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止行?”秦梟挑眉。


    “是啊。他很有名的。”墨寒羽給他科普,“他是裴家新代人中最出色的炁修,名氣很大,人氣比徐青雲還高。”


    “哦?”秦梟想到方才在樓下看到的跟在那幾人身後的少女少年們,向墨寒羽發問,“那些人……是幹什麽的?”


    “就是他的追隨者啊。”墨寒羽似乎也有些無奈,笑笑道,“聽說他待人親和,長相身材氣質均是一等,自然會吸引很多人愛慕追隨。”


    “但你哥他們就沒有啊。”秦梟想到了墨寒殤和白書衡。


    “……他們其實也有。”


    秦梟:……?


    墨寒羽沉痛地點了點頭:“隻是我們沒見到而已。”


    秦梟:……


    秦梟看著墨寒羽略帶嫌棄的神情,有些好笑。


    “……你沒有見過他嗎?”墨寒羽見他沒有開口,遲疑片刻後問道。


    “沒有。”秦梟看了他一眼,“今天第一次聽說。”


    “不應該啊。”仇璞玥感覺奇怪,“他不是你娘的哥哥的兒子……也就是你表哥吧?為什麽你沒見過他呢?”


    秦梟愣了下,迴憶起來,他還從未聽秦修雲他們提起過他娘的家人。


    其實要論起來也挺奇怪的,但對於秦梟這種根本不知道除爹娘外還有其他親戚的人來說,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個問題。


    “……不知道。”


    秦梟搖了搖頭,腦海中卻倏然浮現出一張略顯失落的笑容。


    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年夜。熱鬧完後,母親抱著尚處繈褓的他,望著星空,半躺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


    秦修雲走過來將他接到懷裏,輕聲對他娘道:“他們沒來……你若是想,我們明天就去拜訪。”


    “……不了。”他娘笑了下,笑容無奈中透露著些許憂鬱,“這麽多年了。不來就不來吧。”


    ……


    秦梟直覺這裏有事,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也不好多問,便沒有說什麽。


    等菜上來,秦梟盯著桌麵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這炸蜘蛛是你點的嗎?”


    尹璽晦連忙搖頭,表明和自己沒關係:“他想上的。”


    秦梟看向麵色依舊的青衣,沒有開口,想問的話卻近乎要寫在臉上。


    “怎麽了?”花無間瞥了他一眼,“沒吃過嗎?”


    墨寒羽瞬間就想到了那段記憶,想起記憶中的那些蠱蟲,腸胃翻湧,有些反胃。


    “這是魔獸,吃了可以有助修為。”花無間同秦梟道。


    秦梟:“……這一桌魔獸肉靈草藥,哪個不能有助修為?”


    花無間嗤笑一聲,沒有迴答。


    秦梟抽抽嘴角,看著他夾起那漆黑中帶著些許花紋的蜘蛛,麵不改色吃了下去。


    “眼睛不想要了可以繼續。”


    青衣涼涼道。


    秦梟收迴了目光。


    “這餐館竟然還有這種菜啊。”仇璞玥感歎,也嚐試著夾了一隻。


    “……”


    “我覺得味道還不錯誒。”仇璞玥眼睛一亮,看向尹璽晦,“你試試嗎?”


    尹璽晦笑容不改,語氣堅定:“不了,謝謝。”


    田淼在短暫的遲疑後也嚐了一口,隨即加入到青衣的行列:“很好吃啊。”


    秦梟:……


    秦梟經過短暫的沉默後,試探地夾住了盤中的一條掉落的蛛腿,小心地放到嘴中細細咀嚼著。


    “……”秦梟看向墨寒羽,“確實還行,你試試嗎?”


    墨寒羽:“……不了。”


    ……


    “陛下何必親自動手?”


    王霽看著蹲在爐邊,邊控製火焰邊扇風的南宮化雪,眼眸微暗。


    “這沒什麽啊。”南宮化雪沒什麽心虛,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加大火力,將手放在爐底,看著爐中沸騰的湯藥,估算著時間。


    “陛下在熬什麽?”王霽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給你熬藥啊。”南宮化雪目不轉睛地盯著,算了下時間,從懷中掏出裝羽眠的小瓶,當著他的麵往裏滴了一滴,隨即火焰又大了些。


    “還要喝嗎?”王霽失笑,“昨日不是喝了嗎?”


    “一療程七天啊。”南宮化雪扇扇風,“七天後再看嘛。”


    “陛下為何如此篤定我有病?”王霽笑著,笑意未達眼底,“又是從哪裏學的醫術呢?”


