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啞巴力救出來以後,子壯把他送到了家門口,分手後就悄悄地返迴了蒲府。


    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可謂是驚心動魄,險惡重重,不過子壯好歹算是化險為夷,收獲也不少。


    思慮再三,子壯決定先把啞巴力的事情緩一緩,給他幾天時間考慮。


    畢竟,子壯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市皮子的生意其實不是自己以前現象的那麽簡單。自己剛一涉足,就發現其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爾虞我詐的爭鬥,至少要比自己所住的桑林村要複雜得多。


    既然沒有把握,摸不清深淺,那不如就先緩一緩。等自己站穩腳跟,看清局勢,再推進下一步的行動,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欲速則不達,古人誠不我欺也。


    接下來幾天裏,子壯沉下性子,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他規規矩矩,在蒲府裏按部就班的忙活,沒有再惹事生非。幾天下來,小主那個“克夫”娘們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麽,整天躲在內宅裏,難得見得到她的人影,自然也不會再找子壯的麻煩。


    “樟伯,小主這是怎麽了?就一直悶在宅子裏,也不出來透透氣,就不怕悶出病來?”


    正幫著樟伯收拾後麵的園子,子壯終於忍不住問道。


    樟伯慌亂地掃視四周,見周圍沒有人,這才沒好氣地瞪了子壯一眼。


    “小孩子家家的,嘴上少了把門的。女眷的事情,主子的事情,我們做下人的別亂嚼舌頭。早就告訴過你,我們要恪守本分——什麽不能看,什麽不能聽,什麽不能說,什麽不能動,這裏麵都是有講究的……”


    好嘛,就順嘴的一句話,這一下還捅了馬蜂窩了。


    而且是捅了樟伯的馬蜂窩了。


    老頭子一張嘴就沒完沒了,就像一隻蒼蠅一樣,把子壯鬧得暈頭轉向。


    不,就像在訓孫子一般。


    不過,就樟伯這個年紀,做子壯的祖父也綽綽有餘,子壯也不好意思還嘴,隻好捏著鼻子認了。


    倚老賣老的人多了去了,天大地大,找誰說理去?


    樟伯估計平時也難得有個扯閑片的機會,現在逮住了子壯,這話匣子一打開,一時半會停不下來。


    “小主初來乍到,來我們蒲城邑時間也不長,估計要先適應一下,然後再會出來走動。這不,我們把這個園子收拾好了,她就可以經常出來透透氣了。”


    呃,原來如此。


    子壯掃視著身邊的園子,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長得參差不齊的灌木都已經被砍掉了,地上的雜草也被一掃而光。幾叢青竹倒是還留著,那棵足有人腰粗的柏樹也還在。


    柏樹直衝雲霄,枝葉繁茂,估計至少有十年八年的樹齡了。


    當初自己到這園子裏找尋自己丟失的長命甲,就是靠在這柏樹的樹根處休息。小主那個“克夫”娘們像一條毒蛇般埋伏在樹後,吐著鮮紅的蛇信子從這柏樹後衝了出來,手持棍棒,一臉猙獰,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地就朝自己下死手……


    唉,往事不堪迴首,想想都是眼淚……


    現在還逼迫自己簽署了那該死的書券,一不小心就會強迫自己入府為奴……


    天大地大,找誰說理去?


    子壯心思飄忽,一時之間走了神,樟伯忽然在一邊嗬嗬笑了起來。


    子壯醒過神來,摸了摸頭,疑惑地看著一臉古怪的樟伯。


    “樟伯,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忽然想起一些在邑宰府聽來的閑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怎麽也理解不了。”


    樟伯的話,勾起了子壯的興趣,連忙催促樟伯講來聽聽。


    “聽別人的說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說來聽聽嘛……”


    “說是我們的北邊有個諸侯國,叫做魯國,是什麽姬姓‘宗邦’,諸侯‘望國’,反正亂七八糟,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子壯點點頭,樟伯說得不錯。


