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都來的密令,分為天、地、人三個類別,每個類別又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等級。


    天字甲等令,自然就是指重中之重,密中之密的指令。


    怪不得理正大人的臉色如此凝重。


    彭昂深吸了一口氣,收斂心神,把那金色的細圓筒接了過來,仔細打量著。


    圓筒是用美金(青銅)鑄造,外表光滑,泛著金黃色,一端似乎有一些環狀紋路。他用右手的幾根手指捏住環狀紋附近,輕輕地擰了擰。


    果不其然,這圓筒竟然能被擰開,一卷薄如蟬翼的絮紙進入了他的視野。


    彭昂把絮紙卷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展開,就看到上麵用朱紅色的染料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如果子壯在這裏,他一定能看得出,這書寫國都密令所用的絮紙,材質和當日小主逼他簽署的書券差不多,隻是材質更為精細而已。


    傳統意義上的造紙術,在東漢時期才得以發展,但其實在東漢以前,就已經有了絲絮紙,古麻紙等紙張,隻是因為造假極其昂貴,普通人極少使用而已。


    夜色已深,光線暗淡,彭昂看了理毅一眼,理毅點點頭。


    彭昂拿著密令走到油燈邊,借著燈光,細細地查看密令上的內容。


    一遍看完,他的心中早已經起了驚濤駭浪。他深吸一口氣,又仔細閱看了一遍,把上麵的內容死死地記在腦子裏。


    重新把密令收好,彭昂把圓筒恭恭敬敬地遞還給理毅,臉色不免也凝重起來。


    北邊鄰國郯國竟然發生了內亂,國君被刺,而最大的嫌疑人已經逃到了鍾吾國,現在正潛藏在宮城裏。


    無論是郯國被刺殺的國君,還是嫌疑人公子季明,都是鍾吾國君太後的一母同胞。


    彭昂看著理毅,心中還是有些疑問。


    “理正大人,既然公子季明已經在我們鍾吾國一個多月了,為什麽上邊現在才告訴我們?”


    理毅今天和國都來的密使談了好長的時間,彭昂猜想理毅知道的應該更多。


    果不其然,理毅臉色沉重,低聲說道,“因為已經瞞不住了——宮內有人走漏了風聲,公子瑜和司徒德那邊已經知道了消息,所以君太後不得不讓我們知道。”


    彭昂的疑問,其實理毅當初也有,聽了國都密使的解釋,他才明白了其中的曲折。


    其實,對於公子季明的消息,鍾吾國君太後本來想秘而不宣,現在讓他們知道也是迫不得已。


    公子季明既然背上了弑君的罪名,如果貿然逃到其他的諸侯國,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被收留,甚至有可能被人擒送到郯國去。


    弑君篡位,有違周禮,周邊的諸侯國除非是實力足夠強大,要不然誰也不敢庇護弑君者。即使是有利可圖,也要考慮是否會落下被人攻擊的口實,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所以公子季明才冒險潛入了鍾吾國,找到鍾吾國的君太後。


    被弑殺者,是鍾吾國君太後的哥哥,而公子季明則是她的弟弟。


    若能得到鍾吾國君太後的信任和支持,這公子季明也許還有拚死一搏,東山再起的機會。


    若鍾吾國君太後也認為公子季明是弑君者,那麽他就是眾叛親離,恐怕再也無處可去了。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君太後最終還是相信了公子季明的清白,所以才把他一直隱藏在宮中,直到現在消息才泄露出來。


    彭昂憂心忡忡地看著理毅,“大人,既然司徒德和公子瑜已經知道了消息,恐怕郯國那邊也很快就會知道。郯國如果想讓我們交出人來,恐怕君太後那邊不會輕易答應。這樣一來,兩國之間的戰事恐怕不能避免了。朝廷之中,若是公子瑜和司徒德能夠支持君太後,我們鍾吾國還是有一戰之力。不過,唉……”


    彭昂沒有再說下去,但他相信理毅明白自己的意思。


    國都的形勢現在是三足鼎立,司徒德、公子瑜和君上三方勢力互不相讓,這幾年一直保持著一種脆弱的平衡。


    正是因為君太後的母國,也就是郯國的支持,司徒德和公子瑜才沒有敢輕舉妄動。


    現在郯國發生內亂,君太後和君上的勢力自然受損,司徒德和公子瑜如果會不會落井下石還在兩說,又怎麽可能支持君上和君太後呢?


