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界火雲嶺,神劍峰。


    屍毗老人將身子懸空於大修羅宮前,本來麵帶笑容,聽完秦清雪之言後,忽把兩道壽眉往上一揚,大喝道:“我女兒素來隻知在宮中潛修,鮮少外出,從不與人結怨,何來孽緣?若是日後生出孽緣,定然是你那徒弟誘惑於她。誤了我女兒得道,我到時豈能容你那徒弟存活於世。”


    秦清雪法力甚高,人又性情急躁,一見這等聲勢,便知非易與。


    隻是因為阮征乃是她的真傳弟子,知他此世的成敗安危,全係此一舉,否則,便要和屍毗老人之女明殊曆經情劫,轉世投胎,曆經三生,才有脫劫成道之望。


    秦清雪來時便知屍毗老人生性強傲好勝,道力又高,自身定要委屈求全,但求免難,不肯操之過急,所以,將平日裏的那股焦躁之氣去個幹淨,破例小心起來。


    她躬身行禮,含笑答道:“我為晚生後輩,修道之初,便知你老人家法力無邊,得道千年。不過,我就收了這麽一個徒弟,事關他的得道,不容我袖手旁觀,為此甘冒百死,來犯前輩威嚴。尚望你老人家念在我徒弟阮征數世苦修,能到今日,絕非易事,與我合力,將他與令愛日後的孽緣消弭。玉成之惠,後輩在此同拜大德。”


    屍毗老人聞言,麵色稍好,說道:“我適才在宮中打坐,心生感應,見你一路走來,避過禁製,深入重地,本是大怒。可見你身上有道氣四溢,身後又有祥輝閃耀,可見你身兼道釋兩家之長,且有至寶在身,卻未曾施法,將身形隱藏,以瞞我感知,悄然潛入宮中,便知你無心冒犯,觸我禁令,方才現身於你相見,否則,我一施魔法,發動禁製,一任你法力高深,身居仙、佛兩家至寶,也難活命。”


    秦清雪不置可否,接著說道:“我徒兒阮征與令愛明殊冤孽糾纏,我意欲釜底抽薪,加以化解。老前輩可願以法力助我施法,將冤孽化解?”


    屍毗老人把頭搖了搖,答道:“此事無妨,暫且不提,待日後我女遇上你徒弟時再說。我這不待客,你且去吧。”


    他說到“去”字時,把手一揮,隨自隱去。


    秦清雪隻覺得有一股重如山海的絕大潛力由後湧來,推著她的身子,比電還疾,往來路飛去。


    不過晃眼,秦清雪已是遠出千裏之外,方才停止。


    而屍毗老人最後那句話的餘音,猶複在耳。


    秦清雪把嘴一撇,暗道:“屍毗老人,縱然無你相助。現如今,我已有了第二套方案了。”


    她將左手一舉,手心中懸浮著一縷青絲,正是屍毗老人之女明殊頭上的。


    適才,明殊便隨同在旁,隻是被屍毗老人施法,將身形隱藏了起來,讓秦清雪看不見罷了。


    不過,屍毗老人不知道秦清雪身居前古至寶伏羲鏡,專破隱形之法。


    秦清雪見狀,故意裝作不知,藏於袖袍中的手暗自掐訣施法。


    在明殊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悄然無息地盜了她一縷青絲。


    而屍毗老人因將注意力放在秦清雪的身上,又被她用言語帶動了心神。


    心神一分,故而,並未發覺愛女一縷青絲被盜的事。


    秦清雪將手放下,心想:“明殊,我也不想這般不問自取,不過情非得已,到時在登門道歉吧。不過,這時候屍毗老人之女,還不未取名叫明殊吧。”


    屍毗老人乃是藏族之人,其愛女之名,日後改作明殊,乃是那高僧門下的七老,為她賜名。


    ……………………


    這日,滅塵子自長眉真人升仙而去後,滿心不快,強打笑顏,敷衍了一陣後,越想越氣,心想著眼不見心不煩,對峨眉同門假說自身要下山行道,便跑到了廬山隱居。


    在廬山住了幾年後,他在靜極思動之下,動身前往遊天台雁蕩。


    在插虹澗,巧遇追雲叟。二人坐而論道,因為道統問題,追雲叟言辭苛刻,把滅塵子說得惱羞成怒,於是,二人便動起手來了。


    被峨眉派的眾同門知道,都言滅塵子不對。


    滅塵子聞言,更是大為震怒。更是一怒之下,便想著投到貴州野人山長狄洞的哈哈老祖的門下,削發歸佛,習煉了異派法術。


    他正要催動劍光前往之時,忽聽耳旁有人說道:“道友意到何方去?可能留步一談麽?”


