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晗迴到寶慈殿,等著薑老夫人過來。


    清竹跟方姑姑見她望眼欲穿,也不多說,隻又細心的檢查一下,給薑老夫人準備的東西。


    薑老夫今日也是一身誥命服,薑晗的祖父去之前是四品官,薑老夫人也是四品誥命夫人。


    “祖母!”薑晗雀躍的聲音在看見薑老夫人踏入寶慈殿的院子時,再也攔不住,想要去薑老夫人,可是卻被她祖母的一個手勢給攔著。


    隻能眼巴巴的在門口處看著薑老夫人進來。


    薑老夫人一進門,便是先照著規矩請安,薑晗忙扶起薑老夫人,“祖母,快起來。”


    薑老夫人慈祥的臉上又多了幾條皺紋,拉著薑晗的手,輕輕拍拍,“娘娘,今日這身打扮,倒是好看極了。”


    她還是第一迴見薑晗穿得這般的正式,那頭上的蓮花珍珠冠,真真是好看。


    薑晗拎著裙擺,轉了兩個圈,“好看吧,祖母。”這身衣裳當然是好看的,若不然在這種大場合穿得太素雅了,隻會跌了皇家的顏麵。


    “好看,好看。”薑老夫人連連拍掌,眼睛都快笑成一條線了。


    這一迴進來,明顯感覺到薑晗更加的適應皇宮裏的生活了,沒有了之前鬱氣,也沒有以前那種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一點事的謹小慎微。


    薑老夫人又拉過薑晗,親親熱熱的說起了話,“你手帕交筠丫頭,說是讓我給你帶句話,說是她去了先前你們說的那個別院,隻是裏頭的戲班子都撤了,說是迴了南方去,她也沒有聽成。”


    前幾日崔姐姐(馮太夫人)約著她去大相國寺玩,帶著馮知筠那個小丫頭,分開的時候,她特意的說了兩遍,叫她一定要記得跟晗丫頭說。


    “筠姐姐最近如何?”薑晗知道薑老夫人說的是什麽,之前她本來要跟馮知筠去那個別院裏聽戲的,那邊院子裏常年有南方過來的戲班子,她也是聽說那個戲班的角兒們不僅唱得好聽,而且長得也不錯,這京城裏不少的人都去捧過場。


    薑老夫人看了一眼薑晗,笑著道:“她定親了。”說完又仔細觀察薑晗的神情。


    薑晗笑著問:“誰呀?”筠姐姐喜歡長的好看的人,也不知道她未婚夫長得好不好看?


    “是魏國公家裏的世子。”這樁婚事也是門當戶對,筠丫頭的爹娘定下的,說著又解釋道:“你之前還去過魏國公府裏吃席的。”


    薑晗沒能想起來,她跟著薑老夫人出門的次數不算是太多,可是也不少,她通常是過去當背景板的。


    見薑晗沒能想起來,薑老夫人又道:“就是之前,你迴來偷偷罵,說是他家裏菜你一口也吃不下去的那家。”


    薑晗尷尬一笑,就想起來了,魏國公府是點心的各種‘膾’的愛好者,這桌上十道菜,有有一半都是膾,剩下的,又都是各種濃油赤醬的大肉,薑晗那一迴是第一次吃席吃的全是點心的宴席。


    “筠姐姐高興嗎?”薑晗又問,這樣的話,馮知筠的飲食也不知道能不能習慣,畢竟馮知筠對各種生肉也是敬而遠之。


    能吃,但就那麽一兩筷子。


    薑老夫道:“你筠姐姐去相看過,她點了頭之後,她娘才定下的。”魏國公府的世子倒是長得一表人才的。


    薑晗眼睛亮晶晶的,“筠姐姐高興就好。”這樣看來,那人應該長得不錯。


    筠姐姐的選擇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她也知道,筠姐姐的娘其實不願意馮知筠低嫁的,這個時候,男人都差不多,若是低嫁,嫁給好男人的概率跟平嫁其實沒差。


