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門,陰疑於陽必戰。


    秦清雪下降之時,立覺越往下,光景越暗,漸漸地,便連九天元陽尺的金花紫氣發出來的光華,也不過照見離身十餘丈以內,而且身上也逐漸感受到一絲寒冷之意,好似常人於酷夏之季時,忽然進入冰窖一般,驟感清涼。


    不禁暗想:“幸好臨時變計,我這般道行法力,且是鳳凰精氣化生,資稟特異,又有九天元陽尺的護持,都會感到清涼,如若是換我那徒弟下來此地,便是先前在席上吃了許多異果,體內的陽氣充旺,又有仙家至寶防身,在這個陷空老祖以極大法力並且借地利設成的六合寒冰之陣中,怕是隻剩下自保之力了。”


    秦清雪稍作喘息,略微感受了一下戰門內北極萬載玄冰寒雪精氣的威力後,便居中飛起,默運玄功,將手一舉,發出數道太乙神雷,朝地麵上打去。


    她如今時節緊急,且有要事在身,不能過多停留於此,便顧不上那麽多的為客之禮了。


    隻見霹靂連聲,在金光雷火猛擊之下,冰麵倏地被擊裂開一個大洞。隻是冰層太厚,尚未攻穿,四邊的寒氣也被蕩開不少,寒威為之大減。


    緊跟著那陷裂之處,突然湧起一團數十丈的白影,看去似雲非雲,似雪非雪,似實似虛,不知何物,將秦清雪先前所發太乙神雷的雷火包沒,雷聲火光一時都隱,便即消滅。


    秦清雪見狀,卻未見驚訝。她原本便知,若是在此施放純陽雷火,便會出現地上那團如雲如絮的精氣。


    這股精氣,乃是萬載玄霙之氣,厲害異常。一經發動,其疾如電,似潮水般湧至,神雷法寶皆不可擋。


    這玄霙精氣莫說是侵身入體,隻是臨近身旁,修道之人立覺奇寒刺骨,皮麵如割,難於經受。倘若是有一絲侵入,頓時骨髓皆冰,通身凍硬,那道力較淺之人,就連元神,都無法跳脫。


    對此,秦清雪不慌不忙,將藏於袖內的九天元陽尺一舉,口中念動九字靈符,將法力灌入,當空一揮。


    九天元陽尺立時化成一道百十丈金光異彩,疾如閃電,往那股玄霙精氣圍去。


    玄霙精氣來勢特疾,正好迎上那道金光。兩下一撞,玄霙精氣立即不敵,似退潮一般往四外散去,更是寒威盡斂。


    秦清雪嘴角淺淺噙笑,未見有意外之色,暗付:“縱然萬載玄霙精氣厲害,奇寒之威,所向披靡,可是一遇見克製它的九天元陽尺,還是如積雪見陽般,毫無抵抗之力,當真是天道至公至衡,萬物皆有生克。”


    就在此時,她忽聽有人急忙喊道:“天凰娘娘法力高強,法寶神妙,還請手下留情,招迴至寶,容老朽施法,將玄霙精氣收迴。”


    話未說完,秦清雪便見下方的冰地宛如波浪起伏,其軟如棉,同時全井上下大放光明,緊接著銀光一閃,現出一個紅臉矮胖老者,麵帶驚疑之色,正是靈威叟。


    秦清雪見他現出身形,方才輕笑一聲,把宮袖一揚,那道九天元陽尺所化的百十丈金光異彩立如倦鳥歸林般,沒入袖內,寶光盡斂。


    靈威叟見狀,方才麵色複原,笑道:“老朽敢問,娘娘手中之寶,可是前古金仙廣成子的至寶九天元陽尺?”


    秦清雪嘴角含笑,頷了頷首,答道:“你倒是好眼力,正是此寶。”


    靈威叟聞言,不禁歎了一口氣,稍帶愁容,言道:“此地名為戰門,歸我主持,本來無論仙凡,均難禁受這酷寒之威。奉家師法旨,隻要娘娘能夠在此,停留一個時辰,不為寒氣所傷,便可開放門戶,聽憑下去。不料娘娘竟會發放太乙神雷,正犯此間大忌,陰疑於陽,於是將寒冰陣中的萬載玄霙激發,以至於此地之寒,比先前還要更冷上百倍。娘娘無恙,即此已是為家師心中希許,萬萬沒有想到,娘娘手中竟有九天元陽尺這等神物至寶,福緣仙遇之厚,可想而知,當真是讓人不得不為之佩服!”


    他們二人敘說談話時,地上那一大團似雲絮般的玄蠶精氣已是盡數減消,自然無跡。


    而上層的阮征久候無音,正打算傳音問訊之時,耳旁忽然聽見地下有太乙神雷之聲響起,料定是恩師所為。


    井穴中空,空洞傳音,雷聲應是極為猛烈才對,但是,阮征耳聞聽來,卻是悶啞,好似有什麽東西將雷聲緊緊壓住一般,導致其聲並不洪大。


    在往日裏,以恩師的道力,隻要神雷一發,便有石破天驚,山搖地動之勢。


    而且,他用一雙重瞳慧眼注視下方,更是一絲的雷火光華,都未曾看見。


    正當阮征憂急不解之時,猛然眼底雪亮,連忙定睛往下一看,見下方井穴已是上下通明,不僅是恩師容貌身形清晰可見,並且她的對麵,還多出一人,音容甚熟,在一片通體堅厚渾成,並無一絲縫隙的冰層空地上敘話。


    空穴傳音,將他們所談之話,清晰可聞地傳入耳中。


    而二人立處不遠,正有萬千團如雲絮般的白影,雪浪山崩,往四邊退去,晃眼無蹤。


    以阮征的眼力,竟是來不及看出那是何物,便已消逝。


    他見恩師秦清雪不僅無事,觀此情景,更是知她是已把下方的第二層關卡一舉破去,方才迫使靈威叟不得不現出身形,用好話相勸,將法寶收迴,以免損毀了那一層的陣圖禁製,不由驚喜交加,喜形於色。


    秦清雪無心與靈威叟在此客套,便問道:“既然此關已過,丹室的門戶何在?”


