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輸了。”


    窮奇望著那片樹林,聲線平緩。


    “……還真的出乎意料。”饕餮懶懶打了個哈欠,扯了扯嘴角,饒有興趣道。


    “那個小孩竟然真的做出這麽愚蠢的選擇。”饕餮伸了個懶腰,在窮奇冰冷的注視下站了起來,“如果剛才那兩個人類沒有來,他可就栽哪兒了。”


    “走吧,去看看吧。”饕餮嘴角勾起抹詭異的笑,麵未轉,眼眸緩緩滑動,瞥向旁邊的窮奇,“那個人類……到底想把他怎麽樣。”


    “你也很好奇吧?那個人類到底能不能讓墨澤再現。”饕餮笑道。


    窮奇罕見的沒有迴答,深深看了眼饕餮後收迴目光,轉向那道耀眼的通天光束。


    “走吧。”


    說罷,化身為一巴掌大不起眼的黑色貓咪,跳躍幾下溶於夜影之中。


    饕餮哼哼一笑。


    “……她怎麽了?暈過去了嗎?!”


    田淼見仇璞玥緊閉雙眼,不禁有些著急,拽著青衣的衣襟迫切詢問道。


    “失血過多罷了。”青衣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抽迴衣角。


    在仇璞玥的臉即將接觸地麵時,尹璽晦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抱在懷中,並不在意她源源不斷從衣服中滲出的血液。


    尹璽晦輕握住仇璞玥的手腕,探炁察看,確定她的筋脈已經平穩下來後,才鬆了口氣。


    雖然看這形式,全身上下都免不了紮繃帶,但能活下來就好。


    尹璽晦眸子暗沉,如此想道。


    “——哎呀!”


    站在麵前的男人似乎動了一下,隨後麵前便趴了個人。


    田淼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敲暈扔在了地上,倒地的時候臉上還掛著欣喜的笑。


    “小子。”


    尹璽晦聽麵前人發話,抬起頭來。


    男人白發隨風飄動,暗沉的黃眸居高臨下注視著他,冰冷的麵上沒有顯出半點情緒。


    “你最好跑的快一點。”


    尹璽晦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謝您。”尹璽晦衝他點了點頭,一手將仇璞玥攬在腰間,一手抓起田淼扛在肩上,毫不猶豫扭頭就走。


    真是的……


    本來就是想看看仇璞玥會不會有什麽麻煩,沒想到形勢竟然這麽複雜……


    尹璽晦靈敏避開周圍的草叢枝幹,以防仇璞玥田淼被劃傷。


    顧忌著仇璞玥的身體狀況,尹璽晦的動作輕了很多。


    這情形他是摻和不了了,不過……


    尹璽晦皺起眉頭,麵色陰沉下來。


    他剛才,感覺到了雷霆的人。


    雖然隻和他們有過短短幾次照麵,但他還是記下了,玉清翎的手下。


    到底什麽事情?雷霆也摻和進去了?尹方昀那幾個白癡想幹什麽?!


    尹璽晦隻能在心底暗罵蠢貨。


    要是沒有成功,自己還被殃及了……


    尹璽晦咬牙,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


    即使如此,自己卻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抱著仇璞玥的手指緊了緊,仇璞玥似乎感到了疼痛,無意識發出聲痛苦的呻吟。


    尹璽晦一頓,迴過神來,手指緩緩放鬆。


    真可悲啊……


    尹璽晦閉了閉眼。


    青衣緩緩收迴目光,沒有理會一旁沉默良久的青年,扭頭就走。


    “……等一下。”


    柳卿風還是出了聲。


    看著麵前的男人停下腳步,柳卿風咽了口唾液。


    這個男人很危險。


    所帶給他的危機感,比任何時候都要激烈。


    光是看著,心髒便止不住地顫抖,整個身體都在抗拒和他鬥爭。


    但是,他還是開口了。


    “你……知道她是縛屍者的吧?為什麽要救她?”


    雖然男人氣場恐怖,但看上去並無惡意,柳卿風僵著聲音問道。


    男人緩緩迴頭,毫無感情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問題,扭頭離開了。


    “等——”


    柳卿風還想挽留,脖頸猝不及防傳來炙熱的疼痛,止不住彎腰扶頸。


    好痛……


    柳卿風咬牙,頸上的咒印發出血紅的光芒,仿佛那被火燒熟的烙印。


    “……學長?”


