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而,在樓閣右數的第四間房間內,牆壁上掛著一幅清明上河圖,畫麵上的人物栩栩如生,仿佛從裏麵可以聽到他們的喧嘩聲和小販們的叫賣聲;一張柔軟舒適的花梨紫檀木雕琢而成的床,床邊的形式各色的菡萏花的圖紋裝飾果真不凡;床的左側有座由珊瑚、玳瑁鑲嵌而成的梳妝台,其台上的銅鏡、梳妝匣在燈光如炬的閨房裏甚是炫彩華美,引人入勝;而床的右側臨近花窗邊,則有一張瓜棱線狀的玫瑰椅子和一張繡著精美花卉圖案的紅木書桌。桌上擺放著一遝書籍,旁邊還有一套茶具,紫砂壺蓋上雕刻著一隻巨龍,龍頭龍尾相連,氣勢磅礴,而壺身上的花紋精致細膩,讓人不禁想要品嚐一口這裏泡的龍井茶。窗戶的棱角周圍雕琢著形形色色的紫羅蘭圖案鑲在邊框內,給人一種華而飽實的充裕之感。隻需輕輕將其一拉,便可以俯瞰整個庭院之景。


    朝陽公主朱夢曦看完書卷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褪去了身上的九翟衫羽衣,輕輕拂落而下,慵懶地伸個腰便緩緩來到了床榻邊。


    正當她入床寢眠之際,忽然聽到她的廊側一麵的浴房內傳來一聲尖叫。


    她盈步向門窗踱來,她伸著腦袋四處望了望外麵的情況,發現廊側一麵的浴房有一股熟悉濃鬱的香氣飄飄而來。


    “聲音好像是浴堂的那個方向傳來的?到底是誰在裏麵呐?”朝陽公主朱夢曦迅步而去,一探究竟。


    寧安長公主朱祿媜乍醒一看,似乎有一個漆黑的人影朝自己的浴室走來,連忙穿上了內襯衣,慌裏慌張說道:“……你是誰?你別過來哇!再過來的話,我就……”


    珠簾裏的澡露瞬間沸騰而喧,朵朵形色兼具的花蕊半懸在簾中,悠然跌宕,無拘無束;片片蘭草漂浮在浴池四周,隨波而蕩,蕩然無存。


    原來這個人是楚子煜,“誤會了,你聽我說……”他怎麽誤打誤撞來到了這兒,雙頰泛起了緬羞之色,連續擺手表示自己這是無意之舉。


    “夠了,你……現在快出去!”


    “好……我馬上出去,嘿嘿……”楚子煜嗬嗬笑道。


    寧安長公主朱祿媜眼神之中充滿了憂傷,不屑餘力地埋怨:“我求你了,你怎麽……還不出去啊!”


    “好,我立刻,馬上就滾。”說完,楚子煜做了相歉之揖。


    正當他要動身離開的時候,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屋裏有人嗎?我可進來啦!”


    寧安長公主朱祿媜、楚子煜他們二人驚慌失措,唯恐不已,他們二人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寧安長公主朱祿媜見狀事態有變,就揮手招唿著楚子煜快到浴池裏來。


    楚子煜二話沒問就迅疾地跳進了浴池裏,浴內熱水滾燙,水蒸氣彌漫於珠簾,把楚子煜燙得“嗷嗷”大叫,寧安長公主朱祿媜看到這樣的形勢也束手無策,隻好委屈她那白嫩纖柔的手捂住楚子煜嘴,便應了一聲:“誰啊?”


    “是我,朝陽公主朱夢曦。剛剛我聽到屋內有聲音傳來,才特意跑過來看看的。”朝陽公主朱夢曦淡然道。


    “噢,是朝陽公主朱夢曦妹妹呀!我……我現在正在沐浴,還騰不開手嘞,你有什麽事等我出去再說吧?”


    “真的沒事嗎?”朝陽公主朱夢曦再一次貼心問道。


    “身為堂堂的公主殿下的我,怎麽可能會有事呢,你就放心地迴去吧!”


    倏爾之間,楚子煜忍不住水溫的熱度,一聲哭嚎,引得外麵的朝陽公主朱夢曦略有懷疑。


    “姐,我剛剛又聽到裏麵有其他的聲音耶?”


    然而,寧安長公主朱祿媜聽到後心中發窘,頭腦瓜子一發熱,直接抱著楚子煜的腦袋往水中一掩。


    “可能是東頭窗外有一貓在覓食的時候把自己的一條腿給摔斷了,嗷嗷大叫……也許是。”寧安長公主朱祿媜昂首挑眉暗觀著四周的門窗有沒有關緊實,擔心自己怕會被朝陽公主朱夢曦誤會,看到後傳出去甚是不妙,於是就隨口說了一句先搪塞過去,以後找機會再跟她解釋清楚。


    “貓不就擅長於攀爬嗎?怎麽尋找東西吃的時候,就能把腿摔斷呢?!”


