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一點都不開竅。”


    蘭淮秋迴到寢室,越想方才的事,越覺得憋屈。


    “怎麽了?”仇璞玥放下手中的書籍,問道。


    “啊……沒什麽。”蘭淮秋遲疑片刻,搖了搖頭,“對了,你為什麽來這所學院啊?”


    相處了這麽些日子,蘭淮秋並沒有發現仇璞玥有什麽不對。她不是邪修,雖然不擅長吹奏,但修為還是可觀的,雷霆與星辰又不同,隻要你有天賦,國家自會撥錢支持。


    按道理說,雖然仇璞玥比不上墨寒羽那些,但要想上個普通一些的學院還是可以的,為什麽會來這裏呢?


    蘭淮秋想起之前問尹璽晦時他的迴答……是因為她。


    蘭淮秋緩緩皺眉,實在有些好奇。


    “……啊?”仇璞玥一愣,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蘭淮秋沒注意到她的局促,摸著下巴分析道:“墨寒羽、秦梟還有夏學姐是因為天生邪修,苗楷桀和陳寞是因為亡丘星辰不給學生撥錢隻能來此,那你和尹璽晦呢?你是和他一起來的吧?”


    “……是這樣的。”仇璞玥笑容有些勉強,她不太會撒謊,特別是麵對蘭淮秋這樣有些熟悉的朋友。


    “淮秋是因為什麽呢?”


    仇璞玥隻能僵硬轉移話題,問蘭淮秋道。


    “我?”蘭淮秋一愣。


    “嗯,你還未同我說過是因為什麽呢。”仇璞玥打量她的神色,見其並未生氣,隱隱鬆了口氣,不動聲色問道,“我看你也不是邪修啊。”


    “啊,我啊……”蘭淮秋有些不自在,幹笑兩聲,垂下眼簾,“其實也沒什麽說的……來這裏是因為他和我說有學院收學生,而且不用交錢,還包吃住。”


    仇璞玥:“額……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的。”蘭淮秋認真點頭。


    “你家庭不太好嗎?”仇璞玥關心道,“你天賦不是很好嗎?家裏應該不會舍不得給錢讓你上學——啊,不好意思,忘記你和我說過,你父母已經去世了……但你們星辰不是有琴宗嗎?你可以去那裏啊。”


    “正好你的屬性也是琴嘛,還會他們的樂曲。”


    仇璞玥在蘭淮秋和她講解各宗流派前,根本沒有半點派別意識,也不了解樂曲的流派,是蘭淮秋給她說了,她才知道的。


    但直到現在,仇璞玥對蘭淮秋會琴宗的曲子這件事依舊不知道代表著什麽。


    蘭淮秋抽抽眼角,不知是無語還是無奈:“我就是從那裏出來的。”


    仇璞玥:“誒?”


    蘭淮秋歎了口氣:“抱歉,我父母雙亡是騙你的,他們現在還活蹦亂跳著呢。”


    “哦……那就好。”仇璞玥說完,才感到不對。


    先不說這個詞用的怎麽樣……為什麽蘭淮秋看上去有些失望?


    麵對仇璞玥疑惑的目光,蘭淮秋勉強一笑,再次歎了口氣。


    “其實……我是離家出走的。不過現在應該不算了,因為我已經和家裏斷絕關係了。”


    蘭淮秋語出驚人。


    “為什麽啊?”仇璞玥眨眨眼,“他們對你不好嗎?整天想著怎麽殺你嗎?還是想著怎麽把你丟棄?”


    蘭淮秋:“……倒也沒有那麽恐怖。”


    “哦……”仇璞玥長舒口氣,“那就好。”


    蘭淮秋無奈一笑,好奇為什麽仇璞玥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就是有些不舒服。”


    仇璞玥:“哦?”


    “怎麽說呢……之前我覺得我家裏人已經很過分了,但來了這兒才發現,和陳寞他們比起來,我這些似乎根本算不上什麽問題……我——”


    “為什麽會這麽想?”仇璞玥不是很理解。


    “因為如果對比起來,他們已經滿足了我對衣食住行的所有要求,甚至遠高於普通家庭,我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什麽……”


    “你是因為精神上覺得哪裏不舒服,所以才要離開的嗎?”仇璞玥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眨眨眼問道。


    蘭淮秋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嗯……怎麽說,我確實很羨慕你的生活,不需要為吃穿生存發愁。那你現在後悔了嗎?”