    還不如選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都知根知底的,這樣來說,保障更高一點。


    薑老夫人說了這事後,又道:“府裏收到你哥哥薑暉的信了,陛下的賜婚聖旨也已經頒了。”說到這裏,薑老夫人心裏有點酸澀,不太敢看薑晗的眼睛。


    每次想到薑晗一個人在宮裏,她這心裏就不好受,府裏這事確實對不起她。


    姐妹二十個,可是隻有她一個人在宮裏,非得逢年過節的大宴時才能看一眼,其餘的姐妹,若是想見,隻要約了個時間,就能見上一麵。


    她以前又是個喜歡出門玩的姑娘,如今在這四四方方的天裏,薑老夫人心裏難受。


    “那挺好的,哥哥寫信說了什麽?”薑暉終於舍得寫信了,他還以為他眼裏隻有宗欽這個皇帝,他們這些人,他都忘了。


    薑老夫人:“你哥哥說,他在秦州挺好的,叫家裏不要惦記,又說,陛下選的人,是極好的,若是你見著了,保準喜歡她。”薑暉這個人,要怎麽說,腦子裏就是少一根筋。


    也許他可能還不知道,他妹妹在宮裏了。


    薑晗:“他喜歡就好,以後是哥哥跟她過日子,這一切都要哥哥自己去麵對。”她現在已經釋懷了,或者說,之前總覺得命運對她不公,既然給了她這好的機會,為什麽不再對她好一點。


    讓她能夠完全的照著自己的心意過日子。


    現在想來,是她自己太過貪心了,她已經有了很多,這就當是她需要付出的代價好了。


    薑老夫人長歎一口氣,又笑起來,“你說的對,是他們自己的日子,他們自己過的好就行。”說著又壓低了聲音說:“之前承恩侯府裏也來說過這個事,隻我跟你娘沒答應,皇後那邊,你自己注意點。”


    那姑娘是個好姑娘,可是若是單拎出來,那是薑暉高攀了人家,可是就是她的身份,太敏感了,她是皇後的親妹妹。


    中宮無子,沈惠妃有子有寵還有一個首輔的父親,這皇後要跟薑家結兒女親家,她活了這麽多年,哪裏不知道,這裏麵有什麽。


    原本伯府裏的子嗣就繁茂,若是再牽連到了這裏麵去,那隻會更加的複雜。


    “皇後娘娘寬厚大度,不會記得這點小事的。”薑晗道。


    薑老夫人聲音壓得更低了,“不記得最好,可是祖母還是要提醒你,你別太容易信任別人了,世人都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要知道,這宮裏,跟府裏不一樣,可也一樣,府裏你娘大度,不在乎這些,可宮裏不一樣,這牽一發而動全身,這裏麵涉及的東西可就太多了。”


    她最怕的事,就是牽連到奪嫡立儲這樣的大事裏,到時候,縱然家裏有心,可是也沒有力。


    薑晗鄭重聲明,“祖母,你放心,我是不太懂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可是我知道,有的事,我絕對不會去碰。”


    宮裏爭寵,有幾個人是爭的宗欽本人,是爭宗欽這個皇帝帶來的附加的東西,若是皇帝換個人,這裏麵的爭奪也是會繼續的。


    皇宮裏的生活,不過是不斷的循環往複,一代又一代重複。


    若是這裏麵的女人,但凡有別的選擇,又有多少人願意在這裏麵爭個頭破血流。


    “你懂就好,祖母無能,家裏也給不了你多少支撐,隻你哥哥一人,你千萬要顧好自己。”薑老夫人說是不後悔,那是不可能的,這麽多年了,她沒有一個孫女入宮,足以表明她的心。


    她不願意也不想送孫女入皇宮。


    薑晗狠狠點頭,又轉移話題,“祖母,我叫姑姑給你準備了禮物,等會你帶迴去,給娘還有嫂嫂們分分,還有筠姐姐的,麻煩祖母叫人給她送去了,還有青棠的,也麻煩祖母一並帶迴去給她。”


    青棠跟著她差不多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這麽多年了,關係也很好。


    薑老夫人笑著摸摸薑晗的臉,又怕將妝給蹭花了,手隻略微的沾沾臉就放下了,“祖母記得,一定照辦。”


    晗丫頭重情重義,薑老夫人既欣慰又心酸。


    薑晗跟薑老夫人說話,也沒能太久,畢竟薑老夫人還要迴到皇後宮裏去,等著一會的宴席,薑晗也隻能依依不舍的送了薑老夫人過去。


    皇後接見命婦,作為嬪妃的薑晗是沒有資格接受命婦拜見的,畢竟宗欽因為前車之鑒,對這個事看得特別的嚴格。


    隔壁的福寧殿裏,沈惠妃見著她娘,本來是很高興的事,可是在看見她娘一身誥命服,頭上卻還是那般素淨的時候,真的沒有辦法不生氣。


    “娘,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沈惠妃感覺自己很無力,可又忍不住心疼她。


    沈夫人笑著,“娘娘,你看,我不需要那些,這樣就很好了,比起以前,在鄉下的時候,還要自己親自動手的日子,我現在有人伺候,還能進宮,又有你這樣的好女兒,我哪裏都不差。”


