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雪走後的第二日。


    繡瓊原內景色依舊,奇峰羅列,景備四時,滿生琪花瑤草,冰樹瓊枝,四外更有碧嶂丹崖,環若城堡。


    一個巡海夜叉如昔日一般,在陷空島上四外巡視所負責的區域,不經意間,抬頭一看,見天邊暗雲中有一點白影閃動,略帶上幾絲火星,隔得老遠,便聽出風雷破空之聲。


    晃眼之間,白影加大,火光加強,天空密雲,似狂濤一般被他蕩開,當中衝出一條雲弄。前後不到三五句話的工夫,便似流星過渡,橫海飛來。


    這一臨近,又見島上有人,聲勢甚是驚人,兩個翼梢上的火星像百子連珠炮一般。巡海夜叉一見,以為有敵來襲,嚇得全身亂抖,便要發出信號,讓全島戒嚴。


    在千重火星銀雨中,一個脅生雙翼的怪人立時飛身而下。


    巡海夜叉見來人生得麵如冠玉,齒白唇紅,眸若點漆,晶光閃爍,長眉插鬢,又黑又濃。背後雙翼,高聳兩肩,翼梢從兩脅下伸向前邊,長出約有三尺,估量飛起來有門板大小。身材高大,上半身穿著一件白色道家雲肩,露出一雙比火還紅的手臂。下半身穿著一件蓮花百葉道裙,赤著一雙紅腳,前半宛如鳥爪。


    這怪人一照麵,便指著巡海夜叉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還不速通報你島主,說他好友翼道人耿鯤到來,將他把宮門大開,迎我入宮。你要是動作稍慢,耽擱了我的好事,我便是將你化魄揚塵,亦難消我恨。還在看什麽,還不快去通報。”


    巡海夜叉識出他的身份,越發嚇得全身抖顫,不敢多作耽擱,連忙往上通報。


    過了半晌後,耿鯤便已入了霜華宮,和陷空老祖會上了麵。


    他們二人先前便已是交好多年,隻因彼此性情都怪,偶因細故生嫌。耿鯤熱心,性如烈火,陷空老祖則正與相反,近年來閉宮謝客,對人越發冷冰冰的。


    因此二人的關係亦是因此,逐漸疏遠,但是舊日交情尚在。


    陷空老祖一見坐於左旁首個玉墩上的耿鯤,不禁想起昨日坐於此位上的秦清雪,臨走之前的情景。


    秦清雪走前,曾含笑對著他言道:“島主,在我走之後,應是一日內,大鵬灣鐵笛拗的翼道人耿鯤定然來此借路,想要憑借此地的地璿宮,深入地軸之中,然後橫穿子午線,突破兩間混元精氣的阻擋,悄然無息潛入我光明境內,與我為難。要是我所言不差,到了那時,你不必考慮太多,允許即可。他隻要剛來,我便自是有法子能製他,且留他性命,以全你們往日之交情。”


    陷空老祖深知耿鯤的性情,懂他與人結仇,慣常喜愛糾纏拚命,不報複了不止,又不肯無故去得罪他,為自身招惹麻煩。


    所以,一見秦清雪既然早有成算,又深知耿鯤底細,想必是在光明境內,布好羅網,請君入甕,隻等耿鯤一去,便要甕中抓鱉,將其一舉擒獲了。


    耿鯤一來,便立即毫不客氣地言道,讓陷空老祖派遣門下一個徒弟,帶他前去地璿宮,以便他進入地軸之中,前往光明境,並且開口向陷空老祖借取法寶,待將事辦完,便會完璧歸趙。


    那地璿宮鄰近地軸,與南極子午線遙遙斜對。此宮乃是陷空老祖多年的心血,按照天星纏度建成,其中途徑迴環往複,密如蛛網。


    若是不知此宮總圖,或者是不能看出天星纏度與陰陽兩儀上下相生,七宮五行之妙,休說通行,到了裏麵,定必迷路,投入七星環死地,人到裏麵,休想脫身。並且宮中布置,宛如縮小的一個天體,到處均有禁製埋伏,神妙無窮,威力絕大。


    每月由初七日起始,多在裏麵留上一天,便會多受一種危害。再過七日之後,所經途徑宮室,不是化成一段極為長且大的堅鋼,便是化成無量的火焰熔汁,逐漸凝成一股其熱無比的膠質,將人埋藏在內。


    再要誤走入日、月兩宮內,一個是日輪壓頂,發出萬道金光,比烈火還要熱上千萬倍的熱力,將人化成一縷青煙消滅;一個是一團暗影壓向頭上,頓時奇寒透體,毒火燒心,寒熱交作,同時似有幾千萬斤壓力,將人吸人暗影之中,氣閉身死。


