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


    這句話從孫頭丁的嘴裏說出來的時候,讓子壯的心裏不禁一沉。


    既然蒲城邑的邑甲都全體出動了,又是衝著流民村的方向而去,這北部荒原以後應該是不會再太平了。


    過去十多年裏,因為流民村每年都會備上厚禮,並和邑城馬正司私下達成協議,井水不犯河水,這才相安無事。


    蒲城邑的人不會隨便進入北部荒原,而流民村的人也不會在蒲城邑滋事。


    甚至於,由於官道會穿過北部荒原,流民村的人還會維護那一段官道的安全,不允許任何人在官道攔路搶劫,傷人性命。


    蒲城邑其實並沒有那麽多的人力開拓這北部荒原,所以即使由這流民村主導了這北部還原,其實對於蒲城邑的利益並沒有多大的損失。


    更何況,貪財如命的馬正大人,每年還會得到流民村不少的孝敬。


    不過,現在既然車穩已經接管了這北部荒原,又和邑宰大人同流合汙,要大力開拓這北部荒原,大張旗鼓組織幾十上百的人采摘草藥,後期又會在這裏興辦牧場,野心不可謂不小。


    有邑宰大人公開撐腰,還有蒲府小主不動聲色的支持,車家兄弟此時已經有恃無恐。馬正大人縱然利益受損,也隻能忍氣吞聲,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


    而蒲城邑和流民村的衝突,恐怕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若是一戰定勝負,蒲城邑這百十人的邑甲,恐怕不是流民村那幾百亡命之徒的對手。


    但若是車輪戰,消耗戰,邑甲畢竟有整個邑城的龐大人力物力做依托,龜縮在流民村的那些人縱然驍勇善戰,恐怕時間一長,那也是兇多吉少。


    想到這些,子壯不禁為毛臉鷙他們感到憂心忡忡。


    不過,顯然不再在這個話題上涉入太深,子壯也沒有理由再追問下去。


    ……


    入夜以後,子壯再也按捺不住的好奇心,一個人悄悄地潛入和荒原,遠遠地遙望著夜幕下的流民村。


    再也沒有此起彼伏的唿哨聲,流民村外好像再也沒有人警戒。


    讓他意外的是,自上一次進入流民村,到現在還不到十天而已。這麽幾天的時間,流民村的外圍好像是壘起了一些屏障,把整個流民村都圍在了裏麵,無法一窺裏麵的真實情況。


    流民村竟然已經隱隱成為一座全新的堡壘,冷冷地對峙敵視這無盡的荒野。


    可以確定,他們也意識到了迫在眉睫的威脅,已經開始防備了。


    子壯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繼續靠近流民村,而是轉身匆匆離去。


    祖父不允許自己這段時間摻合流民村的事情,而流民村的人也沒有主動聯係自己,荒原上這段時間更沒有出現他們巡遊的身影,這一切都透著一種怪異的信息,似乎預示著一場巨大的風暴很快就會來臨。


    而他自己,卻被推出了這風暴之外。


    ……


    子壯給了孫頭丁二百飛羽貝,這幾乎是他現在擁有的全部財產。


    當然,如果他需要更多,也許可以從啞巴力那裏去拿一些,不過最後想想還是放棄了。


    孫頭丁沒有失言,三天之後,就帶了兩柄短矛形狀的兵器過來,告訴他這東西叫做金鋋(音蟬)。


    說是短矛,是相對於酋矛和夷矛而言。


    酋矛兩丈,夷矛二丈四,而金鋋卻隻隻有八九尺的樣子,和子壯差不多等高。


    鋋頭就相當於矛頭,青銅鑄造成寬柳葉的形狀,又扁又長,大約有一尺半的模樣,兩側都有鋒利的矛刃,隱隱泛著冰冷的寒光。


    鋋頭以下,又延伸出大約半尺的銅柄,然後再接在了雞蛋粗細的棗木上。


    子壯掂了掂,大約有四五斤的樣子,和一柄寶劍的重量差不多。


    “一個好的箭手,最起碼需要半年的操練,那還要身體好,天賦夠。可你身體敏捷,棍術也不錯,飛石也有點功底,這金鋋估計上手就比普通人快一些。”


    “一個好的箭手,射程能有百步,不過在五十步內可以造成最大殺傷力。如果你金鋋上了手,估計四十步內足以傷敵,二十步之內能破甲,對方不死也是重傷。”


    “更何況,這金鋋還能用於近戰,雖然還是以刺殺為主,但也可以劈削。給你準備了兩支,一支可以製遠,一支可以近戰。如果以後能有一扇盾牌相助,你就是如虎添翼了。”


    孫頭丁把金鋋交給子壯的時候,嘮嘮叨叨叮囑了很多。


    他本來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尤其是麵對這一群野馬丁的時候。


    不過,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心緒自然也有了很大的改變,尤其是在單獨麵對子壯的時候。


    “孫叔,這真是太感謝你了。”


