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賢妃?


    沈惠妃還是失了神,這個晉位的速度,她在宗欽心裏的地位,高下立見。


    翡翠忙上前,安慰道:“娘娘,陛下說不定是看薑將軍的份上...畢竟薑將軍在北地,這....”翡翠現在自己也有些不知道如何說。


    娘娘也是首輔之女。


    沈惠妃癱坐在榻上,棋桌上的棋子還沒有分出勝負,可她現在有些無措。


    前有皇後,後有薑氏。


    “娘娘?”翡翠喚了一聲,見娘娘還在愣愣的出神,盯著棋桌上的棋子,一刻不轉。


    沈惠妃轉過頭,對著翡翠笑了笑,“沒事,你去忙就是。”


    沒事,這還早,一步一步慢慢來。


    這麽多年,她都走過來了,這還沒有到最後,她要冷靜下來。


    隻有冷靜下來她才能好好思考。


    翡翠猶豫了一下,還是出去了,娘娘這個時候可能是要自己一個人好好的冷靜一下。


    隻是這個消息還是如驚石一般,將後宮這趨於平靜的湖麵又激起了一陣驚浪來。


    -


    任淑妃歪在榻上,靠著引枕,屋裏熏著她喜歡的冷香。


    陛下還是扶起了薑賢妃,三足鼎立,這才能讓後宮更加的平衡。


    沈惠妃如今寵愛月隻會越來越淡,這是陛下一貫的手段。


    沈惠妃的出身,幾乎是跟皇後無二,如今薑賢妃的出身也跟她無二。


    清流的皇後跟沈惠妃,武將勳貴的她跟薑賢妃。


    這多麽的有意思。


    薑賢妃有寵,她若是真的跟沈惠妃一樣,那才是真的如了陛下的願。


    這宮裏啊,真的是越來越像是朝堂了。


    木蘭端來藥膏,“姑娘,你躺下,奴婢給你揉揉腰。”姑娘在中秋後,腰疾又犯了,叫了太醫過來,紮了銀針,效果也沒有多少。


    這是秦州那邊特有的一種藥膏,每次姑娘用過一段時間後,就會有緩和。


    任淑妃也依言趴在榻上,由著木蘭將她的衣裳掀開,心裏看著姑娘腰上的一道疤,心裏心疼,這都是當年,姑娘跟著國公爺他們上戰場留下的。


    那邊秦州邊境的滋擾頻繁,匈奴那邊不打,隻是屢次試探,小摩擦不斷。可是這樣的事,多了,還是要帶著一部分的兵將去處理,姑娘的傷就是這樣一次一次的跟著去,留下的。


    姑娘不喜歡京城,她也不喜歡這裏。


    在秦州,穿上一套圓領袍,就能出門去。不像京城裏,出門要馬車,帶上一堆的人才能出去。


    宮裏那是根本沒有出去的機會。


    “木蘭,沈惠妃給她妹妹添妝了嗎?”任淑妃突然來了這樣一句。


    木蘭想了想,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聽說是給了的。”隻是給的東西都是宮裏內侍省裏出來的,帶著印的那種。


    這沈惠妃的勢力進一步擴大,皇後拉攏薑賢妃沒成功,又失去了謝家,這以後,皇後一定會重用她。


    木蘭:“姑娘,奴婢聽說沈惠妃跟家裏的妹妹關係都不怎麽樣。之前聽得底下的人說,沈惠妃的妹妹嫁的人,年紀都是過了而立之年的。”


    任淑妃閉上眼,看來沈家的心思,已經是很明顯了。


    四皇子。


    任淑妃:“之前祖母進來,不是送了一柄如意,你送去給薑賢妃,說是我送她的賀禮。”