    原本輕信每一句話的朝陽公主朱夢曦被寧安長公主朱祿媜剛說的這句荒唐的謬話給完全攪渾了,這裏肯定有貓膩,再一次地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嗯,沒事的話,那妹妹我走嘍!”她假裝吱聲應道自己要走了,實際上躲在不遠處的窗口斜眼而望。


    “夢曦妹妹早點兒迴去休息吧,姐姐就不送了。”


    話音之餘,被她纖細的手捂住的楚子煜十分享受這一短暫的過程,讓他不得不沉浸在和自己的夏兒一起度過的美好日子的迴憶中而無法自拔。


    “楚子煜,你快點從本長公主的身上起來,你聽到了沒?”她察覺楚子煜很想占自己便宜,便捏了捏他的臉,對他厲色輕言拍打著他的後背,讓其速速從自己的懷裏騰挪開,否則後果自負!


    “現在本公子還不想起來嘛,還想在你懷中多待一會兒。”他看向寧安長公主朱祿媜束手無策的表情後,摸了摸她的白皙似玉的臉蛋,溫和憐愛地說了一聲。


    “你真太不要臉了!!”


    他捂住了她的嘴,接著側過臉來低聲告訴她:“噓……小聲點兒,你妹妹她還沒有走,一直在附近監視著咱們倆兒的怪異舉止。”


    寧安長公主朱祿媜明白後,心想:“剛才你也不是比誰都叫得那麽大聲,現在倒好,偏偏又輪到本長公主被你這一介草民備受指責了呢,屬實不甘啊!”


    “……把手放開!臭死了。”她搖晃著腦袋對其吐道。


    “我的手有這麽臭嗎?……我不是剛才洗過澡了嗎?不可能啊,你應該在騙我。”楚子煜拿起自己的手對著鼻子前聞了聞,果然真是這樣,他嘔吐不止。


    “哎呀,媽耶!小心點兒,你別吐在澡盆裏啊,會被這家客棧的老板罵的!”於是拽著他的袖子,然後幽默的迴了他一句。


    “你放心,本公子還是可以保持住自己的節操的。”


    寧安長公主朱祿媜萬思琢磨著:“本長公主為什麽要替他著想呢?”


    她蹙眉看向楚子煜,掂量了一番。


    “他長得還比較中我意的,暫且就與他勉為其難地相處一下。可惜在拍賣會結束時的兩件不錯的武器被他奪冠拿走了,興許借著這次機會套路一下他肯不肯把武器賣給本長公主?”


    “喂,本長公主問你個事唄,你說本長公主長得好不好看,中不中你意呢?”抬起她皎白似雪的手拍了拍楚子煜的後背,接著道。


    楚子煜在其側嘔吐稍止,隨即側躺的寧安長公主朱祿媜舉起她那妖豔柔滑的手在他的臉龐輕輕劃去,他深有感受便清著嗓門兒說道:“你……你當然好看啦,也是本公子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為……最為好生養的女子。”


    “哦?是這樣子的嗎?說說,本長公主哪兒好看了?”


    他眼中放射出一道道溫和而祥瑞的光暈,在寧安長公主朱祿媜周身迂迴地閃爍,望著她的皎潔如月,光滑柔軟的身軀,打量著她是否說的都是實話。


    “本公主喜歡你的……”楚子煜大言不慚地挺腹說道:“全部!”


    寧安長公主朱祿媜從地上撿拾了自己的衣紗,拍撣了衣紗上的灰塵,舒緩地穿上了銀紗,美眸瞟向了楚子煜的那一刻,側身捂著胸口,心“嗵嗵”直跳。他的這一番話,使得她整個人瞬間變得通紅扉人,“你……你在說些什麽呀!”


    楚子煜看到她臉色羞紅,就迴懟了一句:“我喜歡你的全部,這句話有何羞臊的???”


    他完全不懂得身為一名未出嫁的女子,不能說一些得寸進尺的羞羞話,一旦說出來了,對方可能就會完全輕信。女子對愛情的執著隻因一句話而堅持,哪怕自己不在乎她的感受,而她都會默默地在背後支持。所以楚子煜對於真正純粹的愛不太完全了解,導致與自己的青梅竹馬分道揚鑣數年之久。


    “你為人豪爽,本長公主很是欽佩,隻是……”她緩身向前踱來,便猶豫了一會兒,也沒有打算有必要說下去的意思。


    ……


    在深邃而寂靜的夜晚裏,昏昏欲睡的月兒已經不再散發出讓人陶醉的昏光,到了子時時分,月徹底陰了下來,眼前所有景物都進入了睡眠狀態,被漫無邊際的黑夜全部籠罩住了。而周邊的那些奇花灌木散發出來的陣陣馥鬱幽香在這個寂靜的暗夜裏,卻顯得更加的濃鬱芬芳,使人沉醉不已。


