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


    是誰?


    秦瑾逸微微皺眉,麵對眼前強大異常的男人,不免有些猜測。


    對於他這種還在學院裏好好上學、自家又遠離世家交往的炁修來說。對於王霽,隻在傳言中聽過,而傳言絕大部分也是有關他的負麵事跡,對於容貌氣質,甚至是屬性,都沒有一個確切的描述。


    但秦瑾逸直覺麵前這人就是王霽,無論是從他對墨寒殤那熟稔的對話還是強勢的氣場,都能隱約感覺到。


    他知道墨寒殤私下在為王霽做事,而他對墨寒殤的朋友向來不近不遠,之前沒挑明關係時便秉承著敬而遠之的態度,以免被人誤會是想討好。


    現在關係確認,秦瑾逸依舊沒什麽探尋的欲望,墨寒殤若是有意介紹他們認識就認識一下,沒有這個想法也就算了。


    秦瑾逸一向對這些事看的很開。


    而如今,麵對眼前這個似笑非笑的男人,秦瑾逸第一次從墨寒殤熟悉的人身上感受到壓迫感。


    明明是笑著的,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王霽淡淡瞥了眼秦瑾逸,又看了眼想說什麽卻被彌漫上來的血氣嗆住的墨寒殤,冷冷一笑,一句話都沒多說,轉身步入陰影。


    就像他來時一樣,走時也沒半點聲息,氣息毫無征兆地瞬間消失。


    墨寒殤捂著嘴,血液從指縫中溢出,止不住彎下腰怒咳起來。


    “你冷靜點……”秦瑾逸連忙扶住他,讓他將身上大半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我覺得他說的沒錯,我們迴去吧。”


    “不……”


    墨寒殤咬牙,還想堅持:“不可以……我弟他——”


    “真狼狽啊。”


    耳邊突然炸開一道聲音,兩人皆是一驚,猛地抬頭。


    隻見麵前不知何時站了個人。男人長相俊秀,長發垂到腰際,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倆,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危險。


    這是兩人的第一直覺。


    麵前這個男人,在他出聲之前,他們甚至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


    “……你,是誰?”秦瑾逸警惕拉到最高,緊緊盯著男人。


    男人瞥了他一眼,似乎並不把他的提防放在眼裏:“迴去吧,你們隻能去送死。”


    “你誰啊?憑什麽這麽——”


    墨寒殤話音未落,眼前男人倏然消失了。


    還沒來得及驚訝,頸間先傳來冰冷的觸感。


    那股寒意隨著脊梁一路向下,蝕骨的冰冷幾乎要將身體凍結。


    一把漆黑的長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男人單手持刀,臉色絲毫未變。


    墨寒殤臉色大變。幾乎同時,身邊的秦瑾逸朝那人發動攻擊。


    “等——”


    墨寒殤想要阻攔。


    秦瑾逸絕不是這人的對手,他能感覺到——


    這個男人身上所散發的壓倒性威迫感,遠在王霽之上。


    果不其然,男人伸手輕點,水劍破開,周遭空氣像是被壓縮到極點,在秦瑾逸臉上炸開,將他猛地掀飛出去。


    一瞬間就將他全方位壓製,毫無半點還手之力。


    秦瑾逸狠狠撞擊到樹幹,喉口一甜,嘔出口血來。


    “你——”


    見秦瑾逸受傷,墨寒殤頓時睜大了眼,怒從心起,眼神可怖。


    “你什麽?”男人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甚至不屑一笑,“連心上人都保護不住,還要拉著一起摻和進去送死,可真是個好男人啊……”


    不知是否有意,男人最後幾字咬的格外重。


    墨寒殤咬牙,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望著不遠處身形狼狽的秦瑾逸,一抹痛色劃過眼底。墨寒殤有些自責。


    這一切當然沒有被男人錯過。男人冷哼一聲,反手握住刀柄,一把砸到墨寒殤脖頸,將他砍暈過去。


    墨寒殤雖然早就有所防備想要阻擋,卻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所散發的風旋甚至沒有讓男人停頓哪怕一瞬。


    “……鬆開他。”


    秦瑾逸又站了起來,不顧渾身疼痛,緊緊盯著他:“你沒有資格去責問他。”


    男人一愣,知道他是在為方才的問題辯駁。


    “……還真是令人感動。”男人這麽說著,麵上卻沒一絲變化,隨手將墨寒殤丟到地上,冷冷留下句“不想死就趕緊離開”後走了。


    望著男人離去的身影,秦瑾逸更加疑惑。


    為什麽……他感覺不到惡意?


    秦瑾逸有些奇怪於男人的身份。


    明明從未見過,但男人的氣場、眼神,都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他身邊有這樣的人嗎?


