋也不配的。可如今閔氏顧不上這些, 府中境況複雜,她如今隻求周斯年不排斥,納進來的姑娘家世清白就行。


    翻著花名冊,閔氏不住冷哼:你蕭媛指望不上,那良妾便多挑兩個迴來!


    定國公今日沐休,在一旁喝茶看著。


    瞧著她翻了半天翻不出什麽名堂,便順口提了一句:「這花名冊上寫的華而不實的,除了身世體態,姑娘家品行又看不出來。不若將裏頭名聲不錯的安排進府裏來一趟,你給親自掌掌眼。」


    他們家折騰了這些年,免不了會更注重姑娘品行。再來一個攪家精,他們的日子哪兒還過得下去。


    這可就難辦了!


    閔氏想著他們家就周斯年一個適齡的,且還是個男子。剩下兩個庶女,年歲又小得拿不出手,找理由宴女客都難。


    「你說這可怎麽辦?」


    閔氏煩惱,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叫旁人聽到風聲的。畢竟國公府的門第於那些人來說,可都是不敢想的。若是為攀高枝兒折騰些幺蛾子壞了事兒,他們家怎麽給周斯年找個貼心的好姑娘?


    「我娘家那邊姑娘也都大了,嫁人的嫁人,剩下的都是小子。想不露風聲叫姑娘們來相看,可不好辦呐!」閔氏眉頭打結。


    定國公也知道難,他沉吟片刻,道:「不若你找母親說說。」


    閔氏一想也是,她倒是把陳家給忘了。


    陳家雖說門第不及,卻是百年書香傳家。陳老爺子為當世大儒,最是講究為身為讀書人的高潔。如此,人情往來便不若勳貴看重門第,具是看學問品行。叫陳家人從中操持,倒是合適得很。


    去了榕溪園,陳氏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於是,當日下午便找了陳家孫長媳趙氏來府中相商。


    趙氏一聽這個心下一動,她趙家恰好有適齡的姑娘啊。周家門第高,爵位世襲。她好好跟母親說說,就是她趙家的姑娘給周斯年做了妾也是可以的。


    這麽一想,她更聽了陳氏的打算。


    陳氏是陳老爺子的嫡親姑姑,陳家的老姑奶奶。長輩都親自說了,陳家那邊自然好辦。想著她家小叔子馬上十六該相看人家了。下月月末她的生辰,就借了給小叔子相看的由頭,大辦一場也說過得去。


    又要拖後一個月,閔氏有些不滿。但陳氏心想他們家幾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一個月,暗暗拍了媳婦的手,笑著點了頭同意。


    這事兒便這麽定下了,就趙氏的生辰那日。


    榕溪園裏頭的事兒,朝暉堂是一點風聲沒聽到。


    閔氏是徹底惡了皇室的。不僅長公主,更是惠德帝蕭戰。當初惠德帝年少勢弱,是借著周家才立了足。偏登頂後翻臉不認人,過河拆橋反收周家兵權。閔氏哪兒還不防死了蕭戰一母同胞的蕭媛?


    由她把控著府中,不想叫蕭媛知道的事兒,朝暉堂就是聾的。


    與此同時,一個麵生的小丫頭進了朝暉堂。


    方嬤嬤好奇這丫頭是誰,怎麽叫她家主子親自見。但礙於長公主說了不許人進來,不敢觸了長公主的黴頭,她隻有在門口不住地巴望。


    一旁張嬤嬤雙手攏在袖子裏,神情優哉。見她這般做派,止不住的心中嗤笑:這老婆子還學不會乖呢!被打了嗬斥了,一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還不曉得安分守己。一個下人,整日裏亂操什麽主子的心!


