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尋努力控製住自己的驚慌,急切地問孔敢木西:“那……要怎麽處理?”


    孔敢木西也穩住了情緒:“鄉政府已經派人來清理塌方的土石堆,不過縣裏來的專家通過鑒定,認為這是自然災害和人為因素共同造成的,所以我們得承擔一部分責任,具體就是在鄉政府清理完土石之後,我們自己負責修一個擋土牆,穩固住山體。”


    雲千尋長吸一口涼氣:“那得需要多少錢?”


    孔敢木西沉默幾秒,聲音有些低沉:“估計……得七八萬左右。”


    雲千尋心裏一陣沮喪:“你手裏的錢應該不夠了吧?”


    “是,不過沒關係,王總同意替我們先墊上修擋土牆,錢以後慢慢分期付給他。”孔敢木西似乎在極力減輕雲千尋的擔憂。


    雲千尋也盡力舒緩自己的語氣:“好,當務之急也隻能先控製住危險了。”


    “你也別太擔心,我們從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問題會解決的。”


    冷靜下來的雲千尋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鄉政府那邊的項目進展怎麽樣了?”


    “我問了劉副鄉長,初審已經過了,等我們的改造工程完成,縣裏會派一個專家組來實地考察。”


    “嗯”了一聲,雲千尋掛了電話。


    不安地呆坐了好一會兒,她突然起身衝出房間,騎上宋妍熙的小摩托,直奔到公安局。在雲千尋的請求下,公安局同意再次安排她和秦永見麵。


    “我有個提議。”會見室裏雲千尋望著秦永,表情和語氣冷漠而淡定:“你如果能在三天內還我十萬,其餘六萬分期還,我願意給你出具諒解書,請求法院輕判。”


    說完自己的建議,雲千尋心裏一陣難受,這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改變自己做出的決定,這種妥協讓她感覺有一種喪失原則的不安。


    秦永怔住,呆望著她片刻:“沒想到你雲千尋也變得能屈能伸了。好,不過我隻能答應盡量讓家裏人去湊,能不能湊到十萬我無法保證。”


    雲千尋站起身:“這是你應該付出的代價,也是你唯一的機會,你隻有三天時間。”說完,她頭也不迴地走了。


    晚上,孔敢木西又打來電話,說獨龍江的雨難得地停了,塌方的土石堆也清理得差不多,王總又組織了一批人馬已經開始砌擋土牆。


    但雲千尋心裏的鬱悶卻未全部消散:“對不起木西,是我的計劃不夠周全,而且……太心急了。”


    “不怪你,大賽的時間隻有六個月,給我爸的承諾隻有三個月,你也是為了盡快能幹出點成果來,我能理解。”


    “謝謝,不過就怕欲速不達。”


    “這邊砌牆和裝修同時進行,不會影響工期的。你不用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越困難我們越要給自己鼓勁,笑一笑,沒事的。”孔敢木西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緩。


    雲千尋忍不住笑了,雖然笑得有些勉強,但心裏的壓抑感確實減緩了不少。帶著孔敢木西的鼓勵,她接著找到了幾家上海的戶外探險協會,果然有了收獲。一個名叫“飛馳人生”的戶外探險協會早就開始關注怒江大峽穀和獨龍江,所以麵對雲千尋的盛情邀約,一拍即合,願意在民宿改造完成後組織隊伍前往獨龍江,就入住“木西的小屋”。


    三天後,雲千尋接到了公安局的電話,再次趕了過去。


    秦永望著雲千尋的表情帶著一絲懇求:“千尋,我家裏人想盡辦法隻湊到了八萬,你放心,我們可以簽個協議,最多……六個月,一定把十六萬全部還清!”


    雲千尋沉默思忖片刻,咬咬牙:“好!成交。”


    這時,秦永的父親走了進來,老人步態有些顫顫巍巍,走到雲千尋麵前老淚縱橫:“姑娘,對不起你,我沒教育好兒子。”


    看著白發蒼蒼,身形佝僂的老人,雲千尋心裏一陣惻隱和難受。老人要了雲千尋的賬號,當著警察的麵將八萬元轉進了她的賬戶。在簽訂調解和還款協議前,雲千尋直視著秦永,眼神複雜:“八萬我收下,你再還我兩萬湊足十萬,剩下的六萬……我不要了。”


    秦永父子倆驚望向她。


    雲千尋的表情傷感但坦然:“你爸媽養你不容易,不要再讓他們為你受罪了!”


    秦永羞愧地低下了頭,老人一個勁地感謝,警察重新打了一份協議,雲千尋簽上自己的名字,再給秦永出具了一份諒解書,走出了公安局……


    思前想後,雲千尋決定先趕迴獨龍江,她得爭取在媒體采訪團和旅遊公司觀摩團確定行程之前,把民宿的裝修全部完成。


    孔敢木西駕車到鄉裏接上雲千尋,到了民宿一下車,雲千尋就倒吸了一口冷氣。瀑布左邊的山體,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土黃色的滑坡與兩邊翠綠的植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被清理後地上殘留的渣土,依然還能看出塌方的土石量有多大,讓她感覺有些觸目驚心。


    再看看塌方土石堆留下的印記,離民宿的客房差了還不到五十公分,如果滑坡量再大一些,估計客房都會被衝毀。雲千尋的心裏既有些慶幸,更多地卻是心有餘悸。


    “好險啊!”雲千尋瞠目,像在自言自語。


    “這就是大自然,你哪能隻接受它的饋贈呢,它總是時不時會讓你感受一下它的威嚴。”一旁的孔敢木西望著滑坡,也像在自言自語。


    雲千尋轉頭望向他:“你又開始像個哲學家了。”


