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內就有一家專門往京城運貨的水路線。」胡江瞥了眼笑嘻嘻招唿賓客的楊明誌,眼神示意,「就那楊家,說是運送穩妥又隱秘,從未有過失誤。」


    「楊家?」


    周斯年仿佛不信,「不是說楊家做得玉器生意?」


    胡江嗤笑,年輕人還是年輕人:「玉器生意做的再好,能掙到幾個錢?趙府的擺設這般奢華,幽州城管製的這麽嚴,靠那點錢財能辦得到?」


    周斯年心中一動,麵上不信。


    他笑看著他,四下裏看了看突然小聲說道:「再告知你一個消息。就這幽州城附近,可是藏著精品鹽湖的……」


    說罷,他一口飲盡了茶水,笑眯眯地迴他自己位子坐下了。


    世子爺垂下眼簾,眸子漸漸深不見底。


    這一代有鹽湖,這是周斯年知曉的。隻是這個胡江,這般輕易把這話說與他聽,到底什麽意思?且,這些消息又是真是假?


    迴去座位的胡江正舉杯喝茶,借著袖子的遮擋,他不錯眼地打量著周斯年的神情。


    聊了半天,胡江也覺得周斯年有問題。


    為了運貨找水陸而來?


    嗬!他才不信!借著趙府女眷搞出那種名頭逼的趙芳拿請帖補償,定是也衝著鹽湖來的!他心中冷哼。不過,私鹽這個肥肉夠大啊,若是能分一杯羹,誰還去做那等累死累活的船運……


    世子爺思量了許久,猜測有九分可信。


    他微微笑了下,接下來的事情怕是簡單了。沒想到,幽州私鹽的這事兒,在船幫這些人眼裏竟是個不公開的秘密呢……


    修長的手指搭在案幾上無意識地敲了敲,世子爺笑意越深,這個胡江,倒是啟發了他。既然私鹽有這麽多人盯著,不好好利用一下都是浪費呢。


    另一邊,終於在客房呆的發黴的夏曉,第二次決定出門玩。


    因著上次侍墨護主不力叫登徒子纏上夏曉,世子爺這次留下了侍劍。侍劍倒是比侍墨好相處多了。雖然兩人都是冰塊臉,但侍劍莫名給她一種好欺負的感覺。


    「夏姑娘,要去哪兒?」


    夏曉原想走著去,但李嬤嬤覺得她的相貌容易招禍,硬是叫侍劍架馬車。


    馬車就馬車吧,夏曉是無所謂的。


    侍劍把馬車趕來,一路走的奇慢。夏曉抻著下巴坐在窗邊,掀了簾子往外看。


    這幽州城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


    它地界不大,又不比京城繁華又沒有平坦寬闊的馬路,馬車穿過街道走了一個時辰就從南走到北了。夏曉想了想,總不能把馬車趕迴去,於是就叫侍劍繼續往前趕,出城去玩。


    說不定城外有寺廟,她也好上個香,感謝老天爺保佑她!


    李嬤嬤一想世子爺大約很晚迴來,夏曉出去玩玩不礙事的。她這幾日與她熟了,也挺喜歡這好養活的姑娘。想著朝暉堂裏那個不好,這個勉強湊合著也不算差,於是提議她給世子爺求個護身符。


    夏曉牙一齜,笑眯眯應了。


    天氣不錯,出了城心情更放鬆。


    李嬤嬤一邊給夏曉講著周斯年的生活小習慣,一邊給夏曉煮茶。兩人一人說得起勁一人默默聽著,一路倒也和諧。


    城郊外三裏地處有座山,確實有做香火不錯的廟在。


    不巧的事,夏曉在寺廟遇上了被她毀了名聲的趙府嫡姑娘——趙明珠。


    那趙家嫡姑娘站在馬車下,見著有馬車慢慢過來。掀了簾子發現是夏曉,頓時瞪著她,兇狠的像要夏曉的命!而此時她的身邊,一左一右地立著一個丫鬟一個婆子,四周還圍著六個身高馬大的護衛。


    夏曉瞥了眼麵無表情的侍劍頓時憋屈,哦豁,冤家路窄了!


