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外人,外婆她們不疼她疼安雅是正常。


    她又不是生活在什麽狗血真假千金小說的世界裏,豪門一家腦殘了才會親生的孩子不愛去愛一個沒有血緣的外人。


    能理解,不強求。


    筷子“啪嗒”掉了下來,安奶奶明明驚的心都快跳出心口了,卻很快又臉色平靜下來,不緩不慢的撿起落在盤子上的筷子,慢悠悠的問,“真的那麽像啊?哎呀,可真是好玩,要是下午我也在場就好了,也能看看那個女孩子跟你媽媽到底有多像。”


    看著奶奶繼續平靜的吃狼牙土豆,臉上還掛著慈愛的笑。


    安然微微垂眸,也拿起筷子夾起一個糖油粑粑塞進嘴裏,“真的好像啊,不知道下次再去千福宮逛街,能不能遇見她。”


    糖油粑粑硬了,粘牙。


    奶奶能一口氣吃一串,牙口真好。


    奶奶不隻牙口好,心態也好。


    安奶奶的手一頓,轉過頭歪著腦袋瞅安然,“你不是說跟人打過招唿了嗎,就沒跟人多聊幾句?”


    “和她沒聊什麽,和他堂弟說了幾句。”安然真心實意道,“她堂弟說他們在十二中上學,都讀高一,她在高一三班,她堂弟在高一十二班。”


    “十二中的高一三班啊。”安奶奶輕聲細語的重複了一句,“跟你還是同年級的學生呢。”


    “是啊。”安然說,“奶奶,你說巧不巧,他們也姓安,她堂弟叫安煥,名字還挺好聽的,她的名字就不知道了。”


    “那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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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十一點。


    阿秋摁開床頭的開關,睡眼惺忪的拿起放在被麵上的碎花小棉襖披在肩上,起身去衛生間解手,解完手迴來路過老太太的房間時,見到門縫裏有光瀉出。


    她以為是老太太睡著了,忘了關燈,就輕輕走過去擰開房門上的銅把手,伸手去摸上的開關把燈關了,卻抬眼見平日裏一向作息穩定的老太太還沒睡。


    她正靠在床頭,安靜的看著漆黑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太太。”阿秋輕聲的叫道。


    安奶奶轉頭,沉靜的目光中蘊藏著化不開的憂愁,“阿秋啊,怎麽還不睡?”


    “我睡了,肚子漲醒了,起來上廁所呢。”阿秋緩步走進房間,“您怎麽還不睡,是胃脹的睡不著嗎?”


    阿秋從浴室裏洗完澡出來,正巧看到老太太和小小姐坐在沙發上吃夜宵,她有些擔心老太太肚子不消化,原本想提醒老太太不要吃太多,但見溫暖的台燈下,祖孫二人吃的實在開心就沒阻止,打了聲招唿就迴自己房間睡覺了。


    “我沒有胃不舒服。”安奶奶輕聲道,“我是心裏想著事兒呢。”


    走到安奶奶床邊的阿秋,抬手輕輕幫她掖了掖被角,“你想什麽事兒啊,想的睡不著。”


    “阿秋……”安奶奶抓緊被麵,欲言又止。


    湊的近了,阿秋才看到老太太眼角的淚花,“哎,老太太您說。”


    她拉過旁邊的凳子,在安奶奶的床前坐下。


    就像這許多年,兒子媳婦一家搬走後,安奶奶每當心裏藏著事兒不舒服的時候,唯有跟阿秋說幾句,心裏才舒服許多。


    “阿秋。”安奶奶嘴巴顫了顫,兩行濁淚沿著眼角落下,“你還記得我那個在醫院裏剛出生沒幾天就被人抱走的孫女嗎?”


    阿秋心裏咯噔一下,“記得啊,老太太又想她了?”


    阿秋是安奶奶生了一子一女後招進來照顧的幫傭,算是看著安圖長大,結婚,生子的老人,安家親孫女在醫院裏被人抱走,一直沒找到這麽大的事兒,她怎麽可能不清楚呢?


    她更是知道,這些年老太太就沒放下過那個孩子,總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收到她的消息。


    “你還記得那孩子出生時候的樣子嗎?你說她要是長大了,會像阿圖多一點呢,還是秋宜多一點呢?”安奶奶流著淚抓住阿秋的手,“我都快記不得了。”


    梁秋宜,安夫人的名字。


    十幾快二十年了,她一年比一年老去,曾經剜心挖肺的事情,如今想起來,心口還是會針紮似的痛,但認真迴想起那和那有關的許多事兒,卻發現無數旁枝末節都在歲月的長河裏被洗刷掉了。


    任她如何努力,也記不清全貌。


    許久沒見老太太的眼睛裏這麽哀傷,握著老太太清瘦的皮包骨的手,阿秋心裏一痛,“小孩子剛出生都長的差不多,您不記得也是正常。”


    孫小姐剛出生沒幾天就在醫院丟了,還是因為親家太太扶著太太去做產後保養,讓沉睡的小小姐獨自在病房裏睡覺,沒人看著的時候丟的。


    就那麽幾天,老太太都沒什麽機會多抱抱,看看那個孩子呢,又怎麽能好好記住那個孩子的樣子呢?


