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嘉靈連忙忍住,“沒事,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好事,高興的。”


    唐秘書鄙夷道:“沒見過世麵的丫頭片子。走吧,我先帶你們去培訓培訓。”


    程瑤瑤和鍾嘉靈跟著唐秘書走了,馮琦和洛九進了城,準備去葉老板的店找盧青雲她們。


    兩人剛走到巷口,馮琦忽聽身後有人快步靠近,她低垂著眼眸瞥了眼身側的影子,見對方朝自己伸出了手,她猛的停住腳,反手抓住那人胳膊,一個過肩摔將人甩了過去。


    隻聽一聲熟悉的“哎呦”,馮琦連忙收力,哢一聲,是骨骼發出的脆響。


    洛九迴頭一看,盧青雲躺在地上,馮琦抓著她脫臼的胳膊,愣在當場。


    顧夢從後麵快步跑過來,急道:“我就說先喊人,你這樣從身後叫人多危險啊,我都被福司令摔了兩迴了。”


    盧青雲抱著胳膊疼得皺眉,馮琦忙道:“沒事啊,我這就給你接迴去。”


    她說著端著盧青雲的肘部關節晃了晃,哢一聲,給她胳膊複位。


    盧青雲哭笑不得道:“街上這麽靜,我想著別引人注意,追上你們悄悄說話,沒想到上來就挨打。”


    洛九給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笑道:“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馮元帥身手敏捷,我們幾個都吃過這種虧,豈止是不敢背後拍她,在她身邊走路都得小心她突然伸懶腰。”


    馮琦哈哈一笑,“別說得這麽嚇人,我不就是不小心扒拉過你們幾次嗎?”


    洛九笑道:“誰好人禁得住你這麽扒拉?你多扒拉幾次,就扒拉死了。


    青雲,你活動活動,不行上醫院看看吧。”


    馮琦:“那不至於,我沒下死手。”


    盧青雲站起來動了動,還好沒什麽大礙。


    四人坐在胡同裏,互通了一下消息。


    盧青雲道:“這兩天馮有光的手下四處碼人,街上好多人都是他們安排的演員。


    昨晚葉老板說,那個秘書在找學生充當歡迎的隊伍,我們兩個怕被拉去,所以躲著沒露麵。”


    盧青雲說著忽然想起來,“程部長和鍾部長呢?”


    洛九無奈一笑,“被唐秘書拉去了。”


    “啊?”盧青雲和顧夢驚呆了。


    洛九笑道:“沒事,去當演員而已,她們不會有危險的。你們這幾天查到什麽?”


    顧夢沮喪道:“我們無能,馬有光身邊的親信都是用慣了的老人,我們隻能在外圍查訪,實在接觸不到核心信息。”


    洛九:“這不能怪你們,馬有光當了這麽多年縣長,不可能白混的。”


    盧青雲道:“我們隻查到馬有光家裏的三層洋房,最近每天晚上都燈火通明,馬有光的管家在四處請賬房先生。”


    洛九微微點頭,“點燈熬油,四處找人,想必是做假賬呢。管家叫什麽?今天還在找人嗎?”


    “管家姓馬,是馬有光的什麽遠房親戚,昨天一直在街麵上晃來著,今天還沒看見。”


    話音剛落,顧夢忽然指著巷子口一個穿長衫戴眼鏡的老頭,“那個,他就是馬縣長家的管家。”


    洛九立刻起身,“走。”


    馮琦:“幹嘛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洛九說著快步跟在馬管家身後,進了一家鋪麵很大的米麵鋪。


    *


    馬管家剛進店裏,還沒來得及跟老板搭話,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子清亮的聲音,“老板,我要買米買麵!”


    他轉過身一看,是一位學生模樣的姑娘,隻見她掃了眼櫃台上的價格牌,飛快報出自己要買的東西,“大米五十斤,小米八十斤,高粱米二十斤,糯米二十斤。


    再要一百斤白麵、六十斤蕎麵,八十斤玉米麵。”


    老板一看來了大主顧,高興得合不攏嘴,“歡迎歡迎,姑娘要得樣數多,稱貨裝貨算賬,都需要時間,您坐下喝口茶,吃點兒點心。”


    老板說著,就讓夥計沏茶來,老板娘也笑吟吟的端出來點心盤子。


    馮琦等人剛進來,就聽洛九道:“茶就不必了,我要得急,麻煩讓夥計們麻利些。


    價錢我就不跟你講了,就按照你這鋪子的定價,可零頭你得給我抹了。


    我要的這些米麵,加起來一共是一百七十八塊九毛,我給你一百七十八塊。”


    馬管家聽見這話不由一愣,連店老板都呆住了,夥計拿著筆剛寫下“大米五十斤”,還沒記住她要得有哪些,這邊價錢竟然已經算出來了。


    老板嗬嗬一笑,“姑娘,容我問一句,這賬您是怎麽算出來的?”


