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甘叔涯一臉的愧疚和悲傷，子壯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慰他，隻能滿懷同情地說道，“事已至此，甘君子節哀。”
甘叔涯長歎了一聲，掙紮著站起身來。
在子壯的注視中，他緩緩地走到屋內的一排書簡邊，翻找了一番，從裏麵掏出一個小臂長短的東西。
那東西看起來像一節竹筒。
他猶豫了一番，還是走了迴來，把那東西遞給了子壯。
子壯不明所以，但還是恭恭敬敬地接過來，捧在手裏細細觀看。
這東西大約有鴨蛋粗細，的確是一節竹筒。不過，它一端是封閉的竹節，一端卻是用紅泥緊緊地封住。
無論是竹筒的兩端，還是竹筒的表麵，整個竹筒上麵好像塗上了一層微微透明，略帶黃色的清漆，讓整個竹筒渾然一體，不留一絲縫隙。
“甘君子，這是……”
子壯翻來覆去地查看一番，一頭霧水地望著甘叔涯。
“我父親過世前留下的東西，說是若是事情不可收拾的時候，可以把它交給蒲大夫，也許可以救我們全家一命。”
甘叔涯低聲說道。
看子壯還是一臉的迷惑，他又接著說道，“我二哥離開蒲城邑以後，我父親還是抱有僥幸之心，希望此事到此為止。不過，以防萬一，他還是準備一個後手，寫了一些東西，就封在這個竹筒之內——子壯，不要嚐試打開竹筒，窺探裏麵的內容。無論是外麵的清漆，還是裏麵的機關，都是我父親早年和蒲大夫約定好的。若是有人貿然打開，蒲大夫一定會覺察得到。”
子壯心裏一驚，就像被火燙了一般，急忙把竹筒放在身前的地板上。
“其實我也沒有看過，不過我估計裏麵的內容，應該是和我剛才告訴你的事情差不多。”甘叔涯把竹筒撿起來，掂了掂，在耳邊晃了晃，裏麵傳來輕微、沉悶的撞擊聲。
甘叔涯苦笑著搖了搖頭，接著鄭重地看著子壯。
“唉，我父親這個人啊，唉——子壯，見天所有的話，出我口，入你耳，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免得給你惹上殺身之禍。有的時候，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也許並不是件好事，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
子壯全身發涼，沉重地點點頭，隻覺得口幹舌燥。
“可……可是，甘君子，你剛才為什麽要告訴我？”
“我之所以告訴你，當然有很多的原因——但不是想要你的命。”
甘叔涯在子壯跟前坐下來，正對著他，臉色逐漸平靜下來。
“一則麽，是因為我憋得慌，希望把這件事說出來，希望能有人聽到，然後我心裏才能舒服一些。從昨天晚上開始，我甘家就被人暗中監視包圍了起來，這自然瞞不過我。我不用問你，我也知道緝奴隊的事情一定暴露了。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唉……不怕你笑話，子壯，你是唯一一個過來吊唁的人，我也隻能說給你聽——子壯，你的左臂是不是受了傷，是因為你也參與了昨晚的事？”
子壯沉重地點了點頭，但不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他有些尷尬，“甘君子，我……”
“你不要為難，也不必告訴我，我隻是隨口一問而已。”甘叔涯打斷了子壯的話，伸手在子壯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把，“我既然猜到了結果，對細節就不感興趣了。”
子壯有些內疚地低下了頭，總感覺好像有些對不起甘叔涯。
“第二個原因麽，是因為初姑娘臨走前拜托過我，要我好好照顧你，上次見麵時我已經和你提過。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我帶你去宋國找她。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如此看重你，但她的話自然都是沒有錯的。但我知道你不會輕易離開蒲城邑，恐怕一時半會很難脫身蒲府。也正是因為如此，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蒲大夫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以後你也可以時時警惕，步步謹慎，免得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給喪了。”
“初姑娘是個好人。”子壯一臉的感激，由衷地說道。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甘君子也是。”
“言不由衷的話，你就別為難自己了。”甘叔涯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我以前利用過你，我相信你也應該知道，所以我愈發感激你這次能過來吊唁。”
