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登龍心中狐疑。


    堂堂守備,都吃不上甲種灶。那傳說中的甲種灶,到底是什麽樣子,又是什麽人才能吃得上的呢?


    馬登龍心中帶著濃濃的疑惑,緊跟著王行走了一陣子,越走,肉香就越濃鬱,馬登龍和兩個親兵頻頻咽著口水,心裏麵想入非非,連王行停住腳步都不知道,險些一頭撞在他的背上。


    好不容易刹住腳,就看到王行迴轉過頭來,對馬登龍說道:“馬把總,你們這頓就跟著胡隊總這個隊一塊兒吃吧。你們隨便用,小人就不陪您了。過會兒吃完了飯,就先在這兒別動,咱們大人帶你們到處轉轉,消消食。”


    馬登龍愣愣的答應下來,眼睛卻已經被那一鍋的土豆燉肉給緊緊吸了過去。


    “馬把總是吧?坐下來吧。”姓胡的是陸鼎手下的一個隊總,見馬登龍三人愣神,就叫了他們一聲,隨後吩咐手下的兵士道,“來,給馬把總那副碗筷,騰個地方。”


    有兵士起身拿來備用的碗筷,馬登龍等人接到手裏,道了聲謝,在鍋邊坐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是覺得,這些兵士偶爾看向他的眼神,似乎並不是善意的。沉默著吃了兩口,他終於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尷尬的氛圍。他說道:“胡隊總是吧?你們這是葉大人手下的什麽兵啊?夥食這麽好?”


    “普通的大頭兵罷了。”胡隊總迴應道,“要說早些時候,也沒有這麽好的夥食。那時候,我跟著大人做夜不收,整天危險是不用說,吃的哪有這麽好過?一口涼水,一個餅子,吃得飽肚子都是萬幸。還是到了靉陽之後,咱們大人才定了這麽個規矩。每天三操兩講,三個把總手下每天搞評比,隻有評比的時候名列第一的小隊,第二天才能吃上甲等灶。其餘的,別說是把總、千總,就算是守備大人,也是吃的乙等灶。至於每天評比最差的小隊,想必王行給你們講過吧?吃的是最差的丙等灶,還要負責校場的衛生打掃。”


    馬登龍終於明白那一道道不善的眼神是來源於什麽了,人家操訓的時候,不知道淌多少汗、出多少血,才換得這麽一頓好的。他馬登龍隨隨便便卻就可以蹭上一頓。這當然讓人家不滿了!擱在誰身上,他都不可能滿意啊!


    聽完了解釋之後,他坐在那兒吃飯,就沒有那麽心安理得了。眼神不停地四處掃著,心煩意亂之下,也著實沒有好好吃飯的心思。


    “馬把總。”葉富的聲音出現在馬登龍身後,雖然馬登龍對葉富僅僅是剛剛一麵之緣,但聽著話語之中的氣勢,他就知道,站在自己背後的必然是葉富無疑。


    他連忙起身,卻被葉富笑著製止。


    “不急,不急。”葉富說道,“你吃你的,吃飽了,我帶你到處轉轉。”


    葉富話雖是這麽說,但他畢竟是官長,而這又是他的地盤。馬登龍並不敢不聽命令,直接放下碗說自己吃飽了,可同樣也是不敢再磨磨蹭蹭的。三兩口把碗裏的東西扒進肚子裏,他起身對葉富躬身道:“大人,勞您久候,卑職吃好了。”


    葉富掃了眼他的那隻碗,挑了下眉毛,轉身並示意他跟上,一邊走,一邊對他道:“馬把總吃得不多嘛,怎麽?是我靉陽軍堡的夥食不好?”


    葉富這聲音不算小,他說這句話,周圍很多官兵都聽到了,不覺就朝著這邊兒看過來。


    馬登龍一時間隻覺得芒刺在背,連忙搖頭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


    “唔,我就說嘛。”葉富笑了下,說道,“我是聽說,你們在自己的軍堡的時候,夥食都還不錯的。怕是到我這窮地方來,難免就委屈了你們。不過,就算日子再好,到底是些當兵的,又不是什麽大將軍,也不會餐餐有肉吧?”


    馬登龍哪裏就猜得到葉富心中所想?隻不過,單純的聽葉富話語中似是暗藏機鋒,夾槍帶棒的,他心裏便是咯噔一聲,自知是來得太草率了。


    看葉富的態度,想要從他的口袋中要出軍餉,自然是極不容易的。那麽,既然沒想給,把這麽多的千總、把總集中在堡城內,他又到底想要做什麽呢?