    子壯心裏感激,自然嘴也就甜了起來,不小心又暴露了自己厚顏無恥的小嘴臉。


    孫頭丁對這稱唿不太適應,臉上的肌肉又抽了抽。不過他最終也是咧咧嘴,隻是拍了拍子壯的肩膀,歎了一口氣。


    “金鋋這玩意,我年輕的時候,見人玩過一次而已,也不是很懂。這段時間你沒有必要和他們操練夷矛了,有心思就好好琢磨一下這金鋋吧。”


    ……


    野馬丁本來說好是十天一操練,但現在幾乎是天天出操,已經和當時的說法差了十萬八千裏。


    據孫頭丁說,等草藥生意步上了正軌,野馬正大人答應會拿出一些來,用來補貼給野馬丁,這才讓野馬丁的心裏稍稍平衡了一些。


    不過這幾天操練下來,一群野馬丁們縱然不敢溜號,但體力已經慢慢不支了。


    畢竟就早上吃了一頓飯而已,要支持到天黑,又這麽大體力消耗,這些野小子們也挺不住了。


    孫頭丁也終於放開了口子,每天中午給他們休息大半個時辰的自由時間,讓他們自行處理。


    離村子比較近的,也許可以迴去想辦法填填肚子。


    剩下的人,則是跟在子壯的屁股後麵,在荒原裏捕鼠獵獸,采摘野果,挖掘野葛等植物的根莖等,用來充饑。


    上一次因為誤食了有毒的野果,惹出那麽大的事情,很多人覺得還是跟在子壯的後麵會安全一點,畢竟他也算是半個巫家人嘛。


    而且,跟在子壯的後麵,他們的收獲顯然會更多一些。


    子壯以前經常和噘兒來在北部荒原采藥,對這荒原的情況要比他們了解的多。


    什麽地方野兔多,什麽地方會有野豬出沒,子壯比他們都要清楚。如果運氣好,甚至還會逮到幾個野雞來打打牙祭。


    更何況子壯現在還有金鋋在手,那殺傷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子壯便把他們組織起來,搜尋到野獸的蹤跡後,各司其職,一同圍獵。


    子壯會帶兩三個人隱蔽起來,由其他人悄悄分布在不同的位置上,然後賣力搜索,大聲唿喊,聲震荒野。被驚動的野獸隻好東躲西藏,奔向子壯他們躲藏的位置附近,由子壯帶著手下突然襲殺。


    在這個時候,金鋋的威力就會展露無遺。金鋋擲出,三四十步內,倘若命中獵物,目標大都穿身而過,甚至被釘死地地麵上,幾乎沒有生還逃亡的機會。


    當然,剛開始的時候,金鋋的命中率也沒有那麽高。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子壯不斷適應金鋋的長度和重量,磨練投擲的技巧,命中率越來越高,二十步內已經鮮有失手了。


    如果有些野獸困獸猶鬥,垂死反撲,其他人手中的酋矛就派上了用場。


    畢竟是人多力量大,每天休息的那大半個時辰,野馬丁們收獲頗豐,最起碼填飽肚子是沒有問題了。


    當然了,子壯手中擁有兩柄與眾不同的金鋋,自然是讓其他人豔羨不已。不過,當知道這金鋋是子壯自己攢錢托人鑄造以後,他們也隻好摸摸鼻子,流著口水放棄了,迴去擺弄自己的酋矛了。


    形勢比人強,這金鋋不是尋常人能用的,他們目前的情況,也就隻能操練酋矛了。


    一則是因為能力,二則是因為財力。


    野民地位卑賤,一直受人輕視,以前根本就沒有上陣打仗的資格,幾輩子甚至連個兵器都沒有摸過。也正是這個原因,短時間內他們根本不能掌握兵器的複雜應用,例如弓矢劍戟這些兵器,就更不用說金鋋這麽偏門的短矛了。


    而製作最簡單,操練最容易的酋矛,自然就是他們的首選。


    而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對於那些達官貴人來講,無論是祭祀還是打仗,都需要大量的良金(青銅)來製造禮器和兵器。


    可惜,整個鍾吾國,銅礦並不多見。據說隻是在國都附近,有一個含銅量不同,開采價值不大的貧銅礦而已。


    一枚箭簇,幾乎就是一枚飛羽貝的用銅量。


    一柄寶劍,至少需要四五斤的青銅。


    這些都不是尋常人能夠支付得起的。


    也正是整個原因,無論是弓箭,寶劍,甚至是子壯手中的金鋋,都不是普通的野馬丁能夠相像的。


    從這個方麵來講,子壯是幸運的。


    在邑城內那一個多月,他小小的賺了一筆。


    鬥玉台內,無論是甘叔涯,還是初姑娘,賞賜他的時候都大大方方。


    作為邑城市皮子的幕後老大,啞巴力也貢獻了一部分收入。


    更何況,當日在村西桑林之中,子壯還被迫替人掩埋了幾具殺手的屍體,當然那幾柄短劍和一些飛羽貝也被他藏了起來,到現在也沒有派上用場。


    子壯很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機會,對於這金鋋的操練,就愈加的勤奮起來。


    每次迴家以後,待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會悄悄溜到桑林裏,苦練這金鋋的使用技巧。


    有的時候,跛老爺子也會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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