    地璿宮乃是北極天樞與地軸中心奧區,本來具有地利天機、陰陽五行生克妙用,並非全由法力使然,實在厲害已極,任有多高法力,也難破解。


    進入天外神山光明境之法,除了前文說過的那兩個辦法之外,便隻有通過地璿宮,進入地軸,突破兩間混元精氣的阻擋,穿過子午線這個辦法,可以進入了。


    秦清雪師徒二人完事,返迴光明境內,便是運用此法。


    陷空老祖略一沉吟,便點頭答允他進地璿宮,入地軸之事,至於借寶一說,則是用理由搪塞了過去,並未點頭答應。


    耿鯤見狀,雖是心中甚是惱怒,但是他原先便知借寶一事,實難成功,遂也未接著多說什麽,隻是麵色不渝,跟著陷空老祖門徒的腳步,徑直奔往霜華宮地底下的地璿宮而去。


    陷空老祖望著耿鯤離去的背景,不發一語,然後把頭搖了搖,不多作理會,隨即接著閉目運功,打坐神遊去了。


    天外神山,光明境。


    秦清雪麵前有兩個圍著雲肩,身穿形若冰紈的短衣短褲,四肢半luo,麵白如玉,相貌俊美,年若十三四歲的道童,走近前來,向她言道:“拜見娘娘,謝娘娘賜體之恩。”


    阮征見這兩個道童生得骨秀神清,通體白如玉雪,隻是不帶一絲血色,看上去冷冰冰的。這樣的奇冷之軀,所穿的衣服又是薄如蟬翼,宛如一襲輕雲籠著當中半截身子,看上去讓人不由得感到心裏發冷。


    他越看越怪,想知那衣服是何物所製,怎會和雲霧一樣?剛湊過去,待要發問,手指剛剛挨近,猛覺奇冷侵骨,趕忙縮迴,笑問道:“師尊,這二位道友便是那兩個秉北極萬年冰雪之精而生的白人嗎?他們穿的是甚麽衣服?這麽好看,又這麽冷,挨都挨不得,法力之強,可想而知了。”


    二個道童也是一見阮征,便心生親切,宛若故交一般,又見他相貌這般的靈秀俊美,心中更是喜愛,不僅不以為忤,那兩張冷冰冰的臉上,反倒現出笑容。


    其中一個道童,先笑答道:“是的,我們兄弟二人便是那秉萬年寒冰精氣而生的白人。娘娘自島主那將我二人討了過來,便賜下了兩個有根骨的形體,將我等借用。我這衣服非絲非帛,是由萬年玄冰中所抽出來的冰絲所織,其冷異常,外人決穿不了。想來這光明境內,也隻有我兩人能穿此衣,別人不喜穿它,也受不住。我看你甚好,我二人可前往尋你玩嗎?”


    阮征笑道:“像你二人這樣嘉客,哪有不接待之理呢?我住在長樂宮,你們去了,一尋便可找到了。如若不在,便是在我師尊這未央宮中。二位道友,叫甚麽名字?”


    二童同聲笑答道:“你這位道友真好。我二人一個名叫寒光,一個名叫玄玉,均是娘娘所取。我們二人自得靈智以來,便對人冷淡,千百年來,隻有我二人相對於玄冥界中。雖然無事,也頗寂寞,難得與道友一見如故,再好不過了。”


    秦清雪慵懶地靠在金鳳寶座上,見他們頗為投契,聊得正歡,不禁笑道:“阮征,他們兄弟二人靈根特異,天仙有望,隻因身負奇寒之氣,任何母體俱難投胎,不等降生,親母必死。隻有冰蠶、溫玉,還有毒龍丸、大還丹兩種靈藥,可以助他們兄弟二人轉劫成道。我不願再收門人弟子,你和他們如此投契,相言甚歡,可願意親自收他們為門人?”


    寒光、玄玉二人聞言,頓時心中大喜,睜著一雙俊目,仰望阮征,滿臉的企盼之容。


    阮征原本見他們兄弟二人看上去似玉人一般,容貌俊美相似,宛如瑜亮並生,難分高下,本是喜愛。


    又見他們應答如流,甚是靈慧,神態卻甚天真,便是越發喜愛了,隻是不知恩師將他們要來,是有何打算,遂不便多說。


    一聽秦清雪詢問他可願收徒,自無不可,連忙點頭答允。


    寒光、玄玉見狀,立即喜出望外,然後把手合頭,跪伏一拜,行五體投地之禮,口中同聲喊道:“寒光、玄玉拜見師尊。”


    阮征連忙伸手,將他們拉起,言道:“我們門下,禮存於心即可,無須這般多禮。而且,你師祖更是不喜人隨意跪地。”


    秦清雪聞言,走下寶座,伸手敲了一下阮征的額頭,言道:“你剛當上人的師尊,膽子就越發大了哩,敢拿你師尊當借口了。寒光、玄玉,你師祖我現在身上並未有什麽契合你二人的法寶,等些日子再補償你們。”


    寒光、玄玉聞言,頓時麵帶喜色,又知師祖不喜人跪地拜她,遂隻是鞠身一拜,齊聲言道:“多謝師祖。”


    秦清雪擺了擺手,示意不用,然後望向阮征,問道:“在那麵前古寶鏡中,可曾照見耿鯤的蹤影?”


    阮征由身後取出一麵金鏡,看了一看,便把頭一搖。


    秦清雪走出未央宮,望著麵前這片澄波如鏡、甚是清深的湖蕩,伸出玉足,點了一下清波,口中呢喃道:“耿鯤,你快些來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她的眼中,一片澄明,不知是因為水清,還是因為心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從蜀山世界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蜀山問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蜀山問道並收藏從蜀山世界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