    秦瑾逸皺眉思索著,打橫抱起墨寒殤,低著頭思索什麽。


    “你怎麽也在這裏?”


    這一次他沒有思考太久,秦父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爹——”秦瑾逸剛想說什麽。


    “帶著這孩子迴去吧。”秦修雲說著,給了他幾瓶丹藥,“你們兩個受傷了,是那個人幹的嗎?”


    “墨寒殤的是……爹,除了那天晚上襲擊的,王霽可能也來了這裏。”想到方才遭遇的事,秦瑾逸眼色愈發晦暗,“還有個男人,我從沒見過他。他的修為很高,可能比王霽還勝出一籌……您要小心。”


    “我知道了。”


    秦修雲點點頭,安撫似的拍了拍秦瑾逸的腦袋:“你們趕緊出去,這裏恐怕很快就要有一場大戰了。”


    “我知道了。”秦瑾逸點頭答應下來。


    望著秦瑾逸離去的身影,秦修雲鬆了口氣。


    瑾逸這孩子從小就聰明,肯定也能看透現在的情況,不會莽著往上撞。


    秦修雲心想。


    太多時候,能認識並承認自己的不足,對於這些少年來說才是真正的難題。


    突然間,遠處的山穀中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光束直通天空。


    秦修雲臉色一變:“不好!”


    “……去死吧!”


    另一邊,仇璞玥和風如棠的戰鬥即將接近尾聲。風如棠捂著空蕩蕩的袖口,眼神兇狠。


    仇璞玥渾身是血,死死盯著她,頗有不死不休的氣勢。


    不行的……


    風如棠心中暗道。


    這小孩的實力和經驗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本來看她大賽上的表現以為她沒多少實戰經驗,如今對決後才發現大錯特錯。


    她不僅經驗豐富,還不要命。


    血術本就是個邪門的東西,因此大多縛屍者都是用於短暫提高自己修為,並不用於作戰,對決時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用以血為引的術法。


    但這小孩不一樣。


    她不僅全程使用傷害最大也是反噬最大的血術,還不要命似的往外灑血。一開始她沒搞懂,以為隻是簡單的弱小,不曾想方才她竟引爆在外的血液,直接斷掉了她一隻手臂。


    雖然日後好好調養還能長出來,但此時的風如棠是真的有些犯怵了。


    她意識到,自己就算真的能殺掉這小孩,過程也絕不好受。


    這種翻湧的惡心感……


    風如棠捂住心口,嫌惡的情感近乎要從眼中溢出。


    甚至……她自己都可能交代在這兒……


    開什麽玩笑?!!


    風如棠目光一厲,卻沒有冒然出手。


    仇璞玥此時也已是強弩之末,身上的傷口還在不斷地往外溢血,青筋暴起,隻能加速血液流出的速度。


    不行……


    要盡快解決。


    仇璞玥咬住下唇,陰晴不定地盯著風如棠。


    她最多還能出三招,三招之內解決不了的話,就是死。


    仇璞玥能感覺到生命力正飛速流逝,不能再猶豫了。


    正巧這時,風如棠驟然發起攻擊。


    仇璞玥伸手揮出一道血色屏障,卻被瞬間擊碎。


    破碎的血影沒有落地,而是化作無數道尖刃,朝風如棠刺去!


    風如棠拍出的掌勁狠狠鑽進仇璞玥腹中,內髒乍然破碎,被餘波攪在一起。疼痛傳來,仇璞玥咬住牙關,在她準備抽手時握住了她的手腕,手掌血液灼熱,在瞬間燃燒起來。


    即使風如棠在之前已經有所防備,附著在皮膚表麵的炁還是被燒了起來,灼熱的疼痛近乎將她吞沒。


    在模糊的視線中,仇璞玥已經抬起另一隻手,向她額頭拍來。


    不行——


    風如棠想收手,卻見這小孩爆發出的力氣大的嚇人,竟無法掙脫。


    不行……


    風如棠瞪大眼,周圍的一切都好像放慢了一樣,眼睜睜看著那沾滿血的手掌朝著自己額頭拍來。


    ——被她碰到,絕對會死的。


    風如棠一咬牙,硬是扯斷了手掌,躲開了這一擊。


    見一擊落空,仇璞玥滿是紅絲的眼眸更加猙獰可怖,不顧嘴中湧出的鮮血,轉身就要追擊。


    “你們在做什麽?”


    聲音炸開,仇璞玥猛地一頓。趁著這發愣的瞬間,風如棠撤到安全距離。


    風如棠同樣聽到了聲音,扭頭看去,見是之前有過交戰的對手,正站在仇璞玥身邊,奇怪地看著她們。


    仇璞玥辨認出了聲音的主人,隻覺渾身血液都要被凍結,僵在原地竟不知作何反應。


    柳卿風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兩人。


    “她——她是縛屍者!!”