    洛九往椅子上一坐,撣了撣衣襟,漫不經心道:“這不簡單嗎?你這都明明白白寫著呢。


    大米四毛一,小米二毛二,高粱米一毛九,糯米兩毛,白麵七毛五,蕎麵四毛六,玉米麵三毛八。


    我要的是五十斤大米,八十斤小米,二十斤高粱米,二十斤糯米,一百斤白麵,六十斤蕎麵,八十斤玉米麵。


    價格乘以斤數,一共是一萬七千八百九十分,也就是一千七百八十九毛,不就是一百七十八塊嗎?這有什麽難的?


    我自小便能心算到十萬數,從不出錯,你若不信,隻管驗。”


    老板聽得瞠目結舌,忙讓幾個負責算賬的夥計過來驗算。


    那幾人不由問道:“姑娘要哪些米麵來著?”


    洛九無奈的歎了口氣,隻得再說一遍。


    她說完,幾個夥計立刻撥動算盤,滿屋子都是算盤珠子劈裏啪啦作響的聲音。


    顧夢和盧青雲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詫。


    馮琦低聲道:“不用擔心,看她表演吧,這是九兒的絕活。”


    馮琦說著走到發呆的老板娘麵前,接過她手中的點心,“嘿嘿,她不吃我吃,我們一起的。”


    馮琦坐在椅子上喝著熱茶吃著點心,洛九走到幾位夥計身邊,看著他們算賬。


    老板這時才發現馬管家,連忙拱了拱手,“馬管家,大駕光臨,小弟剛剛接了位大主顧,實在是招待不周。”


    馬管家擺了擺手,“不必管我,先招待這位姑娘。”


    馬管家給馬有光當了三十年的管家,手底下最多管過二十多個賬房,還沒見過這種算數奇才。


    真有人能心算到萬數?他怎麽不信呢,這其中該不會有詐吧?


    馬管家心裏打了個問號,默默站在一旁,用老辣的目光觀察著洛九。


    不一會兒,已經有夥計算完了,“我算出來了!一七八九零,沒錯,是一百七十八塊九毛。”


    “哦,果真沒錯?”老板有些不信。


    話音未落,旁邊年輕的小夥計也撥完了最後一顆算珠,遲疑道:“不對啊,我算出來是一六九二四啊!”


    馬管家聽到這兒不由搖頭,笑道:“年輕人,到底是過於輕狂了。”


    洛九冷笑一聲,走到那個小夥計麵前,看了眼他手上的算盤,笑著問道:“你是使算盤的,我問問你算盤的進位口訣,七,是去三進一還是去四進一啊?”


    那夥計眼神瞬間慌了一下,“自然是……去三進一。”


    洛九手指飛快的撥動著算盤,“你知道去三進一,卻總是撥成去四進一,我站在你麵前看你撥錯了三次,都是把去三進一撥成了去四進一,你算出的結果當然和別人不一樣。”


    這時其餘幾個夥計算完了賬,都道:“這位姑娘心算得沒錯,是一百七十八塊九毛。”


    老板立刻薅住了那個小夥計的耳朵,“你呀你呀,還敢誇口說自己三個月學成畢業,是學堂裏算賬最快的?


    幸虧我隻用了你三天,不然不知道讓你算錯多少賬。立刻收拾東西,給我滾蛋。”


    小夥計疼得捂著耳朵,解釋道:“我沒撒謊,我是隻學了三個月,師傅也誇我算賬快。就是有一個毛病,一著急總是把七去三進一撥成去四進一。


    我算慢一點,不會錯的。我剛來了三天,這是您第一次讓我算賬,我怕算慢了您不留我,一時著急……


    我家裏還有生病的老娘,年幼的弟弟妹妹,都指望我的工錢買米下鍋呢,您就留下我吧,我這迴保準記住了。”


    老板不耐煩的揮手,“去你的,給你兩天工錢,趕緊走。”


    老板娘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都不容易,給你算五天工錢。給,這五毛錢拿著吧。”


    小夥計急得攥著那五毛錢吧嗒吧嗒掉眼淚,其他人開始忙忙活活的稱米裝麵。


    洛九看他也就十五六歲,才學了三個月就出師,天分不差,想必是家窮的緣故,急著出來做工。


    洛九道:“你不用哭,我這邊有份工作,一個月五塊錢,你做不做?”


