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漿水,或者是酸漿,甜漿,其實是子壯這個時代最為普遍的一種飲料。它在高門大戶中尤其常見,在貧苦的野民家庭裏也不是非常地稀罕,起碼很多人都知道。


    這是一種用穀物碎末發酵以後形成的飲料,有點渾濁,酸甜適中,喝起來既解渴又爽口。


    如果後世真要找一種和它類似的飲料,可能比較常見的就是俄羅斯的格瓦斯飲料了。可能略略有點酒味,但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連孩子都可以喝。


    三木今天早上過來的時候,就隨身帶了一大罐子的酸漿,子壯很早就注意到了。


    畢竟他的父親是草甸村的村正,家境比較殷實,對三木這幺子比較嬌慣,子壯也不覺得奇怪。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群野小子百無聊賴,又口渴難耐,不時地在自己帶來的水桶裏驢飲一番。


    三木卻不為所動,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那罐子酸漿,自己都不舍得喝上一口。


    子壯看在眼裏,心裏禁不住就有些起疑了。


    太陽越升越高,但大夥們卻遲遲沒有看到孫頭丁的身影,不時地交頭接耳,猜測可能發生了什麽事情。


    尤其是那三木一臉的沮喪,不斷朝邑城方向張望,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著急。


    子壯心裏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


    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


    福老爺子的家教好,這溜須拍馬,趨炎附勢的本領是代代相傳,功力愈加地深厚了。不過,這好歹也是門學問,這麽多人,也就是三木一個人能想得到要為孫頭丁準備潤喉的漿子。


    這不服氣都不行。


    ……


    對於下毒,尤其是用北部荒原上的草藥來下毒,子壯可不是什麽生手。


    畢竟當子壯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絞盡腦汁想搞點草藥來擺布小桑林巫,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噘兒好好教育了一頓巫醫倫理。


    不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反而讓子壯惡補了不少草藥的知識,對於這荒原上的植物有了更多的理解。


    這世上是不是真有傳說中的無色無味,可以傷人於無形的毒藥?


    子壯不知道,起碼他是沒有沒有見過。


    對子壯來說,這北部荒原上的有毒植物要麽辣,要麽苦,有的甚至有刺鼻的氣味,奇怪的顏色。


    要想讓被施藥者完全沒有察覺,其實還是有不小的難度。


    不過,既然三木帶來了一罐漿子,這問題就容易多了。


    漿水渾濁,即使有草藥的殘渣混在裏麵,別人也輕易發現不了。


    更何況,漿子又酸又甜,足可以掩蓋草藥的辛辣氣味。


    不過,要想把三木從那個罐子旁邊引開,讓子壯可以輕易動手,這就需要三蟹的本事了。要不是三蟹主動地跳出來,又是掘田鼠,又是攏草生火,也不至於引得一群野小子歡唿雀躍,一個個就過去湊熱鬧。


    一群野小子折騰的不亦樂乎,就連三木都不好意思傻乎乎一個人守在漿罐旁邊了。


    ……


    既然已經脫離了那群野馬丁的視線,兩個人放慢的腳步,慢悠悠的朝前走著。


    “子壯哥,該不會弄出人命來吧?”


    三蟹憂心忡忡問道,小心翼翼地看了子壯一眼。


    當初子壯吩咐三蟹把三木引開的時候,三蟹二話沒說,什麽也沒問,做了也就是做了。


    不過,現在知道子壯已經得了手,三蟹還是有點忐忑不安。


    萬一不小心出了人命,畢竟是老鄰故居的,三蟹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子壯搖搖頭,寬慰似地拍了拍三蟹的肩膀。


    他隻不過在附近采摘了一些竹玉蕈和大戟草,捏成草糜,擠出汁液,偷偷地混在那罐酸漿裏而已。


    服用者可能會上吐下瀉,腹中疼痛,但還不至於有性命之憂。


    畢竟子壯第一次給別人下毒,也不敢用太多的藥量。二來過一會他們兩個還要迴去,隻要及時救治一下,應該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