    閣樓高空燈影交融,薄薄濃霧隨著夜的清冷而漸散,路道旁已不再那麽的熱鬧,路人都迴到了各自的屋內就寢。


    在頂閣的三所房間內,上官可馨、陸雍鳴、曹仁三人已熄燈入眠,卻唯獨另三間燈火還仍然在那兒燃燒。


    潛香堂內的倆人在互相對視,他們的黑瞳中深邃而明亮,似乎在傳遞著什麽話兒……


    就在窗台邊,朝陽公主朱夢曦踮著腳跟兒在其旁偷偷地窺視著屋內楚子煜與寧安長公主朱祿媜的羞羞事。


    “原來與我料想得一樣,姐姐果真對楚子煜有著曖昧之情。”


    然而,屋內的楚子煜的心機比寧安長公主朱祿媜的還要大。因他兒時痛失家族的母親而深深感到自卑,與同齡人相比,他們都有母親的陪伴,致使他被小夥伴們冷嘲熱諷,說自己是一個沒有娘親的野種兒。從此之後,他就遠離這種是非之地,讓其變得更加獨立而強大。現在事態有變,他今日竟出現在了這人多嘈雜的江都縣城中……


    沐浴後身穿銀紗袍的她是如此的嬌麗養眼,她娉婷淑雅的身姿亭亭玉立在楚子煜的對麵。


    “你……真美!”楚子煜繞著她的身子來迴觀摩掂量。


    寧安長公主朱祿媜屈躬著腰,蹙眉媚笑:“你可敢把本長公主娶進門呀?”


    她不管采取怎樣的目的,都想解決自己單身的這個問題,隻因當今倭寇橫行跋扈,很多青壯年男子紛紛被軍隊招攬盡收,卻唯獨留下了年幼的孩童及一些老弱病殘的老人。甚父皇每天忙於處理政務,所以自己的婚事放在那兒擱著,釀成至今都快桃李年華之歲還沒有找到與自己陪伴一生的人。她自己對於婚嫁的事兒也耿耿於懷,現到如今抱著這個心願去嚐試一番。


    寧安長公主朱祿媜緩步朝窗邊走來,她闔起雙眸,雙手合十對著夜空之景默默許願,希望自己能夠找到體貼自己、愛護自己的如意郎君,與自己牽手共闖天涯!


    楚子煜走到她的身前,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視著站在他身旁的仙麗,輕撫著她的雙肩磨移了過來,對其溫聲低語:“你願敢嫁,我就敢娶。當然了,之前的種種不愉快的事情咱們可以一筆勾銷,重新來過,不知這位公主意下如何啊?”


    寧安長公主朱祿媜的嘴角似露出了菡萏初綻的笑意,勾勒出無比璀璨的弧紋,貌美的容顏增添了別具風雅的情趣。


    “你這次沒騙我吧?”雨暮向前邁了幾步,心裏有所動搖,但嘴上卻說著與自己的內心不完全一致的想法。


    朝陽公主朱夢曦側著耳朵在外麵聽他們說悄悄話,她靈活的小腦袋在似乎又在想著什麽壞主意兒,搖起來十分滑稽可愛。


    “他們……他們是在那兒秀恩愛?嗚……定是這樣的。”想到這個場麵,心裏樂嗬嗬的高興。


    她愈想愈笑得前仰後合,終於忍不住了,捧腹大笑了起來……


    室堂內的兩人聽到了朝陽公主朱夢曦笑嗬嗬的聲音後,他們為何在笑煞他倆,不再說些曖昧之言,而是出去探察朝陽公主朱夢曦的一舉一動。


    潛香堂外,星月黯淡失色,黑沉沉的夜幕籠罩著蒼茫的大地,之前熱鬧非凡的夜市,人煙銷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隻有外窗牆根處的朝陽公主朱夢曦偷偷欣賞窗內的紅塵情愛佳話。


    “瑤妹,你給我出來,又再聽咱們談話!?”向朝陽公主朱夢曦踱來的寧安長公主朱祿媜在打冷顫兒叫道。


    楚子煜用敏銳的觀察力向四周巡視著調皮的朝陽公主朱夢曦會躲在何處,使得寧安長公主朱祿媜在夜倆淒風下一直打顫兒尋找朝陽公主朱夢曦的蹤跡。


    “跑哪兒去了?”她疑惑問道。


    “可能看咱們快過來的時候,已經離開了。”


    “興許是吧。”


    “你還挺關心你的堂妹麽。”楚子煜笑著迴道。


    “別廢話了,我還趕快迴去睡覺呢,困死我了。咳,此地不宜久留,明天我和朝陽公主朱夢曦一同準備離開這兒了,隻好遺憾地迴京複命沒完成此次派遣的重大任務……咱們下次有緣再見吧。”寧安長公主朱祿媜今天一路坐著馬車趕來參加拍賣會,有些乏累。今晚沐過浴以後感覺全身心地放鬆,但依舊消除不了身體上所背負著國家生死存亡的責任與義務,對著楚子煜說到這裏,便撐了一個懶腰兒,打了一個哈切之後,就默默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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