    事實證明,馬登龍的擔心並非是空穴來風。接下來葉富的一係列動作,也很快便逐步證實了他心中的種種猜測。


    “大人,您去哪兒?”守門的兵士笑容滿麵,極有禮貌的上前詢問。


    馬登龍環視著這個他剛剛到堡城就被安排住進,現如今卻連出門都需要經過門口哨卡的院落,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我想出去轉轉。”他試探著說道。


    兵士果然露出一臉慚愧的表情,迴應道:“大人,不是小人膽敢阻攔您。是我們大人早有吩咐,靉陽軍堡最近在整軍經武,裁汰掉的不合格的兵士比較多,街麵上多了些裁汰的兵員,其中不乏許多閑極無聊喜歡鬧事的,為免各位大人被那些家夥襲擾,還請大人稍稍委屈一下。左右明天下午就開會了,等到會議開完,我家大人自然會親自給各位大人賠罪,也將不再限製各位大人走出院落,或是互相交流。”


    會嗎?


    馬登龍眉頭緊皺,下意識的覺得,這根本就是個圈套!


    可即便就是圈套,他又能如何呢?


    葉富的布置極為嚴密,先是以解決軍餉及軍械問題為由頭,將所轄軍堡把總以上的官員都集中到了堡城內。隨後,就如同控製馬登龍一樣。初到時先是親自帶著在軍中轉了半日,和士兵們蹭了一迴頭等灶。繼而就被安排進這個院子居住,來自不同軍堡的人互相之間不能隨意交流,不能任意踏出房門,門口隨時都有衛兵把守。這樣的待遇,分明就是軟禁!


    可前來開會的千總、把總們是來領械領餉的,又不是來鬧兵變的。少則帶著一兩個隨從,多的也不會超過七八個,總之,是絕不會帶著大軍前來的。


    任何一個人此時手上的力量,相對於葉富剛剛整頓過的靉陽軍堡的兵力而言,想反抗,那都是純粹的自殺。


    當然,說了是軟禁,而並非是監禁。


    不能隨意和其他堡城的人交流,和自己本堡的人交流還是不受任何限製的。可以自行商討,但任何的對策,都無法出這個院子罷了。


    而像是馬登龍這樣,和衛兵交談,也是在允許的範圍之內。雖然很多東西衛兵都會以‘不知道’為由不予迴答,但到底還是有少部分的問題,可以得到明確的答案。


    馬登龍來的時候隻帶了兩個兵士隨從護衛,此時沒有什麽可以商討計策的人,又正巧是中午剛剛吃完午飯,衛兵們休息的時間,他便湊上前來,和那衛兵多聊了幾句。


    和處於午休期間的衛兵蹲在一處,馬登龍扭過頭問他道:“我看你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就是訓練來訓練去,這是葉大人的命令嗎?會不會有些太辛苦了?”


    要知道,遼東軍的老兵油子們,拿不到軍餉是會炸營的,訓練太多是會偷懶的,督促太緊是會鬧事的,馬登龍從未試過,將士兵從早訓到晚。因為在他的意識之下,那樣的訓練,勢必會讓士兵鬧起情緒來。怎麽可能會有傻大兵真的順從訓練,並且一絲不苟呢?


    那兵士聽了這話,臉立馬皺成了苦瓜,“馬大人,您不知道啊!最近大人在整軍經武,裁汰了好多人。他帶來的一個總旗的親兵早就化整為零,填補各處裁汰空出的空額了。我們這些親兵,是最新補入,說起訓練還不足一個月,按靳旗總的說法,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難道你們就任由他這麽訓練?就沒有人……”馬登龍下意識的想要說‘反抗’之類的詞,但話到嘴邊卻猶豫了片刻,出口時,已經變成了,“就沒有人給葉大人提提建議的嗎?”


    “咳,提什麽建議啊!咱們大人在旁的地方還聽得進去勸,但隻要和訓練貼上邊兒,那是半點兒折扣都不肯打的!”兵士苦著臉解釋道,“馬大人,您怕是不知道。我們這些親兵,不是民間新征召的兵員,就是各營選拔出來的精兵,那都是過了多少關卡才當上的,不容易!咱們大人可有規矩,每天三操兩講,從內務到紀律,從操訓到講學。咱們旗一共五個隊,以隊為單位,每天品評,還要排榜。表現不好,名次排的靠後,那待遇上差距大了。更何況,每一天,凡是所帶的隊表現不好的隊總,輕則被靳旗總當眾訓斥,重則要罰俸挨打。您就想,隊總吃了板子,迴過頭來能饒得了咱們?還不照死了練!”


    馬登龍聽得瞠目結舌。


    即便是個大頭兵,那也不能說三天兩頭的打啊?更何況,隊總,那起碼是個小官兒,就這麽老實的,任由人家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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