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的夏夜悶熱異常。


    陸陽站在江邊的欄杆旁,望著江麵上零星的漁火。


    一支煙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煙霧繚繞中,他迴想著今天上午的那場會議。


    \"最近三個月,我們的行動頻頻失手,\"周處長的聲音在煙霧中迴蕩,\"日本特務似乎總能提前得到消息。\"


    會議室裏一片沉默。二十幾個軍統的高層幹部麵麵相覷,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上海的王組長被殺,廣州的情報站被端,武漢的秘密電台被搗毀,\"周處長一字一頓地說,\"這不是巧合。\"


    陸陽掐滅了煙,江風吹過他的臉頰。三個月前,他剛從南京調來重慶,擔任軍統特別行動處的副處長。


    \"叮鈴鈴...\"


    電話鈴聲打破了夜的寂靜。陸陽拿起手機,是周處長的聲音:\"老陸,來我辦公室一趟。\"


    周處長的辦公室在六樓,窗外能看見整個重慶的夜景。辦公桌上擺著一份文件,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這是李主任生前留下的最後一份報告,\"周處長指著文件說,\"你看看。\"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陸陽就來到了軍火庫的廢墟。水泥地麵上留著一道道燒焦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的味道。


    \"爆炸點在這裏,\"技術組的老張指著一處凹陷,\"專業手法,定時裝置。\"


    陸陽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地上的灰燼:\"幾點爆炸的?\"


    \"淩晨兩點十五分,\"老張說,\"正好是換崗的時候。\"


    陸陽站起身,目光掃過周圍的建築。軍火庫在江邊,四周都是倉庫,視野開闊。但在西北角,有一棟廢棄的辦公樓,正對著爆炸點。


    辦公樓裏滿是灰塵,陸陽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裏迴響。三樓的一間辦公室引起了他的注意,窗戶正對著軍火庫,而窗台上...


    \"有人來過,\"陸陽摸著窗台上的痕跡,\"最多兩天前。\"


    迴到辦公室,陸陽打開李主任的名單。二十三個人,分布在軍統的各個部門。他拿出一支鉛筆,在第一個名字上畫了個圈:後勤處,張明。


    \"處長,\"秘書小林敲門進來,\"後勤處的張科長來了,說要匯報軍火庫的損失清單。\"


    陸陽抬起頭:\"請他進來。\"


    張明四十歲出頭,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西裝革履。他把一份清單放在桌上,語氣專業而冷靜:\"損失不算太大,主要是一批即將運往武漢的...\"


    \"張科長在後勤處多久了?\"陸陽突然打斷他。


    張明愣了一下:\"七年了。\"


    \"那你一定記得三年前的那次大檢查,\"陸陽盯著他的眼睛,\"當時負責檢查的是...\"


    \"李主任,\"張明推了推眼鏡,\"可惜他去年...\"


    \"去年十月十八號,\"陸陽接過話,\"那天晚上你在哪裏?\"


    辦公室裏突然安靜下來。張明的手指微微顫抖,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我在家,有事嗎?\"


    \"沒什麽,\"陸陽笑了笑,\"張科長請迴吧。\"


    等張明離開,陸陽拿起電話:\"小林,幫我查一下張明的檔案,特別是...\"


    話沒說完,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處長推門進來,臉色凝重:\"出事了,武漢站發來電報,說...\"


    \"讓我猜猜,\"陸陽站起身,\"是不是那批軍火的事?\"


    周處長愣住了:\"你怎麽知道?\"


    \"因為,\"陸陽指著桌上的清單,\"這份清單上,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數字。\"


    窗外,重慶的霧氣漸漸散去,陽光照在江麵上,泛起粼粼波光。而在這平靜的表麵下,暗流正在湧動。


    夜幕降臨,陸陽坐在辦公室裏,桌上攤著張明的檔案。七年前從南京調來,履曆清白,但太清白了。


    \"處長,\"小林端著咖啡進來,\"查到了,張明每個月都會去一趟碼頭,說是查庫。\"


    陸陽翻開日曆:\"下次是什麽時候?\"


    \"後天晚上。\"


    陸陽點點頭:\"通知周處長,就說我要布一個局。\"


    第二天一早,陸陽召集了一個秘密會議。\"最近發現一批走私軍火,\"他指著地圖,\"後天晚上在碼頭交易。\"


    會議室裏坐著軍統的幾個骨幹,包括張明。陸陽注意到,當他說到具體時間時,張明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


    \"這次行動由張科長負責後勤保障,\"陸陽說,\"務必保密。\"


    散會後,陸陽迴到辦公室,拿起電話:\"布置好了嗎?\"


    \"都按計劃進行,\"周青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碼頭那邊也安排好了。\"


    \"記住,\"陸陽說,\"要做得真一點。\"


    後天傍晚,碼頭上彌漫著潮濕的霧氣。幾個穿著便裝的軍統特工正在搬運箱子,看起來就像普通的碼頭工人。


    \"目標出現了,\"耳機裏傳來周青的聲音,\"正往3號倉庫走。\"


    陸陽站在暗處,看見張明鬼鬼祟祟地靠近倉庫。他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繞到後麵的小巷。