    她跟薑賢妃的關係,可能要更進一步了。


    不過薑晗也有這個意思,她收到任淑妃的禮物時,跟木蘭說,她想請淑妃後天賞菊。


    清蘭給薑晗換了一盞飲子後,問道:“娘娘如今是有什麽打算嗎?”她們這些貼身伺候娘娘的人,一定是要知道娘娘的想法的,光靠自己猜,很難猜得準確。


    畢竟不能真的是誰肚子裏的蛔蟲。


    薑晗:“我有打算跟任淑妃交好。”不但是因為她對任淑妃有好感,更多的是因為薑暉。


    就像任淑妃跟她也有交好之意,她們都是為了薑暉。


    宗欽看重薑暉,必定會削減任淑妃她們這樣老牌的武將勢力,薑暉已經得了一小半的任家軍,以後必定還會有的。


    任、薑兩家是不能在一條船上,但是也不能在對立麵。


    宗欽無論怎麽想的,她們自己要知道,兩敗俱傷,宗欽是隻會再選一個人,來替代這。


    薑晗這幾個月,每天固定的花時間來思考,她將自己帶入宗欽的視角,去看,他在薑、任兩家之間的做法。


    用行動事實去推宗欽的想法,去看他的行事邏輯。


    她不理解宗欽,但是卻試圖理解皇帝的做法。


    清蘭點了點頭,她知道這個答案就已經夠了,以後她們對任淑妃的態度,要更加的親近。


    清梅掀了簾子進來,道:“娘娘,康嬪娘娘說初六請您吃蟹宴。”康嬪娘娘估計也是想要跟娘娘交好。


    “退了吧,就說我有事。”薑晗可不敢跟有皇子的人交好的,這危險係數太大了。


    皇子這個事,就涉及到皇帝最關心的事,就是立嫡,這個事,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康嬪對於薑晗的拒絕,在意料之中,可是啊薑晗邀請任淑妃賞菊的時候,心裏有點不舒服。


    宗欽知道薑晗要跟任淑妃賞菊的時候,隻道了句知道了。


    楊彥不知道宗欽這個態度,是生氣還是不在乎。


    陛下這些年心思太深了,他很難猜測出正確的答案。


    隻是到了下午翻牌子的時候,他見陛下又翻了薑賢妃的牌子,心裏想,這大概是不生氣的吧。


    宗欽跟薑晗對坐,飲茶,旁邊的鎏金青雀博山爐裏,升起嫋嫋白煙。


    “朕聽說你請了淑妃賞花?”宗欽話說得隨意,可是眼睛卻落在薑晗臉上。


    薑晗非常坦誠,“是,臣妾之前在行宮見過淑妃舞槍之後,一直念念不忘。臣妾晉升,淑妃送了賀禮來,臣妾便想借著這個機會,跟淑妃認識一下。”


    她不確定自己撒謊能騙過宗欽,所以幹脆說自己想的,隻是這話不全說。


    宗欽:“淑妃出自將門,這打小就是喜歡這舞刀弄槍的,跟你這樣書香門第的女子,截然不同。”他這話說的挺明顯的,隻是他看薑晗,好似不懂。


    “臣妾從小就皮,小時候還下河捉蟹摸魚的,淑妃這般英姿颯爽,倒是比臣妾這樣的皮猴子,要厲害多了。”薑晗說的也是實話,她覺得能夠日複一日的練習,這是一種很強的自製力。


    尤其是任淑妃還是一個女子。


    宗欽瞧著了薑晗眼裏的欣賞,他微微皺眉,這薑氏跟她哥哥薑暉,這一刻有很大的相似。


    一樣的有些腦子不太正常。


    薑暉也欣賞比他更厲害的人,他寫的信裏,數次誇讚過淑妃的父親,就差將人當作自己的老師了。


    “你倒是心寬。”宗欽道。


    薑晗笑著,給宗欽重新倒了一杯茶,“皇上,臣妾不是心寬,是承認事實,這人各有長,總不能拿自己的短處去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拿別人的長處來比自己的缺點,這不是自虐嗎。


    宗欽瞧著薑晗,停了好一會,“你跟你哥哥如今看來,倒真的是一母同胞的了。”兩人的想法都是這樣。


    不過薑暉這人,是真的沒有那些心思。


    薑氏如今看起來似乎,也隻是單純的欣賞。


    “康嬪不是請你去赴宴,怎麽不去?”宗欽知道這事,還是今個大皇子給他請安的時候,說的。


    薑晗對宗欽這麽了解這後宮的情況,心裏歎息,他不知道在後宮裏安插了多少的眼線。


    “臣妾跟康嬪不熟,年紀也相差過大,實在不知道有什麽能說。”


    康嬪有大皇子啊,她要跟她交好,難不成沒有以前其它的心思。


    她不想啊,這有皇子,多麽的危險。


    宗欽被薑晗這樣一說,突然想起,自己的年紀,跟康嬪是一年的,今年三十三歲的萬壽已經過了,如今是三十四歲。


    薑氏的意思是...