    如果君太後拒絕交出公子季明,郯國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戰事一起,蒲城邑和郯國交界,自然是首當其衝。


    兩國交戰,比拚的不僅僅是兵強車多,更多的比拚是國力。


    蒲城邑城小力弱,若是沒有朝廷的支持,恐怕撐不了幾天……


    ……


    “郯國和鍾吾國之間的交鋒,自然有君太後他們來處置,我們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理毅看彭昂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自己心裏何嚐不著急。


    不過,箭在弦上,理邑身為理正大人,朝廷設在蒲城邑內所有暗探的頭子,這時候卻不能自亂了陣腳。


    “朝廷既然要我們注意郯國方麵的動向,我們就要打起一百倍的精神來,把朝廷交代給我們的事情辦好,這樣才能不辜負朝廷的信任。”


    理毅一臉的正色。


    彭昂點點頭,不過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密令上要求我們盡可能地拖延郯國人進攻我們的時間,我們怎麽可能做得到?理正司內屬於我們的人,加上我們布置在外的暗探,也不過一二十人。而蒲城邑是蒲大夫的采邑,他本身又是司徒德的人……”


    彭昂所說的這一切,他相信理毅比他還要清楚。


    郯國若是要進攻鍾吾國,蒲城邑自然是首當其衝。


    在朝廷紛亂,不能舉國一心的前提下,讓蒲城邑的理正司來獨自麵對這一切,力挽狂瀾,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更何況,蒲城邑本來就是屬於蒲大夫的采邑,也是司徒德的勢力之一。


    理毅點點頭,沒有否認彭昂的話,隻是臉上多了一絲鎮靜而已。


    “彭昂,你少算了一股力量,流民村的那股力量。馬正司當初貪圖私利,任由流民村在北部荒原發展,積蓄力量,可謂是養虎為患,遺毒不淺。不過,國難當頭,如果流民村的力量能為我們所用,阻擋一下郯國人也並非不可能。朝廷也並不是要求我們以卵擊石,擊敗郯國人,僅僅是要求我們多拖延一點時間,讓君太後和君上能多做一些籌劃布置而已。”


    理正司在流民村裏布有暗探,彭昂當時是知道的。


    流民村的頭領,和祝其國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這對於彭昂也不是秘密。


    流民村裏聚集了不少的亡命之徒,逃奴,罪囚,個個都是心狠手辣之徒,現在已經有幾百人的規模,早就是理正司的心腹大忌。


    彭昂頭腦中有東西被觸動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一點什麽。


    “子壯,大人的意思是通過子壯,聯係流民村的人為我們所用?所以這些年來,大人刻意地拉攏子壯這個野小子,想招募他加入我們理正司,就是為了今天?”


    理毅點點頭,卻又搖搖頭,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尷尬。


    “我看這小子不錯,一直想招募他入理正司充做我們的暗探,這的確不假。不過,要說我早就想到他有這麽大的用處,那可就言過其實了。”


    他忽然嘴角抽了抽,神秘地笑了一下,朝彭昂招招手。


    彭昂好奇地湊過頭去,就聽理毅低聲說道,“今天密使告訴我,說那公子季明路過我們蒲城邑,在桑林村遭到了殺手追殺,恰巧就是子壯救了他們——這事情若是傳出去,無論是蒲大夫,還是司徒德,估計都要氣出一口老血來,恨不得把子壯碎屍萬段吧,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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