    孔敢木西笑了,笑得居然雲淡風輕:“我們和自然是一體的,所以必須了解它,接受它,包容它,就像是……兩個相愛的戀人。”


    這時,雲千尋看到父親和王總一起並肩走到了他們麵前,又將頭低下,不願正眼看父親一眼。


    雲建國望著女兒,表情依然複雜:“千尋,別擔心,等擋土牆建好,危險可以降到最低。”


    雲千尋沉默不語。


    王總接上話:“雲姑娘,要不是你爸及時帶人來搶險,這些土石不知道要清理到什麽時候呢,我們根本就沒法開始砌牆。”


    雲千尋忍不住抬頭瞟了父親一眼,見他臉上滿是泥和汗水。


    孔敢木西也接話:“雲叔叔連續五六天沒好好睡一個安穩覺了。”


    雲建國擺擺手:“剩下的就交給你了王總。木西,有事給我打電話。”他又望向雲千尋:“千尋,注意安全,注意休息。”


    他說完就走,雲千尋這才轉頭望向父親的背影,看到他全身也都是泥,衣服和褲子全都是濕的,表情不禁變了變……


    老天是公平的,難得地連續幾個晴天,王總的施工隊也搶抓工期,一隊人馬砌擋土牆,一隊人馬繼續裝修。


    雲千尋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絕不能氣餒,便當起監工指導裝修團隊按照自己的設計和想法裝修客房內部。一個星期後,擋土牆砌好,民宿的裝修也基本完工,一個月的工期居然還提前了兩天。


    一大早,雲千尋和孔敢木西站在民宿前的觀景平台望著民宿的全貌,嘴角都忍不住揚了起來。


    孔敢木西環抱著雙臂微笑:“完美!既有我們獨龍族民居的風格,又像是想一座山穀裏的童話世界。”


    雲千尋有些得意地笑著:“走,再好好欣賞一下客房。”


    兩人走進客房,全景落地玻璃,解決了民宿之前昏暗的采光問題,不僅亮堂,而且能將屋外的美景一覽無餘。


    雲千尋站在落地玻璃前望著窗外的美景感歎:“住在這樣的屋子裏,一醒來就能和自然融為一體,這樣的體驗一定會讓住客滿意!”


    走出客房,望著院子裏的火塘,還有瀑布下的戶外遊泳池,兩人心情更是大好。


    孔敢木西望向雲千尋:“看來我沒選錯人,你既有想法,對家鄉又有自己的感悟。”


    雲千尋笑著白了她一眼:“沒見過這麽誇人的,我的功勞被你這麽一說,全成你的了唄。”


    孔敢木西爽朗大笑:“我們是珠聯璧合,完美搭檔。”


    雲千尋也忍不住喜笑顏開,伸了個腰:“明天我定製的客房用品就到了,隻要好好布置一番,一個全新有吸引力的民宿就大功告成了!”


    第二天,一輛快遞貨車直接開到民宿門口,客房用品運到了。卸了貨,雲千尋和孔敢木西從早上一直忙碌到黃昏,將十間客房全部布置好,直到累得兩人癱坐在地板上,一邊擦汗,一邊喘著大氣。不過有些疲倦的笑容裏滿滿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孔敢木西起身拿了一瓶水遞給雲千尋,挨著她坐下,望著溫馨又漂亮的客房感歎:“真奇妙,一個多月前,我完全想象不到民宿會是這個樣子。”


    “滿意嗎?”雲千尋歪頭望著他問。


    “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他望向雲千尋的眼神裏露著讚賞和感激:“沒有你,我真做不到。”


    雲千尋笑著喝了一大口水:“是啊,一個多月前,我還在上海迷茫失落呢,沒想到會迴到家鄉,還弄出了這麽一個不錯的作品。”


    “所以,人生總是很奇妙,不過關鍵是不服輸,心裏有想做的事情,而且要付諸行動,對吧?”


    “說得好,我的哲學家!”


    孔敢木西笑笑:“記者團和旅遊公司觀摩團來的時間定了嗎?”


    “定了,中午我接到李處長的電話,記者團和觀摩團下周一到怒江,周二會有一個小分隊進獨龍江,行程三天,我們負責他們的住宿。”


    “太好了,這樣宣傳力度會更大。”


    “還有,妍熙也會帶著我們自己聯係的旅遊公司人員一同來,四個人,食宿全由咱們安排。”雲千尋說到這,收住笑容:“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廚師,現找沒那麽容易吧?”


    “嗯,估計不太好找,實在不行,我親自上。”


    “你?”雲千尋驚詫地望著他。


    孔敢木西笑著揚了揚濃眉:“別這麽驚訝,我的廚藝相當不錯。”


    “是嗎?那明天我要親自嚐嚐,親自考核。”


    “沒問題,一定不會讓你失望。”孔敢木西一臉自信。


    第二天,縣裏的項目評審專家組如約來到民宿,在實地查看了一番之後,專家們對民宿的總體環境和條件都很滿意,並現場召開了評審會,五個專家一致同意立項支持。


    雲千尋和孔敢木西相視著笑了,不過,恢複了信心的雲千尋卻沒料到,新的意外和考驗即將接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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