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雪經枯竹老仙的指示,走的是由山陰到山陽的直徑,又由空中飛行,不照下麵的山徑行走,比較之下,要近上好幾十倍。


    但是,大荒山為東方天柱的主峰,地域極為廣大,方圓三萬餘裏。


    無終嶺和南星原兩地,雖然還是相隔最近的,但是,即使照直前飛,無須繞越,也有四千餘裏之遙,並且近無終嶺一帶,山高穀深,盡是螺旋曲徑,上有枯竹老仙所設的天羅禁製,無論仙凡,均是不能衝空飛越。


    再加上那三四百裏的途程,往複迴環,竟要加出好幾倍。


    縱然是修道人來此,亦須把這一帶的禁地走完,才始能升空直飛。


    此間途經,甚是迂迴曲折,歧路尤其之多,秦清雪若是把適才所見的圖影稍微記憶不真,略一走岔,入了歧途,便須費上許多心力,還要格外留神,始能尋到正路。


    這樣一來,此路相較前麵那十之八九的途程,要難得多。


    秦清雪深知其中厲害之處,看出不是容易之事,欲速返緩。她越過峰前危崖之後,特地將遁光放慢,將大禹神符收迴,謹照適才所見瀑布上麵所指引的途徑,緩緩前飛。


    平時瞬息間,便可飛越的路程。在此,竟是須飛行半個時辰,方始飛完。


    秦清雪再往前數十裏,便到了那極為高峻的橫嶺,知道自身沒有走錯路途,大功告成了一半,不由心神為之一振。


    她飛身越過山嶺,見山陰這一麵雖然仍是冰雪縱橫,暗霧昏茫,但是人已升空,可以自在飛行,前途更是似是康莊大道般,毫無阻滯。


    秦清雪見狀,便把遁光加急,電射星流,往前駛去。


    不消多時,山勢越往前越高,漸近兩半交界的大荒全山最高之處,越過山脊,就是山陽,離南星原隻剩千餘裏的路程了。


    秦清雪的遁光隨著山勢上升,見沿途的光景越發慘淡,草木生物早已絕跡,地上不見一點石土,到處都是萬千年前凝積的玄冰陳雪,氣候奇寒,微風不揚。


    她的遁光由寒氛冷霧中急穿而過,發出颼颼尖聲。


    垂眸仰望山穀,見其靜蕩蕩地矗立在高空之中,甚是雄奇莊嚴。


    下視來路,凍雪沉昏,冷霧彌漫,隻有身後那雲煙波卷中,露出一條丈許大小的縫隙,那是她遁光衝過之處。


    秦清雪暗忖:“這裏的寒氣融積數千丈,連點微風都無,冰雪萬仞,更是亙古不消,真比那滇西的大雪山頂,還要冷上得多。休說常人不能攀援,便是那修煉多年的尋常修道人來此,也是禁不住這酷寒奇冷。我僅憑本身法力,竟能從容飛渡,也頗可自豪呢。”


    正在她尋思之間,忽見對麵天上隱現微光,有似曙色。


    遁光極快,晃眼便已飛近山脊之上,離那絕頂分界處,隻有裏許的路途。


    秦清雪掐指一算,見時辰未到,盧嫗還未神遊歸來,便把遁光暫停,靜待時機。


    她此次一行,目的有二:其一,為借枯竹老仙、盧嫗這兩位老前輩的至寶一用;其二,則是借著自身讀過原著,夙因早知,將日後的利害詳告,以便二老避劫得道。


    秦清雪見時辰將到,又接著往上飛,晃眼越過嶺脊,順嶺下降,眼前一亮,便入了光明世界。


    山陽景物,比起山陰,簡直大不相同。


    遠峰凝翠,近嶺搖青,到處嘉木成林,多是七八抱以上,碧草如茵,繁花似錦。時見幽鹿銜芝,靈猿摘果,花開十丈,葉大如船。


    沿途珍禽奇獸,時有發現,好些俱非《山海經》上所有,端的景物靈奇,令人應接不暇。


    不過,秦清雪心急前途,也是無心觀覽,千餘裏路,一晃便已飛到。


    隻見一個穀口外,一片危崖當中,現出一個圓月形的大洞,高大幾及十丈。石壁上滿是千年老藤,苔蘚肥潤,厚達三尺,一片濃綠,更無雜色。


    秦清雪遙望內裏景物,更是較穀外清淑美妙。不過,穀裏設有迷陣,伏有殺機。


    修道之人在外眺望,隻能看見裏麵琪花如笑,瑤草含煙,看不出一點形跡,抬頭一望,又見天氣很是清明,看不出絲毫殺機。


    秦清雪剛到南星原穀外,正值盧嫗神遊歸來。


    盧嫗元神歸體,立即心生感應,麵帶怒容,凝目外望,將手一抬,便要施法將來人逐迴。


    暗中查看來人,見秦清雪的麵上紫氣外溢,將來是個福星,對己有益,便把手放下,掐指推算了一番。


    盧嫗深知自身天生剛愎之性,寧折不彎,修道不宜。


    但是,她昔年寧失天仙位業,致令千年以來多生煩惱,要不肯將本性改卻,一如往昔。


    因秦清雪本身便已用道法,混淆了自身的天機,使得他人無從推算自身。去見枯竹老仙後,更得他施法加持相助,把行藏隱蔽。


    縱然是盧嫗法力高深莫測,亦是無從推算。


    她雖然性情古怪,但是和枯竹老仙一樣,甚是鍾愛靈秀的小輩。


    盧嫗隻是想了一想,覺得秦清雪還是自身願見之人,便飛出穀外,對她說道:“你乃何人?為何來此,不知我不喜見外人嗎?”