    “那個孩子長的像秋宜。”安奶奶張了張幹澀的唇。


    “是長的像夫人。”阿秋歎道,“我記得孫小姐剛出生的時候,親家老太太高興的不得了,說是孫小姐長的和太太剛出生的時候一樣呢,除了下巴不太像,但孫小姐下巴像圖少爺,所以那個孩子長大了,應該是很像夫人的。”


    “是啊,我也這麽記得的。”就因為記得,所以下午然然說起在千福宮見到一個和兒媳長的特別像的孩子,她才會心揪了起來。


    長歎一口氣,安奶奶把安然跟她說的事轉述給了阿秋,“阿秋,你說如果沒關係,會有長的那麽像的人嗎?然然說那孩子和梁家幾個女孩子也長的像呢,我就想啊,會不會,會不會……”


    會不會是那個孩子沒有出意外,她還好好活著啊。


    望著老太太淚流滿麵的臉,阿秋張了張嘴,忍著沒給她潑冷水,而是柔聲提議,“總歸是個希望不是,老太太要是懷疑,就派人打聽看看?”


    “你也覺得派人去打聽看看好一些是吧?我也是這麽想的,隻是……”安奶奶抓緊了阿秋的手,猶豫了一下,“你說,我要不要先跟秋宜和阿圖說一聲啊?”


    阿秋想到這些年圖少爺夫婦對老太太不冷不熱,反而更親近親家一家,不管是有關小少爺和小小姐的事,還是逢年過節,總是撇開老太太,跟親家太太說的多。


    時常讓老太太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在家吃齋念佛,念經持咒做功德,迴向給全家人及那個丟失的孩子,希望大家都幸福美滿,也給那個孩子多增福報,讓她不管在陰間還是陽間都能過的好一點,就忍不住心底生出埋怨。


    老太太一個皈依佛門的人心善,不怪家裏小輩自私,不親近不孝敬她,隻願他們過的開心快樂就好,可她阿秋是個俗人,看不過。


    “還是先不說了吧。”阿秋抿了抿唇,“先不說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是的話就是天大的喜事了,可萬一確認了不是呢?豈不是讓太太和圖少爺空歡喜一場?”


    這人啊,就怕生了希望又失望,就像是在心口割刀子似的疼。


    安奶奶認真的聽著,想到這麽多年,家裏花了那麽多人力物力去找孫女,卻一直杳無音信,以至於找的全家人都灰心喪氣,媳婦也逼出精神病了,身體不好,又收養了然然,媳婦和兒子才難過的放棄……


    “你說的對,還是先不跟他們說的好,免得不是,空歡喜一場。”安奶奶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


    “老太太,那個孩子除了跟太太長的像,還有別的嗎?”阿秋又問,“咱們該從哪兒找呢。”


    “我找找阿旋幫忙。”安奶奶柔聲道,“然然說了那孩子是在十二中念高一,有地址,又有長相,阿旋找起來想必不難。”


    “哎,你找旋少爺幫忙肯定是沒什麽問題了。”想到老太太娘家在當刑警隊長的侄孫子,阿秋笑了,“您看明早起來是不是要跟旋少爺打個電話?”


    “我明早起來先跟娘家嫂子打個電話問問阿旋出差了沒有,要是沒啊,咱們吃了早餐就親自去他單位跑一趟。”這麽重要的事,她還是親自去拜托孫侄子更穩妥些。


    有些事情,必須交代清楚。


    “好嘞。”見到老太太有了安排,阿秋也高興,“那您現在早點睡,明天才有精神去見旋少爺。”


    “好好好。”安奶奶拿開身後的枕頭,高興的躺進被子裏,卻又忍不住重新拉住阿秋的手,“阿秋啊,你說萬一那孩子是的話,那有多好啊,是不是啊?”


    “是是是,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呢。”丟失的孩子要是還有機會能找迴來,這是多好的事兒呢,阿秋也高興。


    安奶奶拉著阿秋,又哭又笑,不斷的念:


    “阿彌陀佛保佑啊!”


    “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保佑!”


    “佛祖保佑!”


    好半晌,她的情緒稍稍穩定了,又小聲的問,“阿秋啊,我真盼著那孩子真的是我們家的孩子啊,隻是……”


    隻是什麽?


    “然然也是個好孩子。”


    阿秋也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這些天,她不知道為什麽從小隻聽太太話,頗有些心高氣傲,頗有些跟老太太不親近然然小姐,竟然跟太太鬧脾氣跑來老太太這邊住,卻也知道,因為她的到來,老太太很是高興。


    而且,她眼瞅著然然小姐如今真是長大,比之前在身邊的時候懂事多了,不隻能好好照顧自己,還會孝順陪伴老太太,甚至是關心她的身體了。


    哎……


    病都好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太太還是這樣,要誰都聽她的呢?