    隔著一片方圓幾十裏的荒原,蒲城邑的西北是宋國,東北是郯國,正北方則是魯國。這些諸侯國雖然看起來是近在咫尺,但子壯卻從來沒有去過。


    樟伯是府邸裏的奴婢,估計連出城的機會都不多,就更不用說去魯國了。


    聽自己的祖父說,當年周公率軍東征,由薑太公相助,鎮壓了“武庚之亂”,可謂是居功至偉。這魯國其實就是周公的封地,由他的長子伯禽代為赴任。若說這魯國是姬姓“宗邦”,諸侯“望國”,這也並不為過。


    隻是,這和樟伯有什麽關係,你一個奴婢而已……


    “說是那魯國的風俗和我們大不一樣,什麽事情都要尊禮守禮。”


    嗯,子壯點點頭,估計說得就是周禮了。


    “說是那邊有個大夫家的女兒,反正也是達官貴人家的女兒,估計和我們的小主差不多。”


    呃,子壯有點明白了。


    樟伯看起來說得不著邊際,可繞了半天,畢竟還是沒有偏離剛才的主題,現在又迴到了小主的身上。


    “說是那個女子啊,特別守他們魯國的風俗。沒有家裏的傅母陪同,連家裏的正宅也不出。即使出了門,一定要走在男子的左邊,臉上一定要帶著麵紗遮著臉,不能讓其他人隨便看到。可巧不巧,有一天宅子了起了大火,負責照料她的傅母恰巧不在,她竟然堅持不出門,在宅子裏活活地被燒死了——那個慘啊。”


    說到這裏,樟伯滿臉的不可思議,連連搖頭。


    “子壯,你說這是真的不?天下真的有這麽不近人情的風俗,有這麽傻的女人?”


    有麽,沒有麽?


    子壯也搞不清楚。


    子壯也是偶爾聽祖父偶然提過,這恐怕不是風俗這麽簡單,恐怕是所謂的禮製,也就是周禮了。


    偶然提過一嘴而已,祖父也不願意多講,子壯也懶得聽。


    “一定不是真的!”


    見子壯也是一副迷惑的樣子,樟伯自己已經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咱家的小主,據說在國都也是主持家裏的家務的,可沒聽說過不能隨便出門。邑城的各個大戶人家的女兒,也頗有幾個豪爽潑辣的角色,據說連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能說得上話,不會任憑父母的隨意安排。聽人說,幾百年前,我們鍾吾國還屬於徐國的時候,徐王當政,女子還可以做大官呢……”


    徐王當政的時候,女人能不能做大官,子壯還不知道。


    那畢竟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不過,如果是徐王當政,說明徐國還是淮夷之國,並沒有歸於華夏,自然遵循是夷禮,而不會是周禮。


    夷禮和商禮係出同源,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如果說那個時候有女子可以做官,也不至於是個駭人聽聞的事情。


    畢竟子壯知道,商王武丁的妻子婦好,不僅僅在朝廷為官,還多次率領數萬人的大軍出征作戰,甚至還有自己的封國和小朝廷呢。


    小主這個克夫娘們,怪不得動不動就對自己橫眉冷對,惡聲惡語,還時不時地就對自己動手動腳,棍棒相加……


    這明顯是不循周禮啊,不遵婦道啊。


    鍾吾國歸於華夏都幾百年了,小主你還不循周禮,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這明顯是不守婦道,敗壞家風,人神共憤,罪不可恕——這毛病,要改啊;這事情,得有人管啊……


    ……


    這幾天裏,子壯還偷偷跑出城一次,見了三蟹和毛臉鷙,了解了一下他們那邊的進展。


    在和啞巴力的分手後的第十天上,子壯終於有了他的消息。看著車穩院門一側的那個用黃土塗上的圓環,這正是當日他和啞巴力約好的標記。


    啞巴力,今晚上終於要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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