    秦清雪靜立在外相候,約有半個時辰,才瞥見一片淡微微銀光,在朝陽斜照之下閃了一下,內中有一個相貌醜怪瘦矮的道裝老婦,聲如破鑼,朝她喝問。


    她識出這立在自身麵前的身材矮醜,生具異相的道裝老婦,便是大荒二老中的盧嫗。


    秦清雪先是嘴角含笑,恭恭敬敬走上前去,麵對盧嫗禮拜,以示尊重後,方才答道:“我名喚秦清雪,乃是天外神山光明境之主,今日特意趕來大荒,專誠拜謁仙婆,為償夙願,求借吸星神簪一用。”


    盧嫗冷笑道:“以我的法力,竟推算不出你的身份來曆,且身上有著我上清道韻,混淆天機的定然是那老怪物的顛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想必你已是見過他人了。你既是光明境之主,遠涉遼海,途中又連破我的禁製埋伏,我適才運用慧光查看,你又將行跡隱去,防我看出,可見你的法力必定甚是高強。要不是念在你適才拜山至誠,靜候了半個時辰,過門不入,如此輕我,借寶一事,我定是不允。”


    “照我前例,若是有人尋我,除非來人至誠感動,還須與我有緣,我才撤禁,令其入內之外,便須將我穀口內所設迷陣破去,方許到我南星原內。法寶可借,但是並沒有那麽容易。你且在穀外,自行破法入見。能進南星原,凡事好說。若是不能,寶也必借,隻是必須自己突圍而出,或是自等難滿,我卻不能撤禁放你了。你一末學後進,我給你這大人情,將來有事相尋,不可延誤。”


    說罷,銀光一閃,盧嫗便已不見身形。


    秦清雪聞言,立即喜出望外,又知盧嫗性情古怪,從來好勝,說到必做,求說無用,便笑道:“我本欲專誠拜謁仙婆,並請指示玄機,使得弟子到了山陰,不致虛行。因沿途所經的各島頗多梗阻,而仙婆道法高深,玄機微妙,無遠弗矚,嗣後當無不知之理。何以每過一關,仍是諸多阻難?心中驚疑之下,路過南星原之前,默運玄機,虔加估算,才知仙婆神遊在外,尚未迴山,如若來此守候,雖然日內必歸,不致誤事,但無終嶺之行,卻恐延誤。”


    “弟子又潛心推算一番,算出山陰處無甚阻滯,去了迴來,正好趕上。隻得遙拜仙居而去,未曾登岸。弟子到時,承蒙枯竹老仙傳聲接談,令破三百六十五峰迷陣入內。至於入穀試陣一事,弟子法力淺薄,本非所及,幸好先前來時,幸得一張大禹治水時所遺靈符,若是僥幸通行,尚望仙婆俯允,暫借吸星神簪一用,俾弟子師徒完成大命,感恩弗淺。”


    話剛說完,忽見穀中奇光明滅,煙嵐雜遝,雷霆大震。


    約有半盞茶的時辰後,盧嫗傳音說道:“你不遠萬裏,來此借寶,過門不入,跡近輕侮。我本來應該稍作懲戒,以示聲威。幸而我適才以慧光查照,得知你的借寶因由,且你又說得這般至誠,不問是否全真,我總神遊未在,你恐誤事,情有可原。雖不再與你為難,但是你自老怪物那裏走來,我終不願再見你。”


    “你可進穀內取寶,我另外還有別物相贈。穀中迷陣,重要之處適已撤去,一入穀口,可舍明就暗,自有明燈引路。我這迷陣,與老怪物大不相同,中有無窮奧妙,出入皆難。如見奇物美景,不可涉足,隻作不見,自可無害。我再命侍從,為你接引好了。”


    秦清雪暗笑:“你分明是見我靈符藏在胸前,神光外映,唯恐令我入穀,墮了聲威,自家量淺,借我幾句話,自行收風。隻要能把法寶借到,如何都無妨。”


    她禮拜稱謝,隨口恭答:“弟子愚昧無知,唯恐誤了時機,遂致失禮。多蒙仙婆包容,謹當遵命。”


    說完,便自行走進穀內,身影一瞥即隱。


    盧嫗見狀,不再做聲。


    過了一會,在穀內,一個人麵魚身的怪物奉命,手捧錦囊遞給秦清雪,說道:“主人說日後光明境內有多人重傷殘廢,非此不治,全贈你自行應用,下餘的,留備未來之需。”


    秦清雪喜出望外,連忙向著盧嫗洞府方向,鞠身禮拜一番,再向那人魚致謝。


    盧嫗也未還言,人魚擺手,忙道不必。


    秦清雪笑了笑,伸手在人魚的左眼角處點了一點,有一道靈光一閃即隱。


    隨後,秦清雪擺手作別,避開穀口,便將遁光駕起,直上雲霄。


    且喜她的歸途,一路平順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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