子壯咧咧嘴，一臉的苦笑，“甘君子言重了，談不上利用，應該算是合作吧。我一直很討厭馬正司的人，而且你也給錢了。”
“你能這樣想，那就再好不過了。不過，你這次來到我甘家，可能會惹上一身的麻煩，所以不能在這裏久待了，需要趕緊離開。這個竹筒交給你，你迴去交給小主，讓她交給蒲大夫——這裏的事情，一句都不要和他們講，保住你的小命。如果他們還是不肯相信你，你就想辦法逃離蒲城邑，去宋國國都去找初姑娘。”
子壯點點頭。
“走吧，事不宜遲，以後做事前動點腦子，別這麽魯莽。”甘叔涯把竹筒交給子壯，“以後別來看我了——如果我真有不測，你也救不了我。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你更要好好活著。找到初姑娘，她會為我報仇雪恨，屠盡蒲氏一族！”
……
夜色深沉，月色晦明。
子壯輕輕走出甘家的大門，下意識地按了按懷裏的竹筒，低著頭匆匆向車穩院子的方向走去。
眼睛的餘光中，子壯發現，幾條人影已經從暗處走了出來，悄悄地跟在自己的後麵。
子壯不敢停留，急忙加快了腳步。
後麵跟上的人越來越多，子壯後背都覺得有些發冷。
甘叔涯說的對，自己這次不小心跳進了一灘渾水，不是那麽容易撇清了。
一聲唿哨，忽然一群人從前麵的巷子鑽了出來，堵住了道路。
前後夾擊，子壯被堵在了正中間。
子壯環顧四周，盡可能是讓自己冷靜下來，右手卻也攥緊了拳頭。
一條人影從人群裏走了出來，晃晃悠悠地走向了子壯。
子壯定睛一看，心中不由一陣暗罵。
自己竟然認識此人，對方居然是多日未見的蒲伯文。
馬正司的甲佐，馬正大人的嫡長子。
這小子，昨晚流民村血戰的時候，他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現在民正大人剛剛過世，這小子居然就冒出來了。
“怎麽了，子壯，慌慌張張的幹什麽？”
這小子鼓著一對老鼠眼，飛揚跋扈地走過來。
“呃，是蒲君子啊。”子壯強忍住心裏的反感，一臉平靜地說道，“聽說馬正大人過世，小的特地過去吊唁，現在正著急迴去呢。”
“甘鳳和那個老東西，勾結外敵，圖謀對我蒲城邑不利，死了算便宜他了。”
蒲伯文一臉的猙獰，繞著子壯轉了一圈，說話陰陽怪氣。
“接邑宰大人的吩咐，凡是出入甘家的人，總有盤查搜索一番。這老東西死了也不讓人安生，也許早有預謀，和外麵的同黨私下有什麽勾當，對我蒲城邑不利。”
竟然要盤問搜身？
子壯心中一個激靈，冷冷地看著蒲伯文。
“蒲君子，這個有些過分了吧——我好歹也是馬正司的人。“
“唉呀，果然有古怪啊。”
蒲伯文臉色一變，兩眼盯住子壯的胸口附近，目光一寒。
“子壯，你懷裏鼓鼓囊囊，到底揣的什麽東西！”
……
甘叔涯長歎了一聲，掙紮著站起身來。
在子壯的注視中，他緩緩地走到屋內的一排書簡邊，翻找了一番，從裏麵掏出一個小臂長短的東西。
那東西看起來像一節竹筒。
他猶豫了一番，還是走了迴來，把那東西遞給了子壯。
子壯不明所以，但還是恭恭敬敬地接過來，捧在手裏細細觀看。
這東西大約有鴨蛋粗細，的確是一節竹筒。不過，它一端是封閉的竹節，一端卻是用紅泥緊緊地封住。
無論是竹筒的兩端，還是竹筒的表麵，整個竹筒上麵好像塗上了一層微微透明，略帶黃色的清漆，讓整個竹筒渾然一體，不留一絲縫隙。
“甘君子，這是……”
子壯翻來覆去地查看一番，一頭霧水地望著甘叔涯。
“我父親過世前留下的東西，說是若是事情不可收拾的時候，可以把它交給蒲大夫，也許可以救我們全家一命。”
甘叔涯低聲說道。
看子壯還是一臉的迷惑，他又接著說道，“我二哥離開蒲城邑以後，我父親還是抱有僥幸之心，希望此事到此為止。不過，以防萬一，他還是準備一個後手，寫了一些東西，就封在這個竹筒之內——子壯，不要嚐試打開竹筒，窺探裏麵的內容。無論是外麵的清漆，還是裏麵的機關，都是我父親早年和蒲大夫約定好的。若是有人貿然打開，蒲大夫一定會覺察得到。”
子壯心裏一驚，就像被火燙了一般，急忙把竹筒放在身前的地板上。
“其實我也沒有看過，不過我估計裏麵的內容，應該是和我剛才告訴你的事情差不多。”甘叔涯把竹筒撿起來，掂了掂，在耳邊晃了晃，裏麵傳來輕微、沉悶的撞擊聲。
甘叔涯苦笑著搖了搖頭，接著鄭重地看著子壯。
“唉，我父親這個人啊，唉——子壯，見天所有的話，出我口，入你耳，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免得給你惹上殺身之禍。有的時候，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也許並不是件好事，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
子壯全身發涼，沉重地點點頭，隻覺得口幹舌燥。
“可……可是，甘君子，你剛才為什麽要告訴我？”
“我之所以告訴你，當然有很多的原因——但不是想要你的命。”
甘叔涯在子壯跟前坐下來，正對著他，臉色逐漸平靜下來。