    耳邊傳來聲音,柳卿風一愣,扭頭見秦瑾逸從陰影中鑽出。


    “……是和誰打起來了嗎?”秦瑾逸環視四周,看到四處留下的打鬥痕跡,不禁皺眉問道。


    “啊……不是。”柳卿風頓了頓,自己也不知為何,說了謊,“我來時就已經這個樣子了。”


    “是嗎……”秦瑾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怎麽了?”柳卿風注意到他懷中的墨寒殤,轉移了話題。


    “他想要攔住那個人,受了傷。”秦瑾逸言簡意賅,“已經沒有辦法再作戰了。”


    柳卿風皺眉:“那——”


    “我父親讓我們先迴去,這裏的戰局不是我們可以對付的。”秦瑾逸垂著眼眸,輕聲道,“我準備帶他離開,學長你呢?”


    “……我也走。”


    柳卿風扶住脖頸,衣領又一直是豎著的。夜色昏暗,秦瑾逸並沒有看到他脖頸上的痕跡,毫無知覺地點了點頭。


    柳卿風眸色暗沉,看了眼昏迷的墨寒殤,確定他沒生命危險後和秦瑾逸一同出了山林。


    “……我還有其他事,先走一步。”柳卿風扔給秦瑾逸瓶丹藥,“療傷用的。”


    “謝謝。“


    柳卿風沒有迴應秦瑾逸的致謝,轉身急匆匆地走了。


    頸處的咒印愈發滾燙,好像隨時會爆炸。


    “……嘁。”


    發絲垂下,微微露出緊抿的嘴唇,似乎在為自己看錯人而憤怒,又似乎是在懊惱什麽,各種情緒五味雜陳,眼中如同掀翻的醬油攤,各色情緒混雜,流露出混濁的憎惡。


    青年腳尖一點,朝著那經常路過的樓宅掠去。


    ……


    “該死,滾開!!”


    墨鐮憤怒地看著對麵的男人,手中黑影閃爍,鋒利的氣息收割著周圍空氣,氣息愈發緊張。


    “你在慌張什麽?家主大人……”


    對麵男人並不慌張,反而發出古怪的笑聲,眼神陰冷。


    “你是在害怕嗎?害怕那傳言是真的……”


    “滾開!”墨鐮一擊攻出,卻被那人格擋了迴來。


    “既然現在那麽害怕,當初又為什麽力排眾議要護下這個孩子呢?”男人諷刺道,“明明隻要殺了他,爭端就解除了,你也能穩坐這個家主之位。”


    “為了坐穩家主而犧牲自己的孩子,那是得多無能虛榮的人才會做這種事。”墨鐮冷笑一聲,眼中殺氣泄出。


    “墨子豪,就是這樣你才會被逐出墨家啊。”


    此言一出,對麵人出奇憤怒了。


    “說的好一手漂亮話,既然如此,那你就眼睜睜看著墨澤複生吧!畢竟他曾經可是許下詛咒的!”


    “殺光墨家?你別忘了你身上也流淌著墨家的血。”


    “那又如何?隻要能讓你們死,我無所謂!”男人眼中的瘋狂近乎要將周圍事物吞沒。


    瘋子。


    墨鐮暗罵一聲,當初就是因為他這極端的思想,才將他趕出墨家,本想直接殺了他,但看在昔日玩伴的份上還是饒了他一命,沒想到現在會這麽棘手……


    “墨鐮,我可是地境上階,你雖然早早到達了地境,但據我所知,你還未曾突破天境吧?”


    男人狂笑著。


    墨鐮麵色陰沉下來,握緊拳頭。


    “這是怎麽迴事?”


    葉凝梔停下腳步,望向四周。


    樹林寂靜一片,看上去毫無異樣。可是——


    寂靜,才是最大的異樣。


    “……滾出來。”葉凝梔沉眉,旋風貼地而起。


    風刃穿過葉隙草間,精準地朝著陰影中的隱藏者襲去。


    出於壓力,黑影中的人不得不站了出來。


    “五個,你們和那死老頭子一夥兒的,對吧?”葉凝梔盯著前方,感知放開,那幾個人並沒有站在一個線上,而是出現在各個死角。


    幾人沒有說話,但都擺好了架勢,隨時準備攻擊。


    “……很好。”葉凝梔怒極反笑,微微撤步,右臂後拉,左臂前伸,聲音突然平靜下來,“攔路的話,就都去死吧。”


    話音未落,狂風驟起。


    “你確定這樣就能讓他複活?”


    山洞中。


    玉清翎站在老頭身後,抱著手臂,盯著躺在石頭上麵色平靜的小孩。


    不得不說,如果這孩子不是和墨澤長的一模一樣,僅憑他的樣貌,也能得到很多優待。


    “我等這一刻,已經近千年了……”老頭坐在地上,聲音嘶啞,竟有幾分頹意,“不可能錯的。”


    “若他複生,你真能控製他?”玉清翎並沒有理會他的失神,冷聲問道。


    “你既然懷疑我在騙你們,還和我合作幹什麽?”老頭終於有了不悅,緩緩抬頭,眼神陰冷,“滾出去,時辰快到了。”


    “……記住你說的話。”玉清翎後退半步,顧忌他的實力,“他會無條件信任醒來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


    “——就像雛鳥出巢那樣。”


    “……滾。”老頭不耐煩地揮了揮袖子。


    空氣驟然擠壓,玉清翎被一道迅猛的力扇飛出去,不受控製地倒飛十幾裏,直到撞到一塊巨大石頭,將石頭撞出絲絲裂痕,才堪堪停下。


    “——咳咳——噗!”