    沒等仇璞玥反應,風如棠爆發出尖銳的叫聲,舉起血淋淋的手臂,衝柳卿風吼道:“她想殺了我!她——”


    這個混蛋——


    仇璞玥眼神登時變得兇狠無比,餘光瞥見柳卿風麵上帶了些異色,心一沉。


    柳卿風愣了下,轉眸看向仇璞玥,竟真如風如棠所說,對上了雙猩紅的雙眸。


    那血腥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其中流露的可怖情感讓人心底一寒。


    柳卿風麵色微變。


    這一變化清晰印入仇璞玥眼底,沒有絲毫猶豫,她甩手向柳卿風布下一道血術。


    “不要動!!!”


    仇璞玥吼道,死死盯著他:“不要過來……你——不要動。”


    柳卿風還沒從衝擊中反應過來,當他感覺到時,已經晚了,脖頸傳來火熱的灼燒感,仿佛刻了什麽烙印。


    仇璞玥喘著粗氣,不敢有一絲鬆懈:“你……不對我動手,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該死……


    仇璞玥暗暗咬牙。


    明明就差一點……


    該死……他怎麽會在這裏?


    “……你的血術可不是這麽說的。”柳卿風眼神沉了下來,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的聲線,“我隻是經過,看到你們廝殺才來問問,你卻毫不猶豫地衝我布下這般兇狠的術法。”


    “所以……你真的是縛屍者。”


    柳卿風眉頭抽搐,眼中不自覺浮現一絲厭惡。


    仇璞玥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眶卻有些濕潤。


    明明尹璽晦早就和她說過了的……


    淚水混著血液流出,仇璞玥重新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風如棠。


    “你……該死。”


    仇璞玥咬牙切齒道。


    “你看到了吧?她就是縛屍者啊!你們雨華不是很討厭的嗎?應該趕盡殺絕的吧?”風如棠卻衝柳卿風笑道,“你看,縛屍者就是這種垃圾啊……毫不猶豫地就朝你出了手——”


    “閉上你的嘴!”仇璞玥怒氣翻湧,終於還是沒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踉蹌倒在了地上。


    完了……


    仇璞玥抓住胸口處的衣襟,心中一片死灰。


    她要死了……


    仇璞玥死死撐著手臂,才能避免身體不受控製地趴在地上。


    心跳聲越來越大,皮膚開始不受控製地往外滲血,青筋愈發明顯,仿佛即將爆炸開來。


    完了……


    仇璞玥腦中一片空白,最終還是摔倒在地。


    她……要死了。


    仇璞玥揪住衣襟,再次吐出口血。


    反噬……到了。


    最多不過一分鍾,她的身體就要爆炸了。


    之前使用的血術太過了,最後一次餘力又使在柳卿風身上,本就虛弱的身體加上倏然暴怒的情感……


    這一切的一切,形成了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明明秦梟之前告誡過自己的……


    “你在使用血術時,自身的血液好像也會隨情緒翻湧增長。”


    記憶中,秦梟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對她說道。


    “我觀察你幾次了,你隻要沒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就會出現自爆的症狀。”


    “我教你一套心法吧,磨練磨練心性……”


    可惜。


    好可惜……


    仇璞玥能感覺到,自己的七竅無一不正往外溢著血,滾燙的血液劃過皮膚,燙的她不斷顫抖。


    她就要死了……


    這一刻,仇璞玥無比清晰,她知道,如果在這一分鍾內沒有人來救她,她必死無疑。


    此時的她已經完全喪失了對身體的掌控權,狼狽地癱在地上,身子不斷抽搐著。


    救命……


    誰會來救她?


    仇璞玥牙齒打著顫,心中無比清楚。


    沒有人。


    比起得救,在自爆前被風如棠擊殺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也許是身體上的折磨,也許是人之將死無力掌控腦中所想,一段記憶不自覺地浮現在眼前。


    那是幼童時,母親對她的笑臉。


    “璞玥要好好記住這些呦……”


    她的血術是母親教她的,她一直以為是因為母親想讓她活下來才教給她的,但在此次迴憶中,卻從母親的笑容中領悟到了幾分可怕的含義。


    “為……為什麽……”


    眼中的血淚流淌下來,滴在早已枯萎的草葉之上。


    “為什麽……要教我這些……”


    感受到身體不斷膨脹的血液,仇璞玥呢喃著,話語斷斷續續,氣息已是隻進不出,哭腔不經意從口中流出。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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