    滅塵子聞言,不由大吃一驚。


    他知來人所施法門,正是傳音入耳,若非功力道行極高的人,不能使用。


    並且,以滅塵子的功力道行,來人竟然可以在雲路中追上來,又能和他說話。由此可見,來人的法力修為是高於他的。


    滅塵子連忙按住劍光,迴頭一看,見是一個白衣少女,道骨仙風,豐神絕世,正是紀寧。


    長眉真人在昔日對眾徒傳道之時,曾提及南海紫雲宮主紀寧,說她是當今世上的玄門眾仙眾,最有希望成就金仙業位之人。


    評價極高,滅塵子就此留意。


    今日一見,他便一眼認出來人正是恩師長眉真人口中那紫雲宮之主紀寧。


    滅塵子早間聽聞紀寧此人喜靜,不喜與人打交道,素來在紫雲宮內潛修,自身雖然心生好奇,但是一直無緣相見,未曾打過交道,不知道為何要攔他去路。


    他見行藏被人窺破,索性實話實說,當下答道:“貧道因同峨眉派的同門有些爭執,現準備投到貴州野人山長狄洞的哈哈老祖的門下,削發歸佛。久聞道友不喜理會外事,不知今日怎麽也有此清興,到這萬丈紅塵中一遊呢?”


    紀寧聞言,嘴角含笑,說道:“道友與我說起來乃是同脈所出,豈能不知我先師連山大師的宏願?師願未了,我同道友一樣,不能置身事外,逍遙渡日。道友嗔怒一起,便想著更換門戶,叛道背師,投身邪教,是忘了長眉真人飛升之前所留之言麽?”


    說時,她手中倏地現出一顆大才徑寸的圓珠,金光四射,耀目難睜,不可逼視。


    紀寧一經說完,心念一動,雪魂珠立即化作一道銀光飛起,懸於滅塵子的頭上,似一盞明燈般,銀光照耀,將他的眉目映得其白若雪。


    滅塵子原是胸內的嗔怒之火大盛,以致靈慧被蒙,經銀色的珠光一照,嗔念平息,立即幡然醒悟,麵上現出後怕之色。


    他想起自身因見師弟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齊漱溟末學新進,反倒後來居上,有些不服。


    而長眉真人道法高深,知道滅塵子根骨不差,隻是生來氣量偏狹,嗔心太重,見他越發氣小,越發不喜他的舉動,逐漸對他疏淡。


    對此,滅塵子不明其中緣由,隻是覺得恩師長眉真人偏心師弟齊漱溟,不由對齊漱溟含恨在心。


    等到長眉真人臨近飛升前,把眾弟子叫到麵前,把道統傳與了玄真子和齊漱溟。


    滅塵子見此情景,差點沒把肚皮氣炸,又奈何他們不得。


    長眉真人見他臉上神情,心中不由歎息了一聲,又對眾弟子說道:“此番承繼道統,是以個人的根行厚薄、功夫深淺為標準,不以入門先後論次序。不過人心難測,你等各人又都身懷絕技,難免日後依仗神通,為非作歹,遺羞門戶。我走之後,倘若有不守清規者,我自有製裁之法。”


    說罷,長眉真人取出一個石匣,接著說道:“在這個石匣之內,有我昔日煉魔時所用的飛劍,現交與齊漱溟掌管。自我飛升之後,無論門下何人,隻要犯了清規,便由玄真子與齊漱溟調查確實,隻須朝石匣跪倒默祝,這匣中之劍,便會淩空而起,去取那人的首級。如果你二人所聞非實,或是顛倒是非,就是怎樣默祝,這石匣也不會開,甚至是反害了自己。大家須要緊記。”


    長眉真人吩咐已畢,便就此升仙而去。


    滅塵子憶完前事,又見雪魂珠高懸於頂,便知紀寧今日來此,是特意為了點化自身而來,心中感激萬分,連忙對著紀寧行了一禮。


    紀寧見狀,也不避讓,含笑迴了一禮,然後伸手一招,將雪魂珠收迴法寶囊內,緊接著說道:“群仙劫數當前,誰也不能解脫。道友若是不嫌紫雲宮簡陋,可來我宮內清修,我二人還能偶爾坐而論道。我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改日有緣相見再唔。”


    說完,不等滅塵子答話,紀寧將袖袍一展,化作一道紫光,瞬息不見蹤影。


    滅塵子這邊嗔心稍平,叛道背師的念頭已無,天機頓時一番變動,引得道釋兩家的高人為此矚目。


    道行高絕的,如極樂真人、天蒙禪師等人,隻是一個抬眸,便將這番天機變動的緣由,了如指掌。


    道行稍弱些的,如乙休、優曇等人,心生感應下,還特意進行了一番推算,方才明曉其中因果。


    東海。


    妙一真人齊漱溟掐指一算後,心中歡喜,臉帶笑意,對著一旁的妙一夫人說道:“師兄能夠幡然醒悟,改變主意,不再轉投邪教,避免了那為魔力所暗製的下場。為此,我甚是歡喜。”


    妙一夫人微微一笑,不發一語,隻是將一雙玉手附在丈夫齊漱溟的手上。


    齊漱溟感受到了夫人給予自己的寬慰,心中釋然了些許。


    夫妻二人四目相對,隨後相視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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