    玉清翎口中溢血,腿腳一軟跪倒在地,捂住心口止不住地咳嗽。


    “該死的——”玉清翎眼中射出冷光,“等到時機成熟,你也該死了。”


    ……


    “他們這些雷霆人,還是這麽惡心啊……”老頭望著麵前孩童的臉,有些恍惚,喃喃說著,似乎在和他分享,又似乎隻是在自言自語,“如果你還活著,看到我和他們合作,會不會失望呢……”


    “我不會讓他們控製你的……我也不會,我是騙他們的。”蒼老的聲音輕的幾乎隻有他一人能聽到,“求求您……哪怕用這孩子的身體——”


    “隻要您能再次醒來……”


    躺在石床上的墨寒羽緊閉雙眼,唿吸勻稱,似乎隻是睡著了。


    突然,老頭眼神一厲,朝著洞口抬起了手。


    幾乎同時,一柄長槍到了他的麵前。


    但也僅僅止步於他的麵前,未能再進一寸。


    “今天這山……還真熱鬧啊。”老頭揮袖。石床邊上的草木忽然瘋長,像蠶作蛹般,將墨寒羽連帶石床都緊緊包裹住。手掌一震,將長槍震出山洞,自己也跟著飛身出去。


    “不還是拜你所賜嗎?”來者握緊長槍,隨意揮了個槍花豎在身後,盯著他,“你若交出那個孩子,這山中也不會這麽鬧騰。”


    “哼……”老頭站在洞口,踩著高處的石塊,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麵色沉穩的男人。


    “我記得你不是墨家人,又何必趟這趟渾水?”


    “很可惜,那是我好友的孩子,況且那孩子和我家孩子關係不錯,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你確實不錯。”老頭沉聲道,“比起他們那些……你應當早就突破天境了。”


    “可惜沒有再進一步。”秦修雲麵沉如水,不卑不亢道。


    “不過幾十餘年,便能突破天境……你比我要有天賦的多。”老頭緩緩抬手,眼神薄涼,“可惜了。”


    秦修雲握緊長槍,目光緊緊盯著他,不敢鬆懈。


    攻擊要來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腳底草葉瘋長,以驚人的速度將他團團包裹,如同藤蔓般死死攀附著他的軀體,將他定在原地。


    “草囚。”


    老頭聲音緩了半刻,才悠悠響起。


    看著已被綠色淹沒的男人,老頭混濁的眼眸中卻並未有半分鬆懈,反而警惕十足。


    下一瞬,怒槍破空而出,將周圍草葉盡數絞碎,破陣後氣勢未弱半分,朝著老頭直直刺來。


    “你聯合這麽多人,竟隻是為了複活他?”秦修雲對那個傳言也隱約聽說過一些,“你又怎能肯定複活的就是他?”


    “是不是他我一看便知!”老頭揮手,將槍帶人一同震飛出去,“你知道什麽?什麽叫隻是?什麽都不懂得人就不要妄圖在這裏大放厥詞了!”


    想到什麽,老頭咬緊牙關,眼中流露出驚人的恨意:“若不是那些人……他——”


    “他們……你們……都該死——”


    老頭揮袖。刹那間狂風大作,方圓百裏竟被瞬間夷為平地。


    “有本事的話,就來阻止我吧!”


    纖長草葉猶如亂鞭般胡亂抽打,攻勢宛若暴風驟雨,雨點般的猛烈攻擊不斷朝秦修雲襲去。


    一片平地,避無可避,四麵受敵。


    身形幹瘦的老人就站在秦修雲不到百米的高處,腳步一寸未動,卻令他再進不能。


    該死——


    秦修雲額角的汗水緩緩流了下來,再次避過如利刃般鋒利的草葉,揮槍刺穿。


    他仿佛置身於一巨大的絞碎機中,周圍亂舞的草葉如同片片尖刃利刺,稍有一瞬不慎,就有可能直接被刺穿。


    死死盯著前方尚且遊刃有餘的老者,秦修雲眉頭緊縮,在一次躲避中提氣凝神,忽而順風揮動半弧,順勢聚力,宛若遊龍出世,朝著老人咆哮而去。


    周身數十米之內圍繞的草葉在一瞬間碾碎成沫,再往之外數百米皆為碎屑。


    龍吟之聲迴蕩在耳邊,望著朝自己刺來的銀槍,老頭終於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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