    孩子剪個頭發而已,怎麽就不允許了?


    她年紀也不小了,非得跟個孩子較什麽勁兒啊?


    “不管是養的還是生的,都一樣,這麽多年了,又有什麽分別呢……”


    阿秋輕輕關上房門,聽到房內傳來老太太悠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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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年級教師辦公室。


    安然低頭站在音樂老師麵前,麵色為難道,“老師,我沒有地方可以練琴。”


    “你家裏沒剛琴嗎?”音樂老師詫異道,“不會吧?”


    “我家有的。”安然說,“但是我住學校,平時都不怎麽迴家。”


    “你搬來學校住了啊?”


    高一一班的音樂老師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女老師,會很多種樂器,最厲害的就是鋼琴。


    上次安然拿到肖賽總決賽亞軍,她是老師裏最為她開心的,為此還單獨給她送了一份禮物以示慶祝,並關心了她學琴方麵的事,也就知道她家境很好。


    畢竟家境不好,也請不了那麽好的老師一對一給孩子上鋼琴私教課這麽多年不是。


    這次學校的新年元旦晚會,學校領導安排了她和學生會幹部們一起做統籌策劃,昨天下午她收到了學生會呈上來的晚會節目名單,認真對比篩選後,發現沒有看到安然,就安排了剛剛來辦公室交作業的高一一班學習委員把安然叫過來。


    這麽年輕的藝術家,是一中的學生,新年元旦晚會,怎麽能少了她的節目呢?


    那可太暴殄天物了。


    一中幾十年上百年都不一定能出的人才,在學校裏頂天也就待三年。


    這三年學校不得好好給她提供平台發光發熱為全校師生謀福利,作榜樣啊!


    學校裏的節目,隻要是有藝術類的,少了誰也不能少了她啊。


    音樂老師對安然在新年元旦晚會上的表演寄予厚望。


    “沒關係,中午和下午你可以去音樂室練琴,我會跟音樂室的管理老師打招唿,早上8:00下午17:00,你有空都可以去練。”


    “老師想要我演奏什麽曲子?”音樂老師親自邀請,還大開方便之門,安然沒理由繼續推辭。


    這也是她上次沒有跟魏遠風把話說死的原因。


    實在預料到了今天。


    “都可以。”音樂老師開心的說,“獨奏,你自己有想演奏的曲子嗎?”


    “《梁祝》行嗎?”安然想了想問。


    “可以啊。”雖然不是什麽歡快的曲子,但足夠優美,且誰都能聽懂。


    “好,那我晚會彈這首曲子吧。”


    “行。”見安然答應的這麽爽快,音樂老師也很高興,又忍不住把安然上下打量了一遍,“學校準備出一個走秀的節目,我覺得挺不錯的,你條件這麽好,要不要參加?”


    “不要了。”安然搖頭,臉上浮現出靦腆的笑,“我不會走貓步,有點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是假的,不想跟華瞻他們一起才是真的。


    “你底子好,學一下,上台怎麽走都好看。”音樂老師看著安然毫無瑕疵,白裏透紅的粉顏,很是巴不得她多上台出演幾個節目,“你一米七多有吧?”


    說著,她又眸光發亮的把安然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那眼巴巴的,露骨的樣子,要她不是個女的,旁人看了都得罵他不當人了。


    “淨身高1.74。”安然對音樂老師這個顏控是又好笑又無奈,“學校裏1米七多的女生應該不少,老師可以認真挑選看看。”


    “哪有啊。”音樂老師本人是北方的,見多了高個子,五官大氣又立體的美女,對錦城這個南方一線城市裏男女平均身高還是有點看不上的,“你這樣的算是出類拔萃的,要不要試試?”


    “不好意思,老師,我有一個節目就可以了。”


    看到安然這麽堅定的拒絕,音樂老師很遺憾的摸了摸她的腰,“這麽好的身材,不參加走秀真是可惜了,學生會的說今年他們會去拉讚助,據說有個同學家做服裝的,願意讚助咱們的演出服,你要上場,我把最好看的衣服給你。”


    安然被摸的渾身發麻,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老師,放心吧,我這段時間會好好練習《梁祝》的。”


    別的節目就別想了。


    音樂老師聽出她的言外之音,十分心痛的放過了她,但扔不死心,“今年晚會,我們學校的老師會上台表演三個節目,其中一個大合唱,你來伴奏行不行?”


    “老師。”安然扶額,“這個我能拒絕嗎?”


    “不可以!”音樂老師雙手環胸,霸道的表示,“《明天會更好》去吧!”


    安然一言難盡的迴了教室,手裏拿著音樂老師把她推走時塞的兩粒德芙巧克力。


    還沒走到高一一班門口,看到時簡不知道從哪裏來,走在了她前麵,“時簡。”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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