    “這倒沒有……”蘭淮秋歎了口氣,“但就是覺得心中有股氣下不去。”


    仇璞玥並沒有刨根問底,而是輕笑一聲,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掌。


    蘭淮秋對上她清亮的目光,扯了個笑。


    ……很好,瞞過去了。


    仇璞玥心中暗道。


    還好蘭淮秋沒有注意,被成功轉移了話題。


    頃刻,仇璞玥繼續預習將要學習的知識。蘭淮秋拿出那本破破爛爛的古籍,翻看幾眼,皺起了眉。


    今天晚上去找沈宥歌吧。


    蘭淮秋想到窮奇的話,眉頭微展。


    反正她現在已經將從琴宗帶出的樂譜全扔了,暫時也沒新的靈感,如果能看懂的話可以試著練練。


    ……


    “你輸了,小子。”


    夏無了單手叉腰,慵懶地瞥了眼趴在地上的少年,擺了擺手。


    “還真是不留餘地呢……學姐。”苗楷桀哈哈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指尖穿線,眨眼間縫好了被燒出一個個大洞的衣服。


    “針線活挺熟練啊。”夏無了挑眉,笑道。


    “嗐,這有什麽……”苗楷桀笑笑。


    “怎麽忽然找我切磋?有什麽事?”


    “沒什麽啊,就是好奇嘛。”苗楷桀擺了擺手,“學姐如今在上階吧?”


    “嗯哼。”


    夏無了微抬下顎,點了點眉頭。


    “還真了不起呢……平常炁修幾十年都不一定能摸到玄境邊緣——”


    “少顧左右而言他,問你話呢。”夏無了不像蘭淮秋那麽好糊弄。


    苗楷桀沉默頃刻,剛準備笑著說什麽。


    “因為那群人吧?”夏無了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不準備坦白,先一步猜測道,“你也感覺到了吧?之前山中總傳來若有若無的氣息。”


    苗楷桀一頓:“還是學姐敏銳——”


    “恭維話少說!”夏無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心中忽然有了個猜想,不禁彎下眼眉,帶著幾分揶揄看他,“你覺得那些人是在跟蹤淮秋?”


    “……是的。”苗楷桀對上夏無了微紅偏棕的瞳孔,對這位學姐的敏銳很是無奈,“雖然我修為不如學姐,但之前也是在山中訓練過的,之前確實有一番人紮住在學院四周,可最近消失了。”


    “而他們離開的同時淮秋也出去了。”夏無了接上了他的話,抱著胳膊,“但那天墨寒羽秦梟還有璞玥也出去了,你怎麽這麽確定?”


    “學姐別問傻話啊……”苗楷桀無奈一笑,“那些人在秦梟他們來之前就已經到了,而且那天迴來時顯然很不對勁啊。”


    “你觀察的還挺仔細。”夏無了失笑。


    “畢竟我想再怎麽摔也不會在地上拖蹭吧?”苗楷桀笑著歎了口氣。


    “說的是呢……也不知道哪天發生了啥。”夏無了笑意減淡,眸光寸寸冷了下來,“不過既然她沒說什麽,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


    “那是當然,我可沒和人提過。”苗楷桀連忙自證清白似的舉起手道。


    夏無了沒忍住又翻了個白眼,還想再說什麽,手上戒指忽然發出光芒,緊接著院長的聲音傳了出來。


    “……老頭子叫我過去,先走了。”夏無了聽完話語,朝他擺了擺手,看著苗楷桀吊兒郎當的樣子,忽然問他,“你怎麽看淮秋?”


    “嗯?”苗楷桀沒料到她會問這麽個問題,愣了一下後笑道,“挺好一姑娘。”


    夏無了沒再說什麽,眼神若深,轉身化作一簇火苗迅速離去。


    同一時間,秦梟看了看不遠處的陳寞,又收迴目光。


    自從陳寞迴到寢室,就一言不發,身邊好似醞釀著幾簇陰雲,一屁股坐在床上後就盤著腿勾著腰,也不修煉也不看書,就那麽呆呆坐著。


    墨寒羽還沒有迴來,屋中就他們兩人,窒息的氣氛一路蔓延,甚至影響到了秦梟。


    秦梟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他:“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陳寞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秦梟:……


    秦梟有時覺得陳寞這個名字真沒起錯,他確實足夠沉默。


    “……秦梟,你覺得苗楷桀怎麽樣?”


    不曾想,陳寞靜默了會兒,忽然問他道。


    秦梟一愣,迴憶起來,緩緩皺眉:“為人輕佻,性情太過歡脫,提防心很重。”


    陳寞對此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很煩他。”


    “其實還行。”秦梟想到上一世也有這麽個話多的整天圍著他轉了十幾年,麵上多了些無奈,“他這人其實很會看臉色的。”


    說著,想到什麽,目光不明地看向陳寞。


    “你和他不是朋友嗎?為什麽問這些?”