    靈威叟聞言,先把未完之話吞咽迴肚,方要答話迴應,忽見地麵上的冰層自然渙散,化作雲煙波動,宛如潮湧。


    然後腳底下由實變虛,先前所踩的那冰層地麵立時變作一片雲海。


    靈威叟見狀,不由感到駭異。他為主陣之人,還未行法施為,陣中便自行生變。


    緊跟著,眼前忽然又是深黑如漆,過了一個瞬息,重又上下通明,隻是腳底雲煙盡去,不留一絲痕跡。


    靈威叟低頭往下一看,下麵陣圖已然現出,相距當地約有百丈高下,有一片方圓五六丈的雲絮,簇擁著一座外觀圓形,內列六根合抱大柱,似亭非亭之物,由腳底之下,正在緩緩升起。


    此時的他,方才猛然想起,要喚秦清雪小心後退。


    轉頭一看,便見秦清雪不知何時,已自行將遁光縱起,飛身上雲,環手抱胸,神情淡漠,靜觀著麵前之變。


    那亭之外,布滿光氣,銀光萬道,耀眼生花。內有一青一白、形似實體的光氣環繞六柱之間,一根主柱居中,五柱環繞於外。


    以主柱為界,各不相混,每邊各有一個圓洞,主柱之上現出“戰門“兩個朱書古篆。左邊的門內忽有銀光一閃,飛出一個與靈威叟裝束相似的中年修士,手捧一麵玉牌。


    中年修士剛一現身,先是向靈威叟含笑示意,隨後飛到秦清雪的身前,稍微俯了一下身子,抱了抱拳,言道:“島主有令,命我前來,轉告大師兄,指引二位貴客前去至霜華宮中謁見,不得多作拖延。島主當麵尚有話,要於貴客相說。至於下方的靈藥,以貴客的道力,不過是唾手而得,便命我代為取之,以免貴客辛勞。”


    那中年修士把話說完,便自行飛至上層的阮征處,將手中玉牌朝著那丹井上空那片銀色光網一照,牌上頓時射出一片銀光,並入網內。


    霎時間,陣中風雷大作,立生變化。


    阮征眼前一花,光網法台盡數消失,同時微微覺到寒風颯然,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飄墮。


    他知是上陣複原的應有現象,並不恐慌,亦不作理會。


    秦清雪見那中年修士把手中的那麵玉牌一晃,上層的景象忽然隱去不見,隨後便見阮征與玄陰元嬰等五人全身被一股似匹練般的白氣環繞,自上空飄墮而下,落在自身所立的雲絮之上。


    阮征與玄陰元嬰四個化身剛一及地,猛然抬頭一看,見秦清雪使了一個眼色,各自心有默契,不用多言。


    玄陰元嬰化身相合,複又潛迴秦清雪的影子中,不見蹤影。


    阮征則是將自身的青裳稍整了一下,待到齊整之後,方才走到秦清雪的身後侍立。


    靈威叟見狀,也不多言,微微含笑,點首示意,把手一舉,便邀她們師徒二人一同穿門而過。


    由那六根光柱結成的戰門,煙光看上去並不深厚,至多不過丈許。


    秦清雪師徒二人跟隨靈威叟的腳步,邁入那左邊的大門,隻見光煙變滅,閃幻不停,也並未感覺到有什麽寒冷。


    過了一會工夫,眼前一暗一明,阮征定睛細看,他們三人業已走出門外,那座戰門已是不知去向。


    他現所立之處的前麵,乃是一條去往霜華宮的水晶長廊。其上方和四麵都被海水包圍,所有宮室廊謝俱都高大異常。


    這條長廊長幾十裏,高達四五十丈,寬約二三十丈,兩邊是二三尺厚的晶壁。廊內有兩行粗可合抱的寒金寶柱,上麵用深海中所產的一片丈許大的五色貝殼為頂,由入口處用白玉鋪成的雪花形六角圓門起,十步一柱,兩相對列,襯得當中的廊路似筆一般直,直達十裏以外的一座高大雄偉的宮殿旁邊。


    如若是換常人至此,一眼望過去,簡直看不到底。那兩列的寒金寶柱,射出萬道金光,與頂上的五色貝殼互相映照,五光十色,陸離璀璨,閃幻出千重霞影,無邊異彩。


    晶牆外麵,碧波澄靜,海沙不揚,廊內晶光外映,一片空明,多遠都能看到。


    時見深海中所產的奇魚、介貝之類,大者數十丈,小亦大如車輪,異態殊形,不可名狀,遠近遊行,此去彼來,動止悠然,甚是從容。看上去好似無數大小的奇形怪物,淩空浮翔,不似在水內。


    便是秦清雪見多識廣,又曾在紫雲宮這處水仙官闕深居多年,眼前這番奇麗壯闊之景,也都暗中驚讚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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