    宗欽突然發現,為什麽薑氏的態度這般陰晴不定了,原來她是覺得他的年紀大了。


    他也有被人嫌棄年輕的一天。


    “朕年紀很大?”宗欽摸了摸自己的臉,趕緊皮膚緊致,並沒有鬆垮,也沒有那胡子跟皺紋。


    什麽死亡問題,薑晗頭皮一緊。


    “皇上生的俊朗,又正值壯年。”薑晗咬著嘴,雙手在茶桌下絞在一起。


    宗欽今年都三十四了,年紀確實有點大了。


    放到現代,都說三十五歲是失業的年紀,這宗欽也是差不多的年紀了。


    宗欽:“真這麽想?”薑氏喜歡他,也不喜歡他,他的皮囊其實應該是喜歡的,可是人,應該是怕的。


    他對薑晗這樣的女子,很是了解的,年紀小,喜歡做夢。


    隻是薑氏她不做夢,一般直接上手。


    “皇上確實生的好看。”薑晗笑著道,她已經感受到了宗欽的威壓,他現在的氣壓有點低。


    宗欽笑了,是那種難得一見的露出了八顆牙齒,“別緊張,朕逗你玩的。”


    薑氏喜歡不喜歡也不重要,他喜歡就好。


    薑晗鬆了一口氣,還用手拍拍自己的心口,仰怒,“皇上怎麽嚇臣妾玩。”


    她太害怕宗欽問這樣的問題了,她對於宗欽其實真的是有點害怕的。


    宗欽笑笑,端起茶喝了起來。


    薑晗就當她跟任淑妃的事已經過了明路。


    沒想到第二天皇後請她過去,說是商量一下晉封禮的事。


    皇後這段時間身體養得不錯,越發的雍容。


    “你看看單子,這是陛下給你的。”這晉封禮,皇上說要隆重一些。


    內侍省那邊準備的吉服,已經在開始收尾了,再過幾天就好了,到時候送去交薑氏試試合不合身。


    薑晗看著皇後遞過來的單子,這上麵的賞賜,那是極其的豐厚了,六頁的單子,寫得是滿滿當當的。


    “皇後娘娘,這是不是...?”有點多了,但是薑晗不知道這裏麵是不是符合規矩的。


    皇後見薑晗有些慌亂,笑著道,“你別擔心,這些都是陛下吩咐的,陛下喜歡你,這晉封禮,陛下說請你的祖母、娘親、姨母進來觀禮。”


    陛下總是這樣,不過這樣事事周到的事,之前已經有過好幾個了。


    皇後總是感歎陛下的多情。


    心裏又想,這多情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絕情。


    所以這才是她不敢信陛下說的夫妻之情。


    薑晗也笑著道謝,“謝皇上跟皇後娘娘恩典。”


    能見家裏人,尤其是見道娘,她是很開心的。


    “本宮過幾日就叫人去通知你的家裏,你若是有什麽想要送的東西,也可以一並送來,本宮叫人給你一起帶迴去。”皇後的態度也變得更加的溫和了。


    德音有孕,她這裏也算是有了一個緩和。


    無論是男是女,這都是一個好消息,說明那坐胎的藥,確實是有用的。


    她隻等自己的身體好了,若是真的沒有辦法,她便去試試那坐胎藥。


    薑晗道謝,但是她並沒有什麽要轉送的,還不如等到她們進來的時候,直接給她們帶迴去。


    反正宮裏這樣的事,是有例子的。


    皇後沒有留著薑晗說其它的,確定了這一些規製上的東西後,皇後就讓薑晗迴去了。


    緋玉看著薑晗裏開的背影,看了一會,又迴到屋裏。


    “娘娘對薑賢妃....?”她覺得皇後娘可能又跟最開始一樣。


    皇後笑著,撥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甲,紅色的丹蔻,看起來有些好看,“賢妃有個好哥哥,我是冷待不起的。”


    她這個皇後的位置,又不是坐得多牢固,先帝的前車之鑒,陛下的多情,她都看子啊眼裏。


    她還有兩個女兒,這些都要考慮到的。


    她這個皇後的背後,空有一個承恩侯府,卻沒有真正能在朝堂上立住腳跟的人。


    她這個位置,真的就是半懸在空中。


    緋玉:“娘娘不必妄自菲薄,陛下對娘娘信任有加。”陛下心裏是有娘娘的,這麽多年下來,陛下從未將後宮協理之權給過任何人。


    即便沈惠妃那般盛寵的時候。


    皇後:“緋玉,不過是沒有到時候。”等陛下真的動了那個心的時候,她的位置怕是已經坐不穩了。


    陛下不是信任她,是暫時沒有找到能夠替代她的人。


    若是找到了,那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


    九月初五,天氣陰。


    薑晗在庭院裏,擺了各色各樣的菊花,等著任淑妃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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