“一則麽，是因為我憋得慌，希望把這件事說出來，希望能有人聽到，然後我心裏才能舒服一些。從昨天晚上開始，我甘家就被人暗中監視包圍了起來，這自然瞞不過我。我不用問你，我也知道緝奴隊的事情一定暴露了。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唉……不怕你笑話，子壯，你是唯一一個過來吊唁的人，我也隻能說給你聽——子壯，你的左臂是不是受了傷，是因為你也參與了昨晚的事？”
子壯沉重地點了點頭，但不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他有些尷尬，“甘君子，我……”
“你不要為難，也不必告訴我，我隻是隨口一問而已。”甘叔涯打斷了子壯的話，伸手在子壯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把，“我既然猜到了結果，對細節就不感興趣了。”
子壯有些內疚地低下了頭，總感覺好像有些對不起甘叔涯。
“第二個原因麽，是因為初姑娘臨走前拜托過我，要我好好照顧你，上次見麵時我已經和你提過。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我帶你去宋國找她。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如此看重你，但她的話自然都是沒有錯的。但我知道你不會輕易離開蒲城邑，恐怕一時半會很難脫身蒲府。也正是因為如此，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蒲大夫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以後你也可以時時警惕，步步謹慎，免得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給喪了。”
“初姑娘是個好人。”子壯一臉的感激，由衷地說道。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甘君子也是。”
“言不由衷的話，你就別為難自己了。”甘叔涯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我以前利用過你，我相信你也應該知道，所以我愈發感激你這次能過來吊唁。”
子壯咧咧嘴，一臉的苦笑，“甘君子言重了，談不上利用，應該算是合作吧。我一直很討厭馬正司的人，而且你也給錢了。”
“你能這樣想，那就再好不過了。不過，你這次來到我甘家，可能會惹上一身的麻煩，所以不能在這裏久待了，需要趕緊離開。這個竹筒交給你，你迴去交給小主，讓她交給蒲大夫——這裏的事情，一句都不要和他們講，保住你的小命。如果他們還是不肯相信你，你就想辦法逃離蒲城邑，去宋國國都去找初姑娘。”
子壯點點頭。
“走吧，事不宜遲，以後做事前動點腦子，別這麽魯莽。”甘叔涯把竹筒交給子壯，“以後別來看我了——如果我真有不測，你也救不了我。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你更要好好活著。找到初姑娘，她會為我報仇雪恨，屠盡蒲氏一族！”
……
夜色深沉，月色晦明。
子壯輕輕走出甘家的大門，下意識地按了按懷裏的竹筒，低著頭匆匆向車穩院子的方向走去。
眼睛的餘光中，子壯發現，幾條人影已經從暗處走了出來，悄悄地跟在自己的後麵。
子壯不敢停留，急忙加快了腳步。
後麵跟上的人越來越多，子壯後背都覺得有些發冷。
甘叔涯說的對，自己這次不小心跳進了一灘渾水，不是那麽容易撇清了。
一聲唿哨，忽然一群人從前麵的巷子鑽了出來，堵住了道路。
前後夾擊，子壯被堵在了正中間。
子壯環顧四周，盡可能是讓自己冷靜下來，右手卻也攥緊了拳頭。
一條人影從人群裏走了出來，晃晃悠悠地走向了子壯。
子壯定睛一看，心中不由一陣暗罵。
自己竟然認識此人，對方居然是多日未見的蒲伯文。
馬正司的甲佐，馬正大人的嫡長子。
這小子，昨晚流民村血戰的時候，他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現在民正大人剛剛過世，這小子居然就冒出來了。
“怎麽了，子壯，慌慌張張的幹什麽？”
這小子鼓著一對老鼠眼，飛揚跋扈地走過來。
“呃，是蒲君子啊。”子壯強忍住心裏的反感，一臉平靜地說道，“聽說馬正大人過世，小的特地過去吊唁，現在正著急迴去呢。”
“甘鳳和那個老東西，勾結外敵，圖謀對我蒲城邑不利，死了算便宜他了。”
蒲伯文一臉的猙獰，繞著子壯轉了一圈，說話陰陽怪氣。
“接邑宰大人的吩咐，凡是出入甘家的人，總有盤查搜索一番。這老東西死了也不讓人安生，也許早有預謀，和外麵的同黨私下有什麽勾當，對我蒲城邑不利。”
竟然要盤問搜身？
子壯心中一個激靈，冷冷地看著蒲伯文。
“蒲君子，這個有些過分了吧——我好歹也是馬正司的人。“
“唉呀，果然有古怪啊。”
蒲伯文臉色一變，兩眼盯住子壯的胸口附近，目光一寒。
“子壯，你懷裏鼓鼓囊囊，到底揣的什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