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鳶慢慢咀嚼著嘴裏的菜,垂下的睫毛將她的眼眸完全遮擋,也擋住了其中的萬千溝壑。


    隨便吧。


    他愛說什麽說什麽。


    醫生再三囑咐過,要保持情緒穩定,穆鳶不想起爭執,隻想好好照顧肚子裏麵的孩子。


    她朝著厲铖野淡淡道:“我吃飽了,厲總您慢慢吃。”


    放下筷子,她起身迴了房間。


    厲铖野一個人留在客廳,看著桌子上精致可口的飯菜,瞬間沒了胃口。


    他忽然覺得好不痛快。


    還不如以前天天吵架,她據理力爭的時候。


    會扇巴掌的她,都比現在冷淡至極的她,可愛多了,也有趣多了。


    穆鳶迴到裏間臥室,坐在床邊,找出安胎的藥吃下,她手輕輕撫上肚子。


    再等等吧。


    再等等,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


    厲铖野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的,穆鳶午睡醒來的時候,整個套房裏麵空無一人,除了自己。


    穆鳶跟厲奶奶打了個電話,說想去墓地看看媽媽,倒也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就是忽然很想去看看。


    可能是孕期激素影響,她情緒忽好忽壞,沒有人跟她說話,她也不想一直打擾饒夢涵,所以想去墓地看看媽媽。


    “你現在懷著孩子,去墓地多不吉利。”厲奶奶沒有同意,“聽話,等孩子出生了,咱們再去好不好?”


    穆鳶心裏難過,“奶奶,那是媽媽,不管是人間的媽媽,還是天上的媽媽,都不會不吉利的。”


    “穆鳶,其他都可以商量,這事不行。”


    不容置喙的語氣,嚴肅至極。


    穆鳶不好再強求,隻好掛了電話。


    四周寂靜一片,穆鳶坐在客廳沙發上,呆呆看著窗外的景色,眼底沒有半點光芒。


    過了一會,她拿起手機,給穆昌永打了個電話。


    第一個,穆昌永沒有接。


    第二個,穆昌永還是沒有接,穆鳶沒了期待,準備掛掉電話時,電話忽然接通。


    “喂,誰啊?”穆昌永正在自己工廠的辦公室,跟著下麵的人一起打麻將,電話響起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備注。


    “是我。”穆鳶的心已經冷得不能再冷。


    “哦,是你啊,怎麽了,有事?”


    “我……”穆鳶其實也沒有什麽事情,她就是忽然想打個電話,“你們最近,家裏麵,都還好嗎?”


    “你說呢,你從老子這裏拿走了什麽,你忘了?”穆昌永說的是分紅協議,隻是邊上有人,他不好直說。


    穆鳶眼底無光,窗外樹葉被風輕輕吹動,從樹梢落到草地,就如她此刻的心,寥落塵埃,毫無依靠。


    “協議隻有五年有限期,這是屬於媽媽的,我拿迴來合情合理,以後不會再要什麽了,你放心吧。”


    “嗬,誰知道呢。”


    “掛了。”


    電話掛斷,穆昌永皺眉盯著手機,覺得今天的穆鳶有些奇怪。


    但對麵的人催著他出牌。


    他也沒再深想,隨便將手機一扔,繼續摸著眼前的牌。


    穆鳶低頭摸了摸肚子:“沒關係的,我有你這個小家夥。”


    ……


    時間來到親子鑒定這天。


    厲家全家人,厲奶奶,厲建安,曲蔓,還有厲铖野,都來了。


    血液檢測,和絨毛穿刺兩種。


    都做了。


    怕其中一種不準,所以兩種都做了。


    穆鳶這邊抽取完血液和絨毛樣本之後,也需要采集厲铖野的dna樣本,樣本抽取到檢測結果出來,需要等待半個小時。


    這已經是專業團隊最快的時間。


    等待的間隙,一家人都在套房客廳裏。


    這段日子,穆鳶情緒一直淡淡的,此刻她一個人坐在單人沙發上,也依舊平靜。


    老太太看著她此刻的模樣,已經知道親子鑒定是多此一舉。


    厲铖野站在陽台抽煙,從頭到尾沒有多看穆鳶一眼。


    穆鳶也沒有看他,隻安靜坐在那裏,等待親子鑒定的結果。


    過了好一會,檢測團隊帶著結果來了,對方進門時麵色沉沉,臉上的表情寫滿了複雜。


    穆鳶心口隱隱不安。


    厲铖野從陽台走進來。


    醫生把檢測結果直接遞給厲老太太,厲建安和曲蔓同時湊過去看。


    穆鳶緩緩站起身子,看向不遠處的三位長輩,可三個人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黑沉。


    穆鳶不解,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你們確定檢測沒有任何問題,沒有任何紕漏?”老太太看向醫生,眼底全是詫異。


    醫生趕忙恭謹道:“這我們不敢造假,兩種檢測方式的結果都是一樣,不匹配。”


    聽到不匹配三個字。


    穆鳶愣在原地,腳底一陣涼意,脊梁骨更是被狠狠戳了一刀,疼得她直不住腰。


    厲奶奶倒沒有先質問穆鳶,而是惡狠狠看著厲铖野:“你是不是做了手腳?怎麽可能不匹配?”


    穆鳶也看著他。


    厲铖野麵不改色,不慌不忙:“我早就說過,我那段時間,沒跟她有過,你們非不信我,我有什麽辦法。”


    厲铖野說這句話的時候,沒看穆鳶的眼睛。


    穆鳶望著他,一直望著他。


    清楚看著他說出這句話時,漫不經心,毫不在意的表情。


    穆鳶隻覺心口全是血,五髒六腑好像被深深剖開,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落下眼淚,可心口湧顫的瞬間,淚水還是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


    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生孩子的事情,是他自己應下的。


    厲奶奶,厲建安,曲蔓,全部迴頭看向穆鳶,她目光眼底破碎,毫無生機,淚眼汪汪,看著那個唯一沒有看向自己的人。


    “厲铖野,你真的覺得,孩子是別人的嗎?”穆鳶艱難問出這句話,聲音微微顫抖,苦澀在嘴角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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