    沈惠妃心累,忍不住叫翡翠去妝盒裏選了兩隻赤金的掐絲芙蓉寶石簪子,自己親自給她娘戴上。


    “娘,我們不是以前了,給你的,你就帶上,不管他們怎麽說,我給的,他要說,你叫他進宮來找我!”沈惠妃有時候恨不得給她爹直接拖去午門。


    沈夫人笑著,清瘦的手摸著沈惠妃的手,“你瘦了,比之前要瘦了,你在宮裏別惦記我,我過得好著呢,你多吃點飯,別學著那些個人,這身體是自己,別節食,胖點才好看。”


    沈惠妃點點頭,以前娘也是這樣,有了好吃的,立刻就給她跟姐姐送了過來。


    “你姐姐前段時間生了個女兒,長得可像你小時候了,以後若是有機會,帶進來給你瞧瞧,保準你喜歡她。”沈夫人在誥命夫人那是品級很高的,這沈惠妃若是召見,也是能常常進宮的。


    “好。”說著又叫翡翠去後邊的庫房找了幾個長命鎖出來,金的、銀的、玉的,一樣找了兩個。


    “這些你帶迴去給姐姐,就說我這個做姨母的,給小丫頭的添頭。”


    沈夫人欣慰,眼裏有著淡淡的水潤,“你姐姐肯定高興。”


    沈惠妃又想起什麽,叫翡翠又去拿了個盒子過來,叮囑道:“這個拿迴去給姐姐。”


    “好。”沈夫人這迴沒有說什麽叫沈惠妃自己留著的話。


    皇後的坤寧殿裏,此刻正是熱鬧非凡,可皇後身體並不算康健,隻能撐著精神,又叫緋玉去將周順儀給叫了過來,陪著她一起。


    周順儀有些惶恐,手足無措,可是又不敢露出來,隻能強行給自己貼上一張溫和的臉,陪著皇後應酬。


    等到要開宴了,真是鬆了一口氣。


    薑晗她們又重新聚到集英殿,等著這一場宴會。


    男女分宴,是宮裏曆來的規矩,皇帝在大慶殿宴請群臣百官,皇後就在集英殿裏宴請宗室、勳貴、大臣們的夫人。


    男主外女主內,在這樣的事上,也是非常鮮明的。


    薑晗的位置離薑老夫人差挺遠的,遙遙望去,都看不見薑老夫人坐的桌子,隻是還好,薑老夫人是在殿中。


    若是品級再低一些,都是要到廊下的桌子去坐,那邊的桌椅更加的矮,手腳都不一定能夠伸得開。


    皇家這種尊卑等級,那是在方方麵麵都有體現的。


    皇後端起酒杯來,說了祝詞之後,就開始上菜。


    這規矩也是有的,‘凡酒一獻,從以兩肴’,就是一杯酒,上兩道菜,然後吃一會,菜撤下,欣賞一會皇家的教坊司裏的歌舞表演,又開始喝酒,再上菜,一般這樣的步驟要重複個十來迴。


    不然皇後也不會覺得自己的身體無法熬下來。


    這酒沒有蒸餾過,還是米酒或是果酒,大家進來也不是為了吃飯,都是工作。


    薑晗她們這樣嬪妃,連沈惠妃這樣張揚跋扈的人,在這個時候,都是不敢隨意開口的。


    皇後一個人主持全流程,到了後邊,皇後看起來人都有點恍惚了,隻是還是撐著精神等,等到大慶殿那邊傳來散席的消息,這集英殿的席才能散。


    隻是宗欽可能太過高興了,這酒席遲遲不散,這邊皇後又無奈之下,又舉起了酒杯,說起了吉祥話。


    又等了至少兩刻鍾,大慶殿那邊終於傳來消息,說是結束了,皇後如釋重負,當即宣布結束了宴會。


    隻是前腳剛迴到坤寧殿,後腳寧美人那邊就傳來消息:說是五公主的高熱反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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