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宮,鳳棲山。


    三鳳一見不好,忙駕遁光,從後追隨。


    迴宮一看,宮門緊閉,三鳳知道紀寧遁光迅速,業已早到。若是往日,她早已經叩戶徑入,如今是負罪之身,又猜不透師尊究竟要怎樣責罰,旁徨無計,隻得跪在宮門外麵,低聲默祝。


    直跪到第三日清晨,宮門依舊毫無動靜,三鳳越發焦急起來,暗想:“自己姐妹三人自出世沒多久,便由師尊撫育教誨,甚得鍾愛,平素縱然犯些過錯,連重話都未責罰過一句。今番違背師令,擅自出手,斬妖無成,隻是一時疏虞,也是無心之過,何以情形這般嚴重,大有摒諸門牆之外的意思?自己長跪哀求了數夜,竟不能絲毫挽迴。”


    三鳳越想越傷心,不由哀哀痛哭起來。悲泣了一陣,先於求恕之中,還有些怨懟師尊薄情,處罰太過。後來仔細一想,才想起自從修道有成,出宮入世後,一路上雖然也積了不少外功,迴想許多處置事情,都有點不得其平,一任自己喜怒。


    尤其是違背師令,迎戰穀辰一事,著實不該聽冬秀慫恿,心心念念盤算建功,竟是心生狂妄,以身犯險,導致諸人為救自己與冬秀,差點蒙難隕身。


    又想起師尊平素看去甚是和易,但是門規卻異常精嚴。昔日出宮報父仇時,抗禁帶冬秀入宮,便被罰了三鞭。沒想到,日子一長,竟是忘了此事。


    更想起師尊往日那般諄淳教導與囑咐,不該心存私念,好大喜功,便逞能獨自迎敵。照那日形勢,如若紀寧再晚些時辰到,必然有人傷亡於穀辰之手,豈非一念之私,害了眾人?


    三鳳越想越覺錯誤太多,事情全壞在自己身上,責無旁貸,怎能怪師尊薄情?不禁心寒膽戰,愧悔萬分。


    紀寧剛縱光,攜初鳳與金須奴迴到宮中,便雲袖一揮,把宮門閉合,盤膝坐定於雲床之上,靜氣凝神望著前麵,神情淡漠,看起來甚是生氣。


    初鳳和金須奴見此,求情話語立時咽了迴去,互相對視了一眼,便分別隨伺於紀寧一旁,靜默無語。


    剛站定沒一小會,即見紀寧複又雲袖一揮,一道金光閃過,現出伏羲鏡,懸於半空之中。


    紀寧對著眼前的伏羲鏡一抹,通體透明的鏡麵好似蒙上一層白霧,白蒙蒙的一片,轉瞬間,又煙雲消散,鏡麵上現出一座宮殿,殿外是三鳳正在跪地默祝。


    初鳳與三鳳姐妹情深,見三鳳臉上兩行珠淚,宛如雨滴般接連落下,甚是憐惜,不禁望向師尊,想要開口求情。


    剛一轉頭,便與一旁的金須奴四目相對,見其微微搖了搖頭,又見紀寧神色不好,心中歎息了一聲,把話收了迴去,靜候時機。


    紀寧耳目靈敏,二徒的小動作,她怎會沒發現,隻是故作不知罷了。


    三人複又靜氣凝神,接著觀看伏羲鏡中的三鳳表現。


    見三鳳跪沒多久,目光中就透露出怨懟之色,初鳳暗道不好,連忙望向師尊,看其臉色。


    初鳳見紀寧神情依舊淡漠,隻是周身的寒意越發的冰冷,甚是焦急,不禁麵上顯露了出來。


    霎時間,宮內宮外的兩姐妹,不約而同,皆是焦急無措,彷徨萬分。


    紀寧感應到一旁初鳳的焦急情緒,暗想:“初鳳雖是關心則亂,但是這養氣功夫還是不行,還須好好磨練一番。”


    直至三日一過,三人忽見三鳳臉上青白轉換,恍然大悟,麵上現出愧疚悔恨之色,方才皆鬆了一口氣。


    紀寧望著伏羲鏡,輕聲言道:“三鳳凡塵之心太甚,與修道頗為無益。此次既是違令,又是連犯貪、嗔、癡三毒。沒想到多年教導,竟還是這般本性難移,為師已對她心灰意冷,本有將其逐出門牆之意,幸而見她尚能懺悔,覺悟前非。”


    剛言完,金須奴便聽紀寧召喚,附耳傾聽了一會,方才走出宮去。


    此時的三鳳正在惶急之際,忽聞宮門開啟之聲,抬頭一望,見金須奴麵帶憂色,正在緩步走了出來。


    金須奴的雙腳剛一踏出,宮門自關。


    三鳳一見,仿佛是得了救星,連忙站立起身,迎上前去,懇求代為緩頰。


    金須奴言道:“師姐,你且寬心,已蒙師尊憐宥了。”


    三鳳聞言,大喜過望,不住含淚而笑,連忙問道:“師尊可準師姐進去拜謁請罪?”


    金須奴擺了擺手,言道:“師姐莫急,聽我道來。師尊借伏羲鏡的妙用,一直關注著你在宮外的舉動。適才師尊言語,念在你是初次犯過,事後跪在洞前,尚能自覺前非,隻免逐出門牆,尚有許多下文,暫時無暇談此,可隨我迴璿璣宮中細談吧。”


    三鳳自無不可,心中憂喜交集,先向著宮殿跪謝師尊的寬恕之恩。然後將眼淚一擦,隨著師弟金須奴駕起遁光,直飛到金須奴所居璿璣宮中坐定,聽他詳說經過。


    時光悄然而逝,漸漸日色偏西,金烏西落,玉兔東升。


    月雖不圓,卻是碧空如拭,上下光明,映照半步多客棧前的古梅林,繁蔭鋪地,因風閃爍。


    月光宛若銀霞,將迎仙島上的峰巒岩岫,都迴映成了紫色。又有白雲舒卷,繞山如帶,自在升沉。


    忽有一陣天風吹過,將山腰白雲倏地吹成團片,化為滿天銀絮,上下翻揚。頃刻雲隨風靜,緩緩往一處挨攏,又似雪峰崩裂,墜入海洋,變成了大小銀山,隨著微風移動,懸在空中,緩緩來去。似這樣隨分隨聚,端的是造物雄奇,幻化無窮,景物明淑,清徹人間。


    紀寧身穿一襲白衣長袍,站於半步多客棧之頂,迎著天風,領略煙雲,心參變化,耳得目遇,無非奇絕,頓覺吾身渺小,天地皆寬,把連日煩襟法除淨盡。


    忽見迎仙島邊上那雲霧較稀之處,似有極細碎的紅光,噴雪灑珠般閃了兩下,破開雲霧,現出一條直通往半步多客棧的道路。


    紀寧見此,知客人已來,身形一轉,便已站於半步多客棧大門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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