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姑娘此時還在他床上,周斯年自然明了薑嬤嬤的小心思。


    事實上,周斯年確實有不與人同寢的習慣,但也並不是完全不能忍受。自小見多了女人對父親投懷送抱,母親以淚洗麵,他一直在這方麵很注意。


    沉默了半晌,周斯年心裏過不去那道坎兒,於是伸著胳膊去推床裏頭死豬一樣的夏曉的肩膀。


    誰知那睡糊塗了的姑娘眼皮子粘合得緊巴巴的,一點醒來的意思都沒有。被擾得煩了,就皺著眉小手一揮打開他的手。


    身子一扭翻了個身,又繼續睡。


    周斯年垂眼看著,眉心皺得緊了。


    想叫薑嬤嬤把人抬走。他斂下眉目,直起腰身準備去外頭叫人。隻是剛要收迴放在夏曉肩膀上的手,就見夏曉又一個翻身過來,猛一把抓住了他。然後糊裏糊塗的,把他的胳膊往自己懷裏一拖,死死抱住了。


    周斯年身子一僵,要出口的話噎住。


    案桌上的蠟燭燒的久了,發出劈啪的細碎聲。夜越來越深,廊上的悉悉索索的走動聲也停了,似乎下人們都去歇息了。周斯年感受著胳膊上傳來的溫軟觸感,身下剛歇下沒多久的物件隱隱有了點抬頭的意思。


    捏了捏眉心,他想,罷了……


    還有何好守著的?


    動了動胳膊,被抱得太緊了沒抽出來。


    周斯年修長的手指動了動,順從心意地撚上了手邊唿吸著的小臉。指腹下傳來溫熱軟滑的皮膚,他捏的得趣,索性放了矜持,有一搭沒一搭地慢慢地撚起夏曉的臉蛋肉玩。


    周斯年坐在床邊捏人,眼裏暗沉沉的。


    似乎想到什麽,他一直緊蹙著的眉頭鬆開,慢慢掛起了諷刺的笑。


    說起來,他其實對置辦外室是沒甚興致的。他性子淡,清心寡欲的日子過久了,並不覺得有任何不適。這次,若不是知曉這外室的背後,是她長公主殿下屈尊降貴親自拿的主意,他周斯年許是還守著那點子堅持。


    現在想想,既然人家自己都不當一迴事,他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周斯年嗤笑一聲,更覺得自己可笑。


    左右都人置辦進了院子,故意撇清也沒意思。周斯年索性踢了鞋子上榻,被人抱著胳膊也不抽了,手臂一環,抱著懷裏人就沉沉睡了。


    第二日醒來,床上隻有夏曉一個人,身邊的被子已經涼了。


    夏曉眯著眼打量了一圈周圍,神情懵懵然,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糊樣兒。


    綠蕊擰了個濕帕子,替她擦臉。


    夏曉一抖,醒了:「……綠蕊?」


    「是,姑娘。」


    綠蕊輕手輕腳地擦著她臉頰,輕聲細語的:「姑娘可是餓了?廚房那邊問了幾趟了,姑娘若不起了用早膳?」


    夏曉混沌的大腦被剛才綠蕊的那一下給弄清醒了,神智一迴歸,頓時就感受到肚子裏咕嚕咕嚕的響動。雖說到這個世界兩年多,她卻還是沒習慣被人伺候。勉強由著綠蕊擦完,夏曉掀了被子要往床下走。


    隻是腳剛一著地,腿軟的差點沒栽個大跟頭。


    剛進門的薑嬤嬤被唬的一楞,剛要怎麽,就見那邊將將要栽倒蹭破相的夏曉雙腿那麽靈活一岔,瞬間又站穩了。


    一岔一站的,動作利索的不行。


    薑嬤嬤看得一愣楞的,眨了眨眼迴過神,一雙眼珠子在夏曉那細軟的身段上來迴地掃,慢慢又添了點曖昧的味道。


    夏曉心中尷尬,當著一大群人的麵兒腿軟起不來什麽的,饒是她臉皮再厚也有點耳熱。


    「姑娘醒了?」


    薑嬤嬤笑眯眯的,囑咐了丫頭去擺膳,掛著滿臉的褶子地往內室走來:「爺一早起了,現下在院子裏練劍呢,姑娘抓緊兒起來用早膳。」


    態度較之昨日兩人剛見時候,和藹了兩倍不止。夏曉木木地看著薑嬤嬤老臉上一臉的褶子,默默抽了抽嘴角。


    這態度還能有什麽?