    \"有意思,\"陸陽輕聲說,\"跟上去。\"


    小巷深處,張明停在一扇鐵門前。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塞進門縫。


    \"抓人?\"耳機裏傳來詢問。


    \"等等,\"陸陽說,\"看看還有誰來。\"


    十分鍾後,一個穿著工人衣服的男人走進小巷,拿走了信封。特工們悄悄跟上去,卻發現那人走了幾個彎後,把信封交給了另一個人。


    \"跟住最後那個人,\"陸陽命令,\"張明先不要動。\"


    但第三個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他突然加快腳步,轉進一條小巷。等特工追過去時,人已經不見了。


    \"撤退,\"陸陽說,\"迴去查監控。\"


    第二天,陸陽的辦公桌上多了一份報告:那個神秘人最後出現在一家茶館,而茶館的老板,赫然在李主任的名單上。


    \"有意思,\"陸陽看著報告,\"一個後勤科長,一個茶館老板,他們在傳遞什麽信息?\"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周處長匆匆走進來:\"老陸,出大事了。張明死了,在他家裏,上吊自殺。\"


    陸陽猛地站起來:\"現場保護了嗎?\"


    \"保護了,但...\"周處長遞過來一張紙,\"在他身上發現了這個。\"


    那是一張字條,上麵隻有一行字:


    \"打草驚蛇,隻會讓獵物逃得更遠。\"


    陸陽看著窗外陰沉的天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不,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陸陽翻開文件,第一頁就讓他的瞳孔猛地收縮。那是一份名單,上麵列著軍統內部可能存在的日本間諜。


    \"這份名單,隻有你我知道,\"周處長的聲音很輕,\"從明天開始,你負責甄別這些人。但記住,不能打草驚蛇。\"


    陸陽合上文件:\"需要多久?\"


    \"一個月,\"周處長說,\"一個月後,委員長要來重慶視察。在這之前,我們必須...\"


    話沒說完,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兩人衝到窗前,看見江邊升起一團火光。


    \"軍火庫!\"陸陽臉色大變。


    周處長一拳砸在窗台上:\"開始了。\"


    重慶下起了連綿的細雨。陸陽站在張明的房間裏,看著牆上那個繩痕。


    法醫正在檢查屍體,周圍的特工在搜索房間的每個角落。


    \"處長,\"小林遞過來一份報告,\"驗屍結果。\"


    陸陽翻開報告,眉頭漸漸皺起:\"死亡時間是昨晚十點到十一點之間,但...\"


    \"但什麽?\"周處長問。


    \"他的手腕上有淤青,\"陸陽指著照片,\"像是被人綁過。這不是自殺。\"


    房間裏一片寂靜,隻有雨點打在窗戶上的聲音。陸陽走到書桌前,抽屜裏整整齊齊擺著文件。太整齊了。


    \"查他昨天的行程,\"陸陽說,\"特別是晚上。\"


    半小時後,小林帶來了消息:張明昨晚七點在那家茶館出現過。監控顯示,他和茶館老板李德聊了將近一個小時。


    \"李德呢?\"


    \"今早沒開門,\"小林說,\"鄰居說他昨晚就出城了。\"


    陸陽走到窗前,雨水模糊了玻璃:\"查他去了哪裏。\"


    \"已經在查了,但...\"小林猶豫了一下,\"還有一件事。張明死前,給一個號碼發了最後一條短信。\"


    \"內容呢?\"


    \"隻有兩個字:完成。\"


    陸陽的眼睛眯了起來:\"那個號碼查到了嗎?\"


    \"是個公用電話,在火車站。\"


    辦公室裏安靜了一會兒。陸陽走到地圖前,用紅筆在幾個點之間畫了條線:碼頭、茶館、火車站...


    \"他們在建一個情報網,\"陸陽突然說,\"張明負責軍火信息,李德的茶館是接頭點,而火車站...\"


    \"是逃跑路線,\"周處長接過話,\"但他們為什麽要殺張明?\"


    陸陽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因為這個。下周軍統要運一批特殊物資去武漢,路線絕密。張明參與了計劃製定。\"


    \"他們要在半路劫貨?\"


    \"不,\"陸陽搖頭,\"他們要的是更大的東西。\"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特工衝進來:\"處長,查到李德的行蹤了。他上了去南京的火車,但...\"


    \"但什麽?\"


    \"半路上他就不見了。列車長說,他在途中換了一列去武漢的車。\"


    陸陽的眼睛突然亮了:\"武漢...\"


    他快步走到電話前,撥通了一個號碼:\"喂,是武漢站嗎?立即查一下,最近有沒有...\"


    話沒說完,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然後是一個陌生的聲音:\"陸處長,好久不見。\"


    辦公室裏的溫度仿佛驟然降低。陸陽的聲音很冷:\"田中?\"


    \"不愧是軍統的王牌,\"田中的聲音帶著笑意,\"可惜,你還是晚了一步。\"


    電話突然斷了。陸陽放下話筒,臉色陰沉:\"通知所有人,立即封鎖武漢的所有出入口。\"


    雨越下越大,重慶的街道上一片朦朧。而在這場雨幕之後,一個更大的陰謀正在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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