    屋內長公主聽到夏曉懷了的消息,當場就發了大怒。


    跪在底下的小丫頭瑟瑟發抖,她也是頭一次進主屋。這麽直麵蕭媛的怒氣,一張小臉兒煞白煞白的,嘴像是被糊住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


    安靜的內室,就聽到長公主粗重的怒息聲兒。


    撒了一場火,長公主又忍不住怨懟昭陽皇後。


    當初她見周斯年對她的反應越來越冷漠,好似有變心的征兆。她害怕他變,也害怕會因此打亂了自己現下的日子,特意進了趟宮找昭陽皇後。


    誰知她的好嫂嫂為了安撫住周斯年,竟給尋了個玩意兒送去周斯年身邊!蕭媛當即要鬧,不過念在嫂嫂說得明白。說是這玩意兒隻安置在外頭,保證了不會妨礙她的事兒,蕭媛才勉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這玩意兒沒為了絕子湯就送過去,這叫不妨礙她事兒?!


    蕭媛越想越怒,搭在玫瑰椅扶手上的指甲摳得吱吱的響。她冷笑:「賤皮子果真是賤皮子!」嬌生慣養的大家姑娘,哪個不是子嗣艱難?身為不好生養的蕭家女兒,自小便被診斷出子嗣艱難的長公主更是嫉恨難忍。


    忍不住抓起手邊的茶盞擲到地上,她的臉皮上直抽抽:「賤民!」泥地裏打滾的人家,哪兒配這種福氣!


    地上的小丫頭快嚇厥過去,不過送個信進來,命都要嚇沒了。


    「你且去告訴鈴鐺。」長公主站起身,繁複的宮裝也遮掩不住她單薄的身軀,「那等被丟出府的玩意兒,還留什麽念想!」


    小丫頭如蒙大赦,欣喜地磕了一個頭,飛快地退了下去。


    「等等。」剛要退到外間的小丫頭一頓,嚇得汗毛都豎起來。長公主陰著臉,她才不管什麽,隻要她心中不順暢,那旁人就必須順著她的心意來,「三日之內,本宮就要看到那胎落了!」


    小丫頭忙說是,幾乎小跑著出了朝暉堂。


    往後再不來傳信了!人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她沒那個本事貼身伺候這位,往後還是安安心心當她的雜役最好!!


    鈴鐺得了口信,平淡的眉頭皺了皺。


    三日內落掉胎兒,這是叫她自打嘴巴。可主子的命令不能不聽,鈴鐺瞥了眼院子裏跟小孩兒玩笑得天真的夏曉,歎了口氣。連日來一起住著,她也知曉這夏家人都是心善的。夏老漢夏老太這年歲大了,怕是經不住這個打擊。


    罷了,也是你們命不好。


    既然決定落了夏曉這胎,鈴鐺便著手起來。


    於是當日夜裏她便特意找了夏曉說了一句,說她的身子因憂心過甚是有些妨礙的,直說觀望了兩日,怕是還得吃上一兩貼藥才行。月事不調於女子來說是大忌,切不可諱疾避醫。不若趁年輕調理好,往後也方便子嗣。


    夏曉心中嗤笑,她現在嫁人都難還管什麽子嗣?


    不過人家好心勸說,她也隻好好言好語地拒絕。她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吃得好睡得香,那就沒什麽大事。而且是藥三分毒,既然都說了是可吃可不吃,那她扛一扛也是能過的。


    鈴鐺見勸她不聽,便懊悔了方才沒先去找夏老太說。跟夏老太說了,夏曉就是不願意吃也得吃。可現如今再去找夏老太,到成了她逼人喝藥。


    想叫人落了胎,方式千萬種。


    鈴鐺迴了屋琢磨著明的不行,換了法子暗地裏流掉也一樣。


    次日,綠蕊給夏曉熬了些清火的綠豆湯。她近日總聽夏曉說熱,夜裏一起睡也確實知曉夏曉身子火氣旺。這不一大早就用了吊罐給煨了一小罐子,此時正放在灶邊,等涼了再給夏曉端過去。


    鈴鐺也日日替夏老漢煮藥,此時就端了個小馬紮,圍在藥爐子邊看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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