    “沒有啊。”南宮化雪茫然迴道,“我就是看你手腳冰涼,體內氣血有些虛,想補補……”


    “哦?”


    不知是否錯覺,王霽的笑容好像危險了不少。


    南宮化雪眨眨眼,忽然想到對他這種自尊心極強的人當麵說他虛好像確實不太好。


    南宮化雪沉默片刻,重新揚起了笑:“這不是關心你嘛。”


    王霽冷笑似地嗬了兩聲:“陛下,臣受屬性影響,手涼是正常的。就像您的體溫比一般人要高,是一個道理。”


    “是是是。”南宮化雪連連點頭,她知道有這種可能,所以才給他把脈確認,事實證明氣血確實虛。


    但這氣血虛不像養成的,倒像是小時受了什麽重傷,傷到了根,傷痕層層疊加,又沒好好調理,才導致的氣血虧損。


    就好似棵長歪的樹,在結實粗壯的皮下有留下疤痕——盡管並不致命。


    南宮化雪盯著爐中發黑的湯藥,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聞著就很苦。


    南宮化雪想了想,好像煉成丹會好一些。


    但她不會煉丹。


    沒關係可以找國師青衣他們。


    南宮化雪看熬到了時辰,將裏麵的湯藥倒了出來,又過濾兩遍,才遞到王霽麵前。


    期間,王霽就那麽默默注視著她,一言不發,直到將藥遞到麵前了,才慢慢開口:“我不想喝。”


    “為什麽?”


    “一個是沒事,二是……”王霽眯眼,瞥了眼南宮化雪茫然的眼神,眸中暗芒閃過,“太苦了。”


    南宮化雪:?


    南宮化雪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


    王霽不僅說了出來,還輕輕拽住她的袖子,笑眯眯似撒嬌般柔著聲音道:“臣自幼吃不了苦,這聞著就那麽苦澀,更別說喝了。”


    南宮化雪看看他,輕而易舉看出他是在胡扯。


    不過……肯用心就好。


    南宮化雪還是挺受用他這姿態的。


    “那就算了。“南宮化雪爽快點了點頭,看了眼麵前的湯藥,想著不能浪費,端起來一飲而下。


    苦的南宮化雪皺起了臉。


    身邊的王霽顯然沒想到她這突然動作,反應過來阻止時已經喝下一半了。


    “陛下……”王霽單手捏住她的兩邊臉頰,將她手中的碗硬生生掰了出來,笑容有些維持不住,“這是做什麽?”


    “用的藥都挺珍貴的。”南宮化雪迷茫看著他。


    “然後呢?”


    “……倒了不是可惜了嗎。”南宮化雪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理所應當道。


    王霽眯了眯眼,眸中光芒閃爍。


    又是這種感覺。


    這種矛盾感……


    王霽看著皇帝。麵前之人雖不受老皇帝重視,但在吃喝玩樂上麵從未缺少過,皇室享用的一切都是上品中的上品,精品中的精品,雨華這些年也未曾有過某地缺糧少食的事。


    這樣一個從蜜罐裏長大、未受風吹雨打、沒體驗過貧窮饑餓的人,為什麽會時常做出與之不符的行為?


    就算這樣的人心中真的有節儉憐下的想法,但日常中會不經意地忽視掉某一點,這不是什麽假慈悲,而是根本想象不到這些。


    但她沒有。


    王霽眸色愈發暗沉。


    正比如現在,從感情上他能感覺到她就是單純地像她說的那樣,不舍浪費。但他多疑的天性又告訴他她很有可能是在偽裝,因為以她的成長環境,根本不會意識到這是在浪費,而她做出這番舉動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喝下這碗藥。


    王霽沒有說話,將剩下的半碗喝下,給她展示:“是藥三分毒,陛下還是不要隨便喝這些玩意兒。”


    南宮化雪見狀,“哦”了聲,低下頭,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王霽微微皺眉,不知她在想什麽。


    “中午在這裏吃飯嗎?”


    南宮化雪抬頭,話題又變了。


    “……當然。”


    ……


    “你嚐嚐這個,可好吃了。”


    王霽沉默地看著滿眼繁星的少女,又看了看盤中的食物,閉了閉眼。


    “怎麽了?”南宮化雪見他這樣,奇怪問道。


    “……這是什麽?”