    這老太太定是發現她腰好腿好腎更好了?


    緩了緩,腿腳不軟了,夏曉趕緊洗漱去用早膳。


    丫頭們手腳快,很快就擺好了半桌子的吃食。她這邊才洗漱好,那邊已經備好了等著她。夏曉旁的懶得多想,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夏曉這邊正用著膳,舞了一個時辰劍的周斯年濕著頭發踏了進來。


    頎長的身子秀雅如青竹,一舉一動都清貴出塵。夏曉端著碗沒敢看他,雖說昨夜兩人都負距離交流過了,總的來說,這位爺於夏曉還是個陌生人。


    大白天的看到這人,夏曉心裏有點說不出的別扭。


    扒了個蝦餃塞嘴裏,她決定,吃完了飯再考慮這個問題。


    周斯年不喜歡下人跟前跟後,行走之間都一個人。他進了屋子,直奔隔窗邊的軟榻。夏曉默默吃飯的時候,他就一聲不出地執了本書看。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灑了高大的青年半個肩頭半個身子。


    周斯年端坐在書案後,背脊挺得筆直。清雋禁欲的麵孔半隱在窗邊,半陰半明的,他原就白皙細致的皮膚此時白到透明。亮眼的光照下,周斯年這個男人就像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塑,看的一直偷瞄的夏曉,飯都咽不下去了。


    周斯年此時,正在讀新得的孤本。


    他讀書少有靜不下心的時候,隻是今日有些不同。周斯年翻了幾頁,總覺得背後灼灼的要將他燒著了的視線,實在很難忽視。


    他皺著眉又翻了幾頁書,實在被擾的心煩,便扭頭看向身後。


    夏曉一驚,唰地低頭扒粥。


    她避開的及時,周斯年扭頭隻看到一個黑乎乎的頭頂,而薑嬤嬤在一旁指使下人擺弄東西,綠蕊在伺候夏曉用膳。


    他抿了抿嘴,斂下眉目轉迴頭繼續看書。


    然而剛一轉過去,背後那灼灼的視線又來了。


    一轉頭,又是一個頭頂。


    周斯年盯著那臉都要埋到菜裏的人,眼微微眯了起來。


    一旁伺候的薑嬤嬤餘光一直關注著兩人,此時心喜得不行。


    等夏曉囫圇地吃好了,她麻溜地指使人收拾幹淨碗筷,片刻就將物理的下人都領走,就隻留了兩人在屋子裏。薑嬤嬤心裏喜滋滋的:哎呀,他們世子爺都多少年沒煙火氣了,夏姑娘來得好啊!


    人一走光,屋子裏靜下來。


    夏曉捧著圓鼓鼓的肚子,老實縮在外屋沒敢往周斯年身邊擠。或許是攝於周斯年周身的高逼格氣質,夏曉總覺得有種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擺的尷尬。


    「你在看什麽?」


    許久,清淡的男聲打破了屋子裏的寂靜。


    周斯年放下手中的書,眼神淡淡的看著眼珠子咕嚕嚕轉的夏曉。然而等了片刻,對方光顧著大睜著一雙眼兒呆滯,沒迴話。


    他皺著眉,又問了一遍:「夏曉,你在看什麽?」


    夏曉吸了口口水,震驚:「……泥腫麽隻擾我叫夏曉?」


    清晰地聽到吸口水聲的周斯年:「……」


    夏曉貌美是毋庸置疑的。


    顧盼生輝的一對翦水眸,身子玲瓏有致,一身凝脂似得雪白皮膚,通身得靈秀風采。若不是出身太低,就是京城勳貴家的小姐都不及她一二。否則,林芳娘也不樂意在夏家兩姐妹身上費心思。


    周斯年被擾了興致,索性就放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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