    寺廟半遮半隱地坐落在半山腰, 有青石板一層層鋪設拾級而上,四周靜得隻剩風聲。兩輛馬車各停在山腳下, 隱隱對峙。


    對麵車簾掀了又極快放下, 趙明珠冷笑, 躲?以為躲就逃得掉?既然自己撞上來,那就別怪她心狠。


    趙明珠理了理衣袖,好整以暇:「周家娘子,相逢即是有緣,不若下車來敘一敘?」


    歪在軟榻上的夏曉坐直了身子,車窗邊李嬤嬤還在安靜地煮茶的,似乎聽不見外頭煩擾。於是笑了下, 開口道:「那還真沒什麽好敘的,我一個內宅小婦人能與府尹家姑娘有甚緣分?姑娘莫要取笑。」


    清甜的嗓音傳出來, 莫名有些囂張之意。


    趙明珠臉一冷,氣著了。


    車椽子上, 侍劍垂眸看著對麵的人,冷硬的麵容上, 不見一絲表情。夏曉聽不見聲音,掀了車簾子往外看。四周靜悄悄的, 除了一個給過路的客人歇腳的涼茶棚子,隻剩夏曉與趙明珠兩方人在,趙明珠臉上惡意毫不掩飾。


    李嬤嬤也湊過來看, 忍不住鄙夷, 趙府規矩鬆散才會將嫡出的姑娘教導的如此跋扈。


    周斯年出門, 隻帶了侍劍侍墨,夏曉是完全不懷疑侍劍武力的。但事有萬一,若是對方誰趁亂子打到她跟前,她還是提前找個趁手的東西防身。


    夏曉眼睛四處看,瞄了瞄案幾上的茶壺又瞄了瞄車廂壁上掛著的劍。茶壺質地細膩從蓋子到底座都透露著‘它很貴’的氣息,拿劍的話,她鬧起來保不準誤傷了人命,想想隻好放棄。


    李嬤嬤見她這看那找的,有些好笑:「……姑娘莫不是擔心她們人多勢眾?您別慌,侍劍在即可。」


    夏曉看她一眼:「我不慌啊,你不還穩穩坐著呢嗎?若真有事,侍劍不早就將車駕走?」


    李嬤嬤眼角一抽,既然曉得沒事那你這是找什麽?


    外頭,趙明珠盯著那八風不動的車簾子,臉色越來越難看。自那日她母親去找過這周家娘子後,她的頭上便莫名蓋上了個‘跋扈,不知羞恥地奪人相公’的名頭。雖說她看不上幽州的人家,沒想著從城中擇婿,卻是絕不能容許旁人看不上她嫌棄她的。


    這些日子,走哪兒都少不得被竊竊私語,趙明珠真是恨不得撕了這周家娘子!


    「茶煮好了。」李嬤嬤執起茶壺,取了個小指高的杯子給夏曉斟茶,「若是動起手來,侍劍一隻手就能收拾掉。」


    夏曉對茶沒什麽研究,輕嗅了下覺得很香便一口飲了。


    之後,捏著茶杯子便沒放下。


    那神情,擺明了就是要拿杯子砸人。李嬤嬤無奈,笑著安撫道:「侍劍武藝高著呢。您人在馬車裏他們上不來……」


    李嬤嬤還沒說完,夏曉想起好像角落軟榻邊有個暗格,她之前隻當是周斯年用來裝書的。現下突然想起來,她忙去翻,果然裝了些書。不過旁邊另有個黑色的細長盒子,夏曉有些好奇,打開了看了下,頓時抱在了懷裏就不放。


    木質的簫,拿來當棍子恰好。


    打過這幾次交道,夏曉也算是摸清了趙府女眷的想法。大底順風順水慣了,那母女兩隻要事不合她們意,你好言好語說破嘴都行不通。


    見了夏曉這一番舉動,李嬤嬤心中複雜,沒想到看似什麽都不在意的姑娘竟有這麽重的防心?然而,不等她有他想,看清見夏曉懷裏抱的盒子時,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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