    陳寞抿了抿唇,麵露幾分異色:“我……也以為是的。”


    秦梟微微挑眉,沒有說話。


    “我以為這麽多年,他也把我當朋友的。”陳寞眉頭微蹙,似有悲哀,“但他什麽事都不肯和我說,雖然之前也有救過我,但他的心思……我看不透。”


    “為什麽執著於看透呢?”秦梟問他。


    陳寞一愣:“因為……如果不這樣,感覺和他有道看不見的壁壘……你和墨寒羽不是如此嗎?”


    “不是啊。”秦梟毫不猶豫,“我並沒有執著於看透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想被人知道的隱私,不是嗎?”


    “但他甚至不會和我袒露自己的想法。”陳寞眉頭愈發緊蹙。


    “這樣嗎。”秦梟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們很熟。”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嗯……”秦梟思考片刻,“那你試著將心裏想法告訴他?你們互相理解一下?”


    “這很別扭啊……”陳寞想想了下二人互訴衷腸的畫麵,不禁一陣惡寒。


    “那沒辦法了。”秦梟聳聳肩,“不過我覺得你不用擔心,他那人本就不是什麽好相處的性子。”


    “你似乎自覺很了解他。”


    “不,這隻是我的看法。”秦梟移開目光,“但經你剛才所說,似乎證明了我的想法。”


    陳寞抿了下唇,沒再說什麽。


    屋中的沉默一直到墨寒羽迴來才被打破。


    “你們不去吃飯嗎?”墨寒羽看著默不出聲的二人,有些奇怪。


    “不餓。”秦梟言簡意賅。


    陳寞沒有說話,隻搖了搖頭。


    墨寒羽並不理解兩人心思,走到床邊對秦梟道:“帝江他們要留在這兒一段時間。”


    “哦。”秦梟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墨寒羽見他這模樣,皺起了眉:“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你怎麽知道的?”秦梟本想說沒有,抬頭對上墨寒羽鋒利的眼神,話到嘴邊一拐變了。


    “當然是我見到他們了。”墨寒羽見他如此上趟,輕哼一聲坐了下來。


    “然後呢?”秦梟翻了頁書。


    “然後……他們就忽然要衝過來抱我,被沈宥歌攔下了。他們留下好像是因為帝江想教一下蘭淮秋,但他們又說天山神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帝江隻是要讓她看懂全部譜子,也就一兩天的時間。”


    秦梟邊聽邊點頭。


    墨寒羽定定看著秦梟,片刻見其沒有別的反應,冷不丁:“你知道嗎,咱們過幾天要考試了。”


    秦梟終於有了反應——他頓住翻頁的手指,抬頭看向墨寒羽,眼中帶著幾分懵懂。


    對上秦梟迷茫的目光,墨寒羽滿意一笑,點點頭肯定了自己的話:“入學後的第二個月是要考試的。”


    “……考什麽?”秦梟將目光轉向陳寞,似乎希望他能給予否定的迴答。


    可惜,陳寞也跟著點了點頭,並迴答了他的問題:“考文筆。”


    秦梟:……?


    “就是一些藥理樂修法條等知識……不包括體修哦。”墨寒羽樂嗬嗬道,“還有一些魔獸圖鑒什麽。”


    “……為什麽要考這些?”秦梟隻覺天要塌了。


    他從沒想過還要考試。


    而且法條什麽他還有一大堆生僻字沒學會呢。


    “當然是為了能讓你更快更好的融入炁修這個集體啊。”墨寒羽笑著同他解釋,“不同家庭培育出的孩子不同,為了避免某些家庭貧困的孩子因為資源錢財等問題沒法發掘出自己的長處,所以才會介紹講解這些知識。”


    “也會通過考試,發掘發現學生所擅長的點,以此培養出更優秀的炁修。”墨寒羽拍了拍秦梟的腦袋,“懂了嗎?”


    秦梟沒好氣揮下他的手:“但我們應該不需要——”


    “並不是哦。”墨寒羽搖搖頭,“院長說了,都要考。”


    秦梟:……


    “……你很擅長嗎?”秦梟隻覺墨寒羽的笑有些礙眼。


    “當然,我全部都會。”墨寒羽也是毫不謙遜。


    秦梟又將目光轉向陳寞。


    “……我能保證及格。”陳寞對上秦梟目光,眨了眨眼。


    “哦,對了。因為咱們學院的特殊性,考試特別看重品德道德的修養,以及對律法的重視。”墨寒羽又想到什麽,補充道,“秦梟,我沒記錯的話你連雨華國法都不知道吧?”


    秦梟:……


    秦梟選擇沉默。


    “……加油。”墨寒羽目露憐憫,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秦梟發飆的前一秒,眨了眨眼又補了句,“我會幫你的。”


    秦梟:……


    秦梟火氣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沉下眼眸,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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