    而且,最好能讓他們自己折騰一陣,子壯和三蟹著兩個罪魁禍首又不在場,免得不小心露出馬腳。


    隻要自己這麽折騰上一兩次,讓孫頭丁生不如死,然後自己再施以援手,不怕那孫頭丁不對自己產生好感。


    退一萬步來講,即使是孫頭丁懷疑到自己頭上,他又沒有證據。


    哼哼,大樹底下好乘涼,難道孫頭丁敢鬧到理正司不成?理正司的兇名,估計孫頭丁也要掂量掂量。


    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而子壯恰恰是一個可以要孫頭丁命的。


    到了那個時候,再甩給他幾十個飛羽貝,軟硬兼施,就不怕孫頭丁服服帖帖的。


    畢竟現在已經攢了幾百個飛羽貝,正愁沒地方花呢。


    ……


    “呃,原來是這樣啊。”


    三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豎起了大拇指,立刻眉飛色舞起來。


    “子壯哥,就服你!這麽一番折騰下來,即使這次他們發現了那酸漿裏有問題,也不能賴到我們的頭上。哼,三木那個小子,就他那德性,竟然也能當上野頭丁,也不撒泡尿照照!若是這次是因為他的漿子裏出了問題,看那孫頭丁是怎麽收拾他!”


    說到這裏,三蟹幾乎已經想象到孫頭丁暴跳如雷,三木如喪考妣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子壯沒有笑,反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此事把三木卷了進來,讓他成了替罪羊,其實也是迫不得已,子壯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他和三木關係不好,但也並沒有生死之仇,更沒有想故意吭他的打算。


    今天,實在是趕巧了,讓子壯靈機一動而已。


    再說了,誰讓三木無緣無故地給那孫頭丁獻殷勤呢?


    ……


    這幾天情勢突變,讓子壯憂心忡忡。


    自從上次去了一次流民村以後,那邊再也沒有傳來任何的消息。


    子壯心裏清楚,應該是祖父讓自己給流民奕帶的話,最終還是產生了效果。


    不過,祖父的話竟然有這麽大的威力,倒是出乎於子壯的意料之外。


    一個虎賁衛的虛名,真假還說不準,竟然對流民奕有這麽大的威懾力,這讓子壯暗暗嘖舌。


    好吧,流民村的事情,子壯尚可以接受,也比較能理解。


    不過對於車穩這邊,就讓子壯心裏很不舒服了。


    “隻可共患難,不能共富貴”,大概說得就是車穩這種人吧。


    當初兩個人是拴在同一條繩上螞蚱,尚可同生共死,相互扶持。這剛做了野馬正這麽幾天,他卻忽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其實子壯也猜得出,為什麽車穩不讓自己去馬正司點卯了。


    估計還是臉皮不夠厚,心不夠黑,覺得不能好意思麵對自己吧。


    在這一點上,車穩可就比那“克夫”娘們差遠了。


    那克夫娘們,自己當初可是救過她的命,可翻起臉來,比誰都徹底,都無情。


    自己若不想辦法從孫頭丁嘴裏掏出點東西,估計自己被那“克夫”娘們和兩個表弟給陰死了。


    ……


    雖然子壯對這片北部荒原熟悉,但畢竟就他和三蟹兩個人,手頭也沒有趁手的兵器,在這茫茫的荒原中還是有些危險。


    在路上他們用刀砍斷了兩棵小樹,做了兩根趁手的齊眉棍,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但饒是如此,他們兩個還是保持警惕,四處張望,隨時提防有野獸竄了出來。


    在這邊荒原上,子壯以前見過野豬,野狐,聽毛臉鷙說還有野狼。不知道是真是假,隻是子壯沒有見過而已。


    萬一被老虎,狼群給盯上,自己和三蟹可就麻煩了。


    孫頭丁這個狗日的,雖然說沒打沒罵,可竟然安排三蟹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折返於土包包和營地之間,可見也是沒有安什麽好心。


    所以稍稍折騰他一下,也算是給三蟹報仇了。


    兩個人來到了目的地,攏了一些半幹不濕的荒草,火鐮子點了起來。看著一股濃煙直衝雲霄,這才用力把火踩滅,輕籲了一口氣。


    兩個人踏上了迴去的路,又用了不短的時間,終於逼近了他們出發的地方。


    可那裏現在隻有兩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好像四處張望著,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子壯忽然有了種不詳的感覺,連忙拉住三蟹的胳膊,迅速躲在了一蓬荊棘的後麵,一臉警惕的望著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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