    小夥計忙把眼淚一擦,“做,我什麽都做,多苦多累的活兒都可以。”


    洛九笑道:“沒有多苦多累,我們有個學校,正缺教算術的老師。


    地方遠點,不過學校蓋起來,有地方住,鄉下地方,吃也好解決。”


    小夥計立刻轉哭為笑,“真的?讓我教算術?還給我五塊錢?”


    要知道,雖然國內這會兒平均月工資是五塊錢,大部分底層百姓也就三塊左右,五塊錢算高薪了。


    洛九轉頭對盧青雲道:“迴頭你把米麵送過去,把他也帶過去,跟巧菊說一下情況。


    咱先預付他一個月工錢,這個月他家裏日子就可以過得寬鬆些。”


    盧青雲拿著洛九的錢包,剛付完米麵錢,聽到這話,忙抽出五塊錢,“給。”


    小夥計拿著大票子,千恩萬謝。


    這時馬管家忍不住走上前來,試探一番。


    “請問姑娘,師承何處?”


    洛九隨口編道:“燕京大學,會計專業。”


    馬管家肅然起敬,“好學問,再請問姑娘,你可是常來這家米店?”


    洛九打量了他一眼,“外地人,頭一次來。”


    馬管家笑道:“果真嗎?其實,這牌子就擺在明麵上,一走一過都能看到,早就想好了要買什麽買多少,能夠脫口算出價格也不稀奇。”


    洛九嗬嗬一笑,“你的意思是我來之前偷偷算好的,到這兒來裝來了?”


    馬管家狡猾道:“並無此意,隻是老夫年近六十,還沒聽說過有這等人才。除非,我現出一題,你現在就算出來。”


    洛九不屑的搖了搖扇子,“我答對了,怎樣?”


    馬管家道:“在下高薪聘請您到府上做事。”


    盧青雲和顧夢對視一眼,不由露出喜色。


    洛九卻道:“不感興趣,家裏不缺錢。”


    馬管家賠笑道:“那你想怎樣?”


    洛九眼珠兒一轉,“我答對了,你給我作揖,叫我姑奶奶。”


    馬管家道:“成,那你聽著,這次是買菜。”


    老板立刻招唿夥計,大家一起聽題。


    馬管家開口道:“白菜,三分一斤,買四百三十斤。土豆,一毛一斤,買二百八十斤。菠菜兩毛一,買六十六斤。韭菜,三毛二,買七十七斤。豆角兩毛三,買一百五十斤。


    請問姑娘,一共多少錢?”


    屋子裏唰唰幾聲脆響,夥計們清了算盤,開始劈裏啪啦撥珠子。


    洛九搖著扇子,打了個哈欠,輕鬆答道:“一共是一一六七零,就是一百一十六塊七毛唄。”


    馬管家和老板同時轉身看向夥計們的算盤,片刻過後,幾個夥計前後撥出了同樣的數字,一一六七零。


    馬管家頓時心服口服,連連拱手,“姑娘,真是天降奇才啊。”


    洛九:“認賭服輸,你得叫我姑奶奶。”


    馬管家哈哈一笑,“好說好說,姑奶奶,我這兒有份絕好的差事,工錢任你開。”


    洛九嘖了一聲,故意推辭道:“都說了我不缺錢,不想去苦哈哈的給人家打工。”


    馬管家忙勸道:“不苦不苦,我們府上待遇好著呢,什麽條件,姑娘隻管提,你說了算。”


    洛九猶豫了一下,“還是算了吧,我還有事要辦呢。”


    盧青雲忙道:“什麽事我幫您辦,人家誠心聘請,你就去吧。”


    她小聲在洛九耳邊嘀咕道:“您別抻著了,小心人跑了。”


    洛九輕笑一聲,“不會,他還得求我呢。”


    話音未落,馬管家上來作揖,“我叫您祖宗,求您了,您就到府上幫個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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