    “炸蠶蛹。”南宮化雪燦爛一笑,還指著介紹,“這是用天山雪蠶的蛹,吃著外脆內軟。這個是幻蛛,很好吃的。”


    南宮化雪本來是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的,但上輩子和青衣那幾天中,無意間聊過幾句,當時有些抵觸,但在戰火饑荒時糧草短缺,隻能吃此充饑,後麵便喜歡上了。


    現在她試圖分享給王霽。


    王霽推脫幾次,最終還是沒能推出去。


    ……


    “啊?裴家和你爹?”


    夜晚,南宮化雪揉了下濕噠噠的頭發,指尖繞上熱氣,頃刻間烘幹了。


    “你知道嗎?”秦梟有些意外。


    “當然。你不知道?”南宮化雪也很是意外,“這事當年可出名了。”


    “什麽意思?”秦梟皺眉。


    “裴家啊。”南宮化雪抿了口茶,迴憶起來,“我記得聽說過,陽天洲裴家二小姐——也就是你娘,因為和你爹在一起,與裴家鬧掰了。”


    “裴家很反對嗎?”秦梟坐在旅店的床上,看著她。


    “那可是相當反對。”南宮化雪轉了轉眼珠,眼中流出八卦的光芒,“怎麽?你爹沒和你說?”


    “沒有。”秦梟搖了搖頭,“我也沒見過裴家的人。”


    “說起來裴家確實小氣得很,竟然真的十幾年都沒去見過你娘。”南宮化雪從納戒中翻出枚果子,啃了一口,和秦梟道,“其實事情也簡單。你應該也打聽過了,陽天洲裴家,你們家和他們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你爹少年成名,憑借天賦入了落雲最好的炁修學院,和你娘結交相識。雖然是天才,但裴家子弟人才輩出,再加上家境優渥,就瞧不上你爹。”


    “你娘當時也是那一輩的翹楚,不僅長的好看,修為也高。就算比起落雲的天驕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其實你爹你娘在一起,還挺讓人吃驚的。”


    “裴家想讓你娘嫁入同為陽天洲大家的牧家。但你娘拗啊,說什麽也不聽,執意要和你爹在一起。於是裴家家主一氣之下宣布和她斷絕關係,將她從族譜中除名,趕出裴家。”


    說起這個,南宮化雪聲音沉了幾分:“裴家認為你娘的成就都是因為裴家多年的培養支持,而你娘既然不聽從家族的指示,那便收迴裴家所有的資源,並告訴她什麽時候想通了低頭認錯,什麽時候再說。”


    “於是……”南宮化雪偷偷打量著他的神色,摸不準他的想法,“就再也沒和你娘聯係過。”


    秦梟微微低首,劉海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眼神。


    “是嗎。”


    半晌,頷首應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怎麽?你見到裴家的人了?”南宮化雪見他這樣,問道。


    “嗯。”秦梟漫不經心道,轉目看到窮奇正莫名地盯著他笑。


    “我今天和他們出去吃飯,見到裴止行了。”秦梟迴憶起墨寒羽的話,輕聲道。


    “他和你搭話了?”


    “沒有。”秦梟抱著胳膊,和窮奇對視,語氣平靜,“他審視了我一會兒,就轉過去了。”


    “哦……”南宮化雪遠在皇宮,對他們之間的恩怨也隻是聽聞個大概,沒怎麽詳細了解過,“那你準備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出乎意料的,秦梟挑了下眉,“你是說我對裴家這件事嗎?”


    “不然呢?”


    “嗯……”秦梟思索頃刻,搖了搖頭,“那是我爹他們的事,和我沒關係。”


    南宮化雪對他的反應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會很生氣呢。”


    “生氣?”秦梟微怔,“那倒沒有。我隻是不太喜歡那個裴止行。”


    “哦?為什麽?”南宮化雪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地表明喜惡。


    “他的眼神……我不喜歡。”秦梟想到白天那人看自己的眼神,便覺得厭煩。


    “裴止行的屬性是火,他與徐青雲、白書衡一樣,算得上天之驕子。”南宮化雪道,“隻是年齡大了幾歲。”


    秦梟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哎呀,都說了不用謝。”南宮化雪不好意思道。


    秦梟笑了下,和她又閑聊了會兒,掛斷了通訊。


    “真的沒什麽嗎?”


    看著麵前漂浮的人影消失,窮奇才開口,直勾勾地盯著秦梟,冷不丁問道。


    “什麽?”秦梟不明所以。


    窮